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蔓尔 参赛编号 481
“你为什么想来尼泊尔？”
当最后一天，坐在回加都的中巴车上，颠簸中，领队小松问了我们这个问题。
说到尼泊尔，稍作攻略，就会发现两种极端的论调，其一“尼泊尔是世界上幸福指数很高的地方”，其二“尼泊尔是个让人不想再去第二次的地方”。第一个论调的叙事经常与“宗教、生活节奏、喂鸽子”相关。第二个论调则充满了“基建差、人穷志短、罪恶买卖”等。但这些总归是别人的经历，当我真正身处尼泊尔的时候，才真正对这两种极端回过味来。
基础建设的确差，准确的说，应该是极差。
上海出发，经广州转机，晚上到达加德满都机场，全国唯一的国际机场。让我们这双习惯了钢筋水泥大机场的眼睛，也见识了别样的红砖绿墙小旧机场。夜晚，缺少充足照明的入境大厅，旧木板桌，亮红色的指示灯牌，恍惚有种回到二十年前的国内普通学校教学楼的错觉。
在交通方面，尼泊尔是个神奇的国家。全国只有一个红绿灯，卡车、巴士、吉普车、摩托车挤在类似国道的路上，二十个位子的中巴在满是灰尘的路上能开到70码。也有好几个小时的塞车，这时候经验丰富的尼国老司机会下车晃荡晃荡，看看前方车列是否有可以卡入的车位。
在尼泊尔，车牌是按照功能分了不同颜色，一般旅游车都是绿色的，车型以小中型巴士为主，行李放在车顶，拿绳子绑起来。所以尼泊尔上下车要很久，大部分时间就是在装货和卸货，也因为此，每个老司机会配一个助手，专门帮忙装卸行李，专座副驾位。听说斯里兰卡更有意思，是在装人的巴士车后面再跟一辆装行李的车。
在尼泊尔街头，最常见两种广告：油漆和留学。这两样东西也很好玩，一个用来装点眼前的生活，一个用来向往外面的世界。
和邻居印度很像，当地人也喜欢把自己的房子刷上漂亮的颜色，放上各种花花绿绿的装饰，整体风格看起来也是不欧不亚的混搭风。
问了当地向导小哥哥Bipin，得到的是略显官方的理由：“因为尼泊尔人非常热爱自己的生活，很喜欢装饰自己的家。你看到路上的大卡车了吗？这些卡车司机常年在印度和尼泊尔之间跑，车子对他们来说就是跟家一样。”所以，在路上，除了分分钟飙车的小巴，还有五颜六色的卡车，装饰了宗教神佛像，民族传说故事，雪山风景，经文祷词，花花草草，还有歌手明星，甚至偶遇过一辆车身贴了大幅泰坦尼克号电影的海报，远远就看到小李子抱着美人儿，背靠冰山。
多说一句人吧。在中途站点下车休息时，我在路边拍照，路过的车都会鸣一下笛，以示招呼。就像行走在街头，人们也喜欢相互招呼一句“Namaste”。恍惚又回到几年前在东欧小国的日子，充满了“BOK”问好的街头。
我们在Chitwan，坐着牛车穿过一个个村庄，路边多是睁大眼睛，大笑大喊着跟我们打招呼的孩子。对他们来说这可能也是一种游戏，想象一下，两个孩子在与路人热情招呼后，相互争论谁今天跟了更多外国人打招呼，而又有多少人回应了自己。这种感觉很像我们小的时候，家乡还没有那么开放，外国人也还没有那么常见，在路上遇到一个，忐忐忑忑上去说了一句“hello”已是莫大勇气，可跟好友吹嘘很久。
话说回来，尼泊尔的交通的确非常不便利，道路条件极其差，黄泥路上尘土飞扬，还经常塞车，无论城内还是城际交通。
由加都往Chitwan，车程大概200公里，但要开7-8个小时的车。什么概念呢，从上海陆家嘴出发往杭州，200公里，开车3个小时，高铁1个小时。同是山城山路，重庆往成都，300公里，开车4个小时，高铁一个半小时。
所以同行小伙伴常常感慨，来了尼泊尔才知道祖国是多么富强，多么便利，爱国热情也是时时发作。
到过加德满都，再去其他城市，就会觉得哪儿都比加都干净。特别是2015年尼泊尔地震，几乎摧毁了那里所有的老房子，对杜巴广场上的建筑也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另外还震塌了著名的比姆森塔(Bhimsen Tower)——九层白塔，为纪念抗英民族英雄而建。
