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大部分和我同时代的人,对江湖的了解都来自于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江湖江湖,行侠仗义之气所聚是也。
“侠”的概念,首次出现在《韩非子》一书当中,叫做“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意思是儒生用文字来乱法制,侠客以武装来破坏禁令。儒生和侠客在春秋战国被称为游士。士人是那个时候最低等的“贵族”。这些士人往往极其有能力,提笔能治国,上马能冲锋。但如孟子所言:“春秋无义战”。在那个礼崩乐坏、强权至上的大时代,这些士人虽然兼具文治武功,一副义胆,却只能执剑天涯。他们,就是我们所说的“大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行侠仗义。不是每个人都有“侠之大者”这样的机会,但“侠义”这种精神,在中国却是源远流长,溶于我们的血液。四大名著,两本就义字当道:《三国演义》的道义,《水浒传》水泊梁山的忠义。这里面讲述的故事,哪个不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呢。发哥的经典作品之一《英雄本色》,又淋漓尽致的演绎了80年代那份厚重的情义......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说起我心中的江湖侠士,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起两个人,一个是孟浩然,一个是徐霞客。
孟浩然晚年生活在老家襄阳,王昌龄遭贬官路过襄阳的时候,因久慕孟浩然之名,“吾爱孟夫子”,去拜访孟浩然。当时孟浩然背上长了大毒疮,却与王昌龄一见如故,倾心结交,并宴请王昌龄大吃一顿。由于食物中有不少发物,后来没过多久,孟浩然背发痈疽而死。这样的孟浩然,虽然身处山水田园诗派,可是遇到人生知己王昌龄(王昌龄并不知他的病情),却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放怀痛饮,尽显一份豪侠之气。孟浩然的人生虽颇有遗憾,他不能实现家国天下的志向,但其人生的境界,却如八月湖水平,一片清澈浩淼。孟浩然,实乃诗人中的义士啊。
明朝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朝代,这个朝代非常有骨气,出了很多名人志士,“背包客”的鼻祖徐霞客当属其中一位。徐霞客晚年主要在西南地区出游探险,而云南的鸡足山是他的重要目的地之一。当时的鸡足山,是众多高僧大德汇聚的佛教道场,名扬九州的高僧大德都把鸡足山作为道场和修行的地方。1636年,徐霞客在首次去往鸡足山的路上,遇到了静闻和尚。静闻和尚禅诵达二十年,剌血写成《法华经》,发愿将《法华经》供于鸡足山。两人志同道合结伴而行,水路行至湖南时,遇土匪打劫,静闻和尚不幸遭受重伤。他临死时,嘱托徐霞客将自己的骨灰和蘸血抄写的《法华经》送到鸡足山安放。徐霞客就这样背着静闻的遗骨和血经,跋涉千里,经过三年的艰难险阻,于1638年终于抵达鸡足山,将静闻和尚的血经安放悉檀寺。徐霞客和静闻和尚原本素不相识,只因一个承诺,便赴汤蹈火绝不负所托。徐霞客这个深情高义的故事,就是中国版的《把信送给加西亚》。
写到这里,心潮澎湃,有点情难自已,先向两位侠士致敬一分钟。
我曾经问师父:“师父,您眼中的江湖是什么?”。师父说:“江湖,就是仗义的时候真仗义,不仗义的时候坑蒙拐骗"。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若不义,吾定十倍奉还,这确实也是江湖的一种典型代表。
至于中国人的江湖情结,我想,可能起源于我们的文化。“中国”,在古代,文明礼仪的地方就称做“中国”。我们崇尚礼仪,但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局限,于是就有了不同的声音和表达形式。时光流转,一些演化为“侠”、“义”、“仁”,一些演化为“匪”、“盗”、“痞”,或者兼而有之。其本质,我觉得是追求平等和自由,但通过反抗和拯救这种形式来体现。贾岛的《剑客》就非常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这种特质,在金庸先生的笔下,被那些身怀绝技的武侠演绎得活灵活现,比如郭靖,比如乔峰,比如令狐冲...今天,现实生活中,我们仍旧会侠肝义胆,却也因为这份江湖气,有时候又表现得不按规矩出牌。比如被人诟病的乱过马路等,我觉得恐怕跟我们基因里的这份气质不无关系吧。
金庸先生的去世,有很多人感叹“一个时代过去了,江湖远去,世间再无大侠”。我想说,江湖,一直都在,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份侠士精神,它已经流淌在我们血液里了。不曾离去,何必想起?!金庸先生,不过是闭关修炼去了。它日江湖相逢,再饮一杯无?!
金庸先生的武侠故事,丰富了我的小学、初中、高中,现在依旧常看常新。在古代,也许我也会是一位有个性的女侠吧。去年部门年会表演,斗胆挑选的《十面埋伏》,也是缘于这份侠女梦。今天,谨以此文,献上我这个“伪侠女”对金有庸先生的一片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