(上接第五章,长篇连载5)
第六章
翌日,和我预想的一样,小玲接过画报,甭提多开心。她连忙跑回教室炫耀了一番。当她重新回来看到我做的毽子时,她左右端详,爱不释手,对我也赞不绝口。让我感觉像吃了蜜糖,我们又可以在一起欢乐地舞动了。
接下来几天,阳光灿烂,气温回升了,已不再上冻。大寨路上已经可以走车,只是背阴的地方还有些软,但也走出了一条光洁的小道。
这天,同桌提议用他的小人书《少年大侠乔峰》换我的毽子。我有些不舍。我知道如果小玲提出,我会高兴地双手奉上,我甘愿不要小人书,虽然我很喜欢它。但同桌补充:小玲说在家没毽子踢,真没劲!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我。我转念一想,小玲是同桌的妹妹,他的岂不就是她的;最终还是落在她手里,何况还得到了小人书。我深深地感到它的诱惑力,我同意了。
放学时,我同样冲到队伍前面,我要向我姐姐们炫耀我的收获。
当我刚走出杜娟家东边巷子时,突然听到朱成周叫我。我装作没听见,不想理他。我想到年前我父亲把我两条长辫剪掉,剃成光头的那天。我穿着我大舅给新做的蓝色棉衣、棉鞋,感觉特别得意。心想终于没人再拽我的辫子了。可在场的亲朋都要摸我那光头,我躲避着,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别摸别摸!”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自此朱成周把“张小虎”安到我头上,理由源自李连杰出演的《少林寺》中张小虎后来成了和尚。他还称我父亲剃头匠,总觉得这人真讨厌。
站在门前的朱成周又连续大声叫我,手里拿着的铅笔不停地敲击另一手中的小本子。他说刚进了货,要记在本子上,但酱油的“酱”不会写,要我帮他。在父母的熏陶下,帮助人我也从不拒绝。我也拿不准“酱”写的对不对,仔细想了想并模棱两可地写在小本上。
小明一颠一破蹒跚走过来。
朱成周掏出糖果一脸坏笑地逗他说:“小明,我问你话,你说实话,这糖果就给你。”
小明一见糖果,立刻点点头。
“你爸和你妈在家打架吗?”朱成周诡秘地笑着问。
“打!”
“怎么打啊?”
“爸爸把妈妈骑在身下打。”
“那穿不穿衣服啊?”小明望着朱成周手里的糖果,摇摇头。
“还有谁和你妈打过架啊?”朱成周继续追问。小明摇摇头,看朱成周又摇晃手里的糖果,又点点头。
陆续赶来的学生把我们圈在中间,对这一问一答,不停地发出哄笑。
“说,说出来,这糖就是你的!”朱成周把糖送到小明前面不停地摆动,但又不让他够到。
“村长!”小明用舌头舔了下嘴唇,他的眼一直盯着那颗糖,都要流出口水了。
又是哄堂大笑。
村长的女儿马明丽正巧赶到,气呼呼地挤进人群,对小明挥着拳头恶狠狠地说:“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揍你”。
小明“哇”地一声吓得大哭起来。杜娟听到哭声,把头探出家门大喊:“小明,怎么了?回家来,马上吃晚饭了。”
“他是想吃这糖果!”朱成周一脸赔笑地说着把糖塞给小明手里。小明拿到糖果不哭了,睫毛上挂满亮晶晶的泪珠。他连外皮也没全撕掉就塞进嘴里,然后又看了马明丽一眼,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去。
看到小明往回走,杜娟又重新把头缩回了门里。
“呸,不要脸!”方若霞远远地朝杜娟家啐了口,大踏步往家走去。
朱成周自知无趣,接过我递给他的本子和笔回屋了。但他的目的达到了,证实他的一切判断都是正确的。没错,村长这几天又去杜娟家三次,虽然每次都做到悄无声息,却没能躲过朱成周那窥伺的鹰眼。他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也不敢告诉他人,因为那是村长。他想从村长那里捞些好处,但又不敢找他,必须把事挑明才行!他巧妙地借小明之口说出来,他知道童言无忌,更明白大家都会相信小孩口里吐真言。
姐姐们学习裁缝已有半个月。她们白天跟老师爷爷学习,晚上在一起探讨研究,或听我母亲说些往事。这期间我成了她们的模特。三个姐姐分别给我量尺寸,然后再由老师爷爷核对;再各自把用面糊粘在一起的报纸,折叠成双层,用粉笔画好尺寸线,裁剪成需要的形状让老师确认。错了再反复。每天会有很多剪过的报纸被塞到灶膛的火里。经过反复学习和实践,三个姐姐合力给我做了套衣服。很合身,这可美坏了我,解决了我的苦恼。我的裤子在右屁股位置破了个洞,让我好不尴尬。尤其是上讲台我真恨不得倒退着走。
我穿新衣的那天,心情特好,老想在同学面前显摆,引起他们的注意。老师给了我机会。我是学习委员,老师让我记下一位同学做的好事。众目睽睽之下,我走到黑板旁,把挂在钉子上的记事本取下。我走得很夸张,取本子时我还故意跳了下,好让大家能看清我裤子。记录完,我把本子重挂好(以往我是下课趁同学们不注意再挂回去)。下课后,我向同桌描述钉子太高我差点没够到。结果被同桌一语点破:“你不就是想让人都知道你穿新衣了嘛!”