即使三年后，当我们到达加都时，那依然是个大工地的样子，城里面到处尘土飞扬，PM远超2.5。加都修复的工程进展缓慢，除了破坏面积大之外，还有一个更关键性的问题：没钱。走在杜巴广场上，我们经常会看到一栋栋被破坏的古建筑上缠着维修用的保护网和支架，以及援建国国旗。因尼泊尔当局财政紧张，所以城建修复还是主要靠国际支援。
这里说到了尼泊尔最大的问题，“没有钱”。当然我们也可以简化为一个简单的“穷”字。上海话里喜欢说“穷开心”，在尼泊尔，我们真切的看到了“穷”，也真切的看到了人们的“开心”。
因为穷所以基础建设差，经常性限电停电，城市和人都感觉脏脏的。比加都有钱的Pokara，因为户外运动和旅游业而繁荣发展，整个城市看起来也干净归整很多，道路也更宽，房子看上去也更精致。传说，Pokara因优越的环境，背靠珠峰雪山，怀抱Fewa湖，很多尼泊尔雇佣老兵退役后都喜欢来此购置小别墅，颐养天年。这个有意思极了，你能想象那个和你一起坐在湖边咖啡馆，看天看山看神明的老头，可能曾经在千里之外的中东，或者南美，或许就在东南亚这里，沙漠丛林，枪林弹雨，马革裹尸，白骨露野吗？
但就算在Chitwan仍有些原始的小村子里面，我们还是看到了很多穿着漂亮的西式校服，背着书包三三两两上学的孩子。孩子们放学也是极早，下午三点左右就回家了，回家后也没有什么家庭作业，主要还是帮家里干活。这让我想起六七年前到贵州支教的小学里，孩子们也是下午两三点便放学了，步行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回家，帮着家里下地干活。
路上，我们有幸邂逅了特里布文大学（Tribhuwan University）在Bandipur的分校，感觉就像哈工大的威海分校一样的地方。外面一个锈了的铁门，上去一个长楼梯，两边长满了绿植，如果不是门前有英文名牌，我们都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荒废的宅院。再往上走，遇到一个两层小楼，一楼两间教室，其中一间有个年轻的老师正在上课，坐在下面的是更为年轻的脸。我们在窗边听了一会儿，课堂气氛非常的轻松，都是老师和学生的对话，虽然听不懂他们具体在讨论什么。我们还偷偷溜进了另外一间教室，木板桌椅，小黑板，对，就是我们印象中解放初期学校教室的样子。
巧的是，我们的向导Bipin也曾在这个大学学习并获得硕士学位，当然他是在加都本部。话题到这儿，他也提起自己读书时候的事情。他精通英语和日语，希望有机会可以离开尼泊尔，出国留学。但最后还是因为家庭的原因，放弃了这个计划，被现实留在了故土上。
还记得前文，我们提到过在尼泊尔另一个最常见的留学广告吗？最受欢迎的是去日本，其次是英国中国。这当然也跟各国的留学政策相关。主要其实还是想聊一聊为什么留学在尼泊尔会那么热门？
我们设想了一种可能，当国内发展太慢，基础太差时，大批的知识分子想留学到国外发展，也有很多单纯就是想谋个生计而出去的人。无论哪种都是为了改变自己命运的一种努力吧。
这也挺像我们民国时期的留学潮，当然还有80年代的留学潮也是，很像一些在美华人的奋斗经历。
因着自己之前的对外汉语教学经历，Bipin也跟我讲了讲有关汉语和汉语学习的想法，可能不久的日后，我们还能在国内某个教室内再次相见。
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想来尼泊尔？”
我坐在颠簸的车内，思前想后，没想出个逻辑通顺，合情合理的原因。可能大抵并非所有决定都是通过理智思考得出的吧，尤其在旅行这个问题上。
为什么呢？
因为，尼泊尔就在那里啊。
还愿意再来一次吗？
不愿意，除非能把路修好点。
任意门传输：【后语】 在这里，信仰不是一种选择，而是所有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