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自打一起吃过饭后，何滨就不是何滨了。

是何贱人。

在回教室的路上他的嘴巴就没停过。

“陶桉你走路太难看了，把膝盖打直了再跨下一步，懂？”

“陈泗月你走的外八字跟螃蟹似的，你还是个女的吗？”

所以我们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对着何贱人一顿拳打脚踢，进度非常缓慢。

苏镐成和唐哲天走在前头，把我们甩出老远，可能和何滨这种四处找茬的话唠没什么共同语言。

也好，被批得体无完肤的时候人越少越好。

02

在学校的一天到晚总是很快。

晚上回到宿舍，罗越已经架起了小桌子，打起了小台灯，捧着《数学完全解读》做起来。看这架势，罗越绝对会是班上最勤奋的女生，这个当口这么个学习法的，全校也只有她了吧。她换了睡衣，白花花的大长腿放在床头桌下，一点也不嫌蚊子咬。

卫生间里正哗啦啦流着水，桶盆噼里啪啦碰撞着水槽，拖鞋积了水吱呀吱呀地响，那是匡含在洗衣服。

她嗒嗒嗒走出来，跟我说，“陶桉，你还不洗衣服？马上就要熄灯了。”

“我的妈呀，这是第四遍了，你强迫症啊？”

“我等会要看剧，怕你吵到我。”

“可以啊匡大爷”，匡大爷一点也不大，瘦瘦小小的，但总是怂恿别人叫她大爷。我觉得哪里不对，“你今天没上交手机吗？”匡含朝我做了个嘘的手势，又往卫生间的方向摆摆手，“快去啦别啰嗦。”

03

我也从卫生间嗒嗒嗒出来，提着桶子衣架准备去阳台晒衣服，突然响起了尖锐的熄灯铃声，我赶紧跑到门口把灯关了。

宿舍并没有陷入一片漆黑，因为罗越和意晴的台灯还亮着。

意晴大概在我洗衣服的时候回的，动作也是飞快，这会就上床看书了。

“跟你们说，我在班上认识了两个非常好的男生。”意晴拉低了声音说。

“谁啊谁啊？还两个。”上铺的匡大爷立马把头探下来，隔老远我也嗅到了她满满的八卦气息。

“我不记得名字了。”

我有点哭笑不得，也难怪，意晴可是能当着李老师的面直呼张老师的人，十个初中同学里能说对一个名字就算不错了。

“没劲”，不过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下去，“哪里好啦？”

“我问题目的时候特别耐心。”

“没劲”，我话还没说完，一束光突然从门洞里照进来，两盏台灯忽地被掐灭了，宿舍陷入死寂，大家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手电筒的光晃悠了好一会才走。

“完了完了，要扣分了。”我嘀咕着。

学校每个月都有班级评比，寝室纪律往往是评分项的重头戏。虽然建平哥不在意分数，但纪律可是他的底线啊。

“啊怎么办？”匡大爷又把头探下来。

“就说我们在讨论物理题吧。”我简直机智死了。

“可是今天的物理课没学什么难的，有什么好讨论的呢？”意晴半信半疑。

当我们纠结要讨论哪道物理题时，手电筒又照了进来……

“哎，这次就说物理题不讨论完我们睡不踏实吧。”匡大爷没有探头了，只是幽幽地说。

罗越一直没有说话，她扯过被子，缩进去，再次把台灯打开，于是被子隐约透出了小亮斑，翻书的声音也很轻微，存在感一下子降低了三档。

怕她热着，我默默把空调开低了一度。

04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表嗡嗡叫个不停，在摁掉它的前一秒，我意识到了跟何贱人约好去吃热干面的事。

昨天在陈泗月的撒泼下，我们约成了六点见面，六点也是一个很恐怖的事啊，我捂着睁不开的眼睛，肠子都悔青了。

蹑手蹑脚一通洗漱后，我去隔壁寝室找陈泗月。她刚好要开门出来，把我吓一跳。

“你怎么起得来的？”

“起不来就没吃的了。”

陈泗月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蹦蹦跳跳着去下楼，小学生似的。

刚出宿舍就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个耷拉着头闭目养神，再给点时间只怕他们可以站睡着了。

我和陈泗月非常默契地把脚步放轻了，悄悄地走过去，正准备两只幽魂无影手吓一吓他们。

“啊！”

凌厉的叫声在这个还比较寂静的清晨格外惊悚，几乎可以叫醒一栋宿舍楼的人了。

但这叫声不是他们的。

就在刚刚靠近他们的时候，何滨猛地一抬头，眼白翻滚，舌头歪向一边，丧尸一样立在面前，把我和陈泗月吓得哇哇乱叫。

苏镐成拍了一下何滨的脑袋，“抽风啊你”，声音还带有一点起床后的沙哑。相比而言唐哲天比较淡定，只是两手叉腰，摇摇头，“一群神经病。”

回过神来，陈泗月说：“我不是吓到了，是被你丑到了。”

何滨一听这话：“丑八怪，我哪有你丑。”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我望向一脸嫌弃的唐哲天，明明记得他们拒绝了何滨的。

他非常不满地看向何滨，“还不是这个贱人，睡得好好的，居然关空调，热醒来了。”何滨做了个鬼脸，“不关空调你们两只猪头能醒来吗？不早点把你们弄醒来谁陪我去吃面呢哈哈，快走，还吃不吃啊？”说完就大步流星往食堂去了。

05

六点多的食堂不算清静，人来人往里，大多是拿着保鲜袋打包煎饺和蛋炒饭的。这仿佛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学校安排我们下早自习后才吃早餐，而我们往往在早自习开始前把早餐应付好，之后就能省出半个小时做教室卫生寝室卫生，或者学习。

全封闭式的管理除了造就我们被动养成的自觉性，还有一点是，无论做什么表面奇怪却情急所需的事，都不会扭捏，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做的。

没有什么诡异，没有什么不堪，回忆起来的画面还欢快又明亮。

我们正吧唧吧唧吃着面，何滨推推身边的人，看着他斜前方说，“有美女诶”。

坐在他对面的我侧过身去，隔了一张餐桌，一个穿白T恤和牛仔背带的女孩正认真地吸面条，齐刘海，扎马尾，全身上下除了胸太大其余都洋溢着一股清纯风。她吸到一半，不凑巧地望向了我们，大概呆住了，因为我们十只眼球正无一例外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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