好吧,同桌不欣赏,我才不稀罕呢!我找他妹妹小玲去,心想只要她在乎就好。我感觉在她面前自信了,也活泼了很多;我那腼腆害羞的性格在她面前也荡然无存了。
二月下旬,村长在尚庄大队开完会匆匆回到村里。他通知各家晚上开会,然后向朱成周家走去。
村长的到访让朱成周受宠若惊,他赶紧给村长让座。村长并没有坐,一脚屋里,一脚屋外,倚门站着。村长接过朱成周递来的烟,顺势用烟向杜娟家点了点。他确信没有别人时才说:“不要乱说话!她一个人时,也不要去找她!”
“那是误会!我决不会乱说话的。”朱成周点头哈腰地划着火柴给村长点上烟,故作有些犯难地说:“我这张单人床,特别占地方,我正要给隔壁呢,你看?”朱成周把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分明是要征求村长的意见。
村长瞟了眼屋里放满货物的那张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猛吸一口烟,慢慢地吐出一个烟圈说:“你很聪明,只要不乱用,会有你好处的。”然后向隔壁走去。
晚上的会议在朱成明家开的。村长有自己的心思,朱家是会计,又在中排,离杜娟家也近;方便会后去她那。最近他老婆韩雪云盯得很紧,他虽然不怕她,但毕竟这不是可以到处宣扬的事。
会议共三个议题:
第一是走过场,除了没说话的人,大家一致通过村长提议,老王替换老李放猪。放猪期间:老王每家轮流吃午饭,猪不分大小,每头给老王二十斤大米和五斤面粉。
第二是把村里坍塌的通往各田地主路修补好,马上春耕是要使用的。
第三是传达乡里通知:春种前后配合建设高压电网;年底开始逐步解决农村通电,计划2年内实现家家有电用。让各村抓紧安排生产,全力配合在需要时,出劳力辅助挖沟、架杆、拉电缆线等。
在贫穷的农村,最大的电器只有收音机和手电筒。大家只在放露天电影时才见过发电机和电灯。一听说快要通电,会场顿时炸开了窝,每人都感到很兴奋。七嘴八舌议论着,畅想通电后的各种好处。在场的孩子们欢快地齐声跳唱起来:“电灯,电话,电视机,有了电真方便,电的用处说不完。”
因为离育秧苗还早,大家商量按轻重缓急:
1、万一下雨大寨路就不能走车,买种子、肥料最先。
2、粪便发酵需要时间,各家把粪堆翻下堆一起。
3、修路放最后,春耕前都可以。
第二天,村里热闹起来,各家各户在自家门前的粪堆上忙开了。这是既脏又臭的活,可相邻的村民们谈笑风生,说的最多的话题还是通电。
我大舅家和我家中间只隔两户姓马人家,我外公和我大舅家之间有两间破败的残垣断壁。
我母亲让我姐姐们学习,独自开始翻粪堆。她看我大舅自己在套牛车,车上装满了粮食袋。我母亲放下手里的铁锹,去帮我大舅套牛。套牛时牛的屁股离车把很近,时不时会碰到,车上的粮食会被掀下来。
“立华,你这是要去卖吧?”我母亲大老远问我大舅。
“是啊,再把化肥和种子买回来。”我大舅回答时并没有看我母亲,继续套牛套。他们彼此的声音太熟悉了,听声音就知是谁。
“二姐,你家买了吗?”我大舅妈提着煤油桶和小黄书包从院门里走出来。她是想到家里煤油不多了,又返回屋里拿桶的。
“没呢,等你二姐夫过两天不出村了。”我母亲扶住车把,这是木制平板车;拉重物时才用牛。
“你们路上慢点!”看着弟弟套好牛,我母亲关心地说。
我大舅身强力壮,一袋粮食一只手就能扛到肩上。姐弟妹们又说了几句,我大舅掌扶着车把,我大舅妈牵着牛出发了。粮食在车上有节奏地震动着,路过的地面留出两道曲折的痕迹。
就在村里紧张忙碌的时候,大寨路上来了工程车。穿制服的人员忙忙碌碌,拿着图纸,测量,打桩…….
