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家里新开了一亩七分地。那块地原先是荔枝园,近些年来,收成不好,况且又疏于管理,变得杂草丛生,荒芜不堪。后来村里有挖掘机来修水渠,索性叫他一棵一棵,整片挖掉。所以,说是新地,其实也是旧地。
下午吃完饭,习惯性打算睡个午觉。如果没有意外,我会一觉睡到五六点。母亲来到我跟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下午有什么事?”看她踌躇的样子,我知道,倘若我一回答有,她就会收起下文,劲直走开。
但我终究还是告诉她我下午不出去,然后她就问我可不可以去田里帮忙翻一翻新开的那块地。我本农家儿,帮家里干农活本来就是分内之事,因此,便应了下来。可是我很奇怪母亲居然用商量的语气来征询我的意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竟不再敢对儿女作过多的要求,叫我们干农活还怕我们会不乐意。
于是,我起身,到屋外拿了把锄头,开着车,便来到了田地里。
把车停在荒草地上,扛着锄头,顺着田埂走下去,经过一片片绿油油的青菜地,接着穿过连成片的玉米地。风吹过玉米地,哗哗作响,顿觉心旷神怡,犹如身陷绿色的海洋里,玉米杆齐齐地摇曳着,就像绿色的海浪在轻轻拍打着田岸。
我想起了小时候秋收,我站在田头,望着四周连绵不断的金灿灿的稻田,感觉就像徜徉在一片金色的海洋里,风吹过稻田,扬起一片金黄色的稻浪,我一度为之心迷神醉。一如此时此刻。
走至田尾,新开的荒地便突兀的出现在眼前,与周围格格不入。枯草丛生,坑坑洼洼,甚是荒芜,就像一块被绿洲包围着的沙漠。
母亲说地里面有很多粗大的荔枝树根,叫我把它们挖出来,这样来年才好耕作。想起这一整年,拢总才回来两次,每次都是在家呆没两天,就匆匆忙忙离去,未曾到田里干过一分活。这次提前几天回家过年,刚好有时间。
于是,二话不说,鞋子一脱,跳进地里,踩在黝黑的泥土上,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从脚底直达心里——踏实,安宁,沉稳。
我干劲十足地挥舞着锄头,一下,两下,三下……一个坑一个坑地挖过去,不久便挖出了一小堆荔枝树根。
又过了一会儿,感觉手掌隐隐作痛,便停下来,摊开手心一看,起了几颗水泡。不免自嘲,久不劳作,没想倒变得“细皮嫩肉”了,这么不经磨。母亲在一旁收拾,见我停了下来,问是不是累了。我笑了笑,说没事,只是手皮变薄,起了水泡。她便唠叨:“出门叫你带手套又不带,回家去罢。”
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于是,不顾她的劝告,狠狠地挥起锄头继续挖。
陆陆续续地又挖了一大堆荔枝树根出来,不知不觉,夕阳将下,抬头一看,天上卷积云成片,像鱼鳞一样,顿觉天高气爽。我想,或许,也只有在家乡才能够见到这样的天空吧。
后来,风也越来越大,母亲把枯藤杂草弄成一堆,点上火,让它熊熊燃烧。她准备种南瓜,她说,来年,这将会是一片肥沃的南瓜地。彼时,天色已晚,我站在田头,看着这片荒地,有一种满足感。
随后,扛起锄头,踏上归途,留下一堆苟延残喘燃烧着的灰烬。
文/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