学校前面的广场上建起简易房屋,围上了院子。卡车不停地往返运输,院里堆起了各种物资和材料。大队的7个村分两批轮流出动。中午不回家,在大寨路边搭起锅灶集体做饭吃。每村集体分摊自己村的费用。轮到哪些村,村里会指派专人挨家凑粮食、去乡里买菜、担井水和专门做饭。
学生们也沸腾了,从没见过汽车和工程车。课间或放学跑来围观,跳着闹着,平时最喜欢的爬树,滑土坡也没吸引力了。有的甚至忘记还要上课,跑的太远,赶不上上课铃。
开工前,乡长站在一辆拖拉机上发言:
“村民们,这是两条从安徽淮北通往江苏南京的高压输电线路。贯通后担负江淮地区的用电;为了不破坏农民田里粮食,原计划一九八七年秋收后开始,入冬上冻前建完。沿途各管辖的乡负责配合管辖区的建设。乡里再分成各村,各队划片划区负责。由于地形复杂,沿途要越过很多山川河流。又因不断下雨,勘测和深化图纸快入冬才完成。但乡村的泥路却让材料没法运进来。等路面能走车却又开始上冻,不利于地基的凝固,因此决定今年开春解冻立即施工。
“村民们,我们国家穷啊!全国农村大都没有电,党中央和国家领导人没有忘记。他们寝食难安、彻夜难眠。为解决我们老百姓用电难题,勒紧裤腰带耗用大量资金,动用一切力量来为我们架这高压电网,让我们能用上电。”
村民们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和掌声。
“此时麦苗和油菜还小,踩后也能再长起来,影响不大。也正因田里有小麦和油菜,如果大型机械进来,必定遭到不可修复的破坏。因此决定机械和人力共同配合,把损失降到最低。所以我们要争分夺秒,给它们争取更多的修复生长时间。”
“另外啊!被占用田地的村民补偿款都已到位,大家就齐心协力地大干吧!”
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云霄。在鞭炮声中乡长宣布开工。他拿着铁锹在打木桩的地方挖了第一锹,于是村民们都撸起袖子跟着挖起来。
村民们在技术人员的要求和指导下,先挖出又深又宽大坑,然后用木板沿着坑四周围上,用铁丝箍住。把预先扎好的主地笼放在指定的位置。技术人员精准校正后再把辅助地笼绑扎好;再次校正后,填灌混泥土、石块、水泥砂浆。填灌后技术人员再测量无误基础才算做完。等水泥凝固后安装铁架。
田地间到处是来往的村民们。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片热火朝天的场面。有的挖坑,有的抬土,要把挖出来的土运到空田里,不能把小麦和油菜覆盖了。有的在捆扎地笼,有的抬钢筋和半成品地笼,有的搬运木板……
因为全民动员,所以学裁缝课程暂停了,我父亲也不出村了。在没轮到期间,我父母把肥料和种子买回来。轮到时,我大姐、二姐,方若梅等女劳力负责抬土、搬运木板;我父亲和男人们一起挖坑,这是需要力量的体力活。
做饭的除了我母亲均是村长家人。或许因我母亲公正,任劳任怨,也为堵小姓人家嘴吧!郑宝国负责粮草,他是村长妹夫;马国才买菜、担水;我母亲和村长老婆做饭。如果是大队出工,村长家包括整个大队干部家都是免出工的。这次是乡长督战,全民皆兵,村长也在挖土坑了。
基础即将做好前,发生一个小插曲。一位近四十岁的妇女到乡长那告状,给大家增添了笑料,也活跃了气氛。大家都跑来看热闹。
那妇女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向乡长诉说他家男人成天打麻将,什么活也不做;孩子、家里活全扔给了她。她说完补充说现在还在打麻将呢,也不来出工,求乡长给管管。
乡长亲切地对她说:“肯定帮你管,回去后让派出所把他带来,好好教训下;如果还不改,关他几天!”乡长说着侧头示意身边秘书记下。秘书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那妇女感激乡长为她撑腰,似乎还有话要说,迟疑半晌才诺诺地说:“在打麻将的那家是个寡妇,他每天在她家吃,在她家一起睡,也不回家睡觉!”
围观的村民们一阵低声哄笑,有得还窃窃私语。
“什么睡觉不睡觉的,胡闹!”乡长觉得这事不易公开解决,皱着眉头说,“那把他先关几天,再罚他多交一千斤公粮。”
“关他可以,他是活该,可是还罚公粮啊?不还是我出嘛,也就是罚我啊!”那妇女一脸无辜地说。
“如不重罚,他不知悔改啊!必须罚!”乡长一脸严肃地说。
“那我不告了,如果他没改,我岂不是雪上加霜。”妇女焦急又委屈地说。
“不告了啊,那好好干活去吧!”乡长笑着说,“大家都散了继续干活。”
乡长在村民的笑声中,严肃地对身边的秘书低声说:“你查下,她是哪个村的,如果情况属实,把那男的关两天,教训下,不要动粗,主要是吓唬。后续也要跟进他悔改情况。再把那寡妇私下也教育下,掌握好尺度!”乡长的声音很低,只身边的少数几个人能听到。最后的话只秘书才能听到。
基础凝固后,开始吊装几十米高的塔架和电缆线。这比浇筑基础难度大,更耗时耗力,整整用了半个月。塔架是吊车和人力共同完成的,电缆线是靠人和牛,共同完成。吊装后,工作人员爬上高高的塔架,用滑轮组和钢丝绳把电缆线固定好;先把电缆线拉到塔顶指定位置,再一起往前拉电缆线,把电缆线拉紧到理想的曲直度。再由专业人员把电缆线固定在铁架上。
劳动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靠着无数双手,在机械的配合下,比原计划提前四天完工。两排高高的塔架拔地而起,矗立在学校和尚庄村,尚庄村和我们村之间的田地中。它们像两排巍峨的钢铁战士,手拉着手翻山越岭穿行于江淮这片丘陵地区。
热闹的会战结束后,一切恢复平静,只有那些话题还在延续着它们的热度。春姑娘已来多日,大地焕然一新:垂柳率先穿了绿装;杨树冒出脆嫩的芽孢。地面的枯草根茎也翻绿,冒出尖尖的的嫩芽。树杆和枝条也由褐色变得鲜活墨绿,像输入了新鲜的血液。桃花粉面带笑,盼望着它的绿叶。水塘里水波荡漾,开始有成群的小蝌蚪在浮动。
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学过的课本:“春风吹,天气暖,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杏树开花,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岗上,我们找到了春天。”
村民们不再悠闲,渴望能下场雨。麦苗和油菜已经在拔节生长,需要提供养分。下雨天可以把肥料直接洒在田地里,和着雨水融化渗入土壤里。可春雨贵如油,从元宵节后就没再下过,也没有想要下雨的迹象。没有雨水帮助,洒在地里的肥料不易融化,很快会被太阳晒的失效。村民们不再等,开始喂肥料。
喂肥就是用农具在地上杵个洞,放进肥料再埋上。避免阳光晒到,让土壤里的水分使之慢慢融化。喂肥后如赶上下雨更好,雨水会加速融化让农作物吸收。
会战后,姐姐们又学了一周了,昨天结束了最后一堂课。今天周六,我父亲已出村,我们去喂肥。我大姐、二姐负责杵洞,我母亲端着盆放肥料,我和小姐再用小铁耙子盖上土。在整个过程中,我们要避免破坏到植物的根茎。进度不快,一天也只能喂一亩地。
太阳暖暖地射在身上,田野里一片碧绿,生机勃勃。到处是忙碌喂肥的村民。
快接近傍晚,小齐带着方若梅早收工来到我们田边。
大家寒暄后,小齐见附近没人了;让方若梅和我们都先回家,她有话要和我母亲说。
小齐见我们走远,转身对我母亲说:“本想晚上去你家呢,在这也不错,还没人打扰。”
我母亲把最后一个露着化肥的洞用脚踢着土盖好,然后走向田埂上蹲着的小齐。
“你上次托我办的事,我家方庆同这些天一直在打听。好姑娘挺多的,但年龄都比较小,条件、要求都不低,她们都不太合适。前天方庆同与单位的朋友一起喝酒,他同事说他老婆要去江西九江娘家探亲,大约一周后出发。他还说:‘那边都是山区,很多家女孩都想走出大山。她们不在乎家境,也不要彩礼,只要是靠谱人家就可以。问问他们不妨试试’。”
“但这婚配嫁娶不是货物买卖,须双方见面同意才行。所以,我要问你们是否考虑?如去的话,方庆同同事说,可以和他老婆一起去。她带着孩子,他也不放心,路上可以帮着照顾下;到了让他老婆给张罗。”
“我觉得很好,但我不能做主,我要和我爹商量下。”我母亲与小齐并肩蹲在田埂上,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我也是这么认为,这两天你们商量回复我就好。如果你们来不及准备,可以让他老婆等几天再走。他还说:‘路上约两天时间,先坐长途汽车,再转船走水路;上岸再坐汽车,然后徒步走几个小时。路费大约一百出头,带上不少于六百元也差不多了,当然多带更好。’”
小齐把她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母亲。我母亲感激地抓住她的手,心里百感交集。是啊,这是希望带来的感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