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豆腐也许算是我们这儿的特产。
毕竟,我也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这么多年,千山万水,虽然豆腐都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的确吃过了许多花样百出的豆腐。这些豆腐都是在餐桌上,或者自己的碗里,尽是些油炸的或麻辣的。只有在自己的老家,才吃过腐豆腐,又香又辣,酣畅淋漓的下饭好菜。
腐豆腐,其实就是让新鲜豆腐发霉长白毛,产生一种闻着略臭吃着却香的味道,可供吃饭,下酒的菜肴。腐豆腐易于贮存且不易变质,吃着带劲,因此,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会制作,在缺菜的时候,端上餐桌。
现在,腐豆腐成了远方游子牵挂故乡的一种真切的理由,它也在各种坛坛罐罐中,登上火车,汽车,地铁,随着游子的脚步,走向全国各地。
制作腐豆腐大多在冬季,此时,黄豆已归仓,人们开始打豆腐,制作各种豆制品,以应急缺菜的日子。
新鲜豆腐打出来后,放在太阳底下晒一两天,待到它不软不硬(筷子一伸不会破,但稍一用力又夹得开),太软,蒸起来会化掉,没嚼头,太硬,会像石头一样难啃,又少了些香气,就可以霉起来了。
开始霉时,找来一个泡沫保温箱,铺上稻草,垫入棉絮,将已晒硬的豆腐切成小孩拳头般大小的正方体,放入箱子,盖上盖子,再在盖子上蒙上一些旧棉祆,进一步保温。
然后将箱子放在一个比较干燥的房间,农村冬季大多生有火炉,一般就将它放在火炉旁边。
数九寒天,人怕冷,豆腐一样怕冷。太冷了,豆腐会冻得太硬,难以霉变,不会产生香味。这样的豆腐,永远也只是豆腐。
放置一个星期左右,箱子里会逸出一种粉香,也就霉得差不多了。此时,打开箱子,可以看到豆腐块上生出一层薄薄的白毫毛,还有一些地方生出一些淡黄的霉斑,豆腐散出一股馥郁的香味。
豆腐霉好了,将它们取出来放在簸箕里,再在太阳底下晒上一天,去除潮气。这个时候,有时需要在豆腐上蒙一层纱布,因为那些麻雀,喜鹊老远就会循着香味而来,趁人不备而偷嘴。
去除潮气后,就可以将它们收集在一个大盆里,端上灶台,灶膛里已生出一股不大不细的火。锅底敞气时,在锅里旋几勺菜油,将豆腐块倒入锅中,用锅铲搅拌,边搅拌边轮流加盐和辣椒粉。随着搅拌的加速,油香,辣气,豆香氤氲着,弥漫了整个厨房。
只要咸淡适中,辣味随个人口感,搅拌均匀后,就可以停火,铲起豆腐块。豆腐不需炒熟,也无法炒透,以后吃时,还要蒸。
然后,将豆腐块用筷子夹入各种玻璃瓶,各种瓦罐中,放置在干爽阴凉的地方,腐豆腐就算制作完成。
以后要吃,就可以捞起一小碗,倒入开水或米汤水,放在锅边,随着米饭蒸熟。当一揭开锅盖时,一阵热气扑面而来,那热气中有米饭的清香,有腐豆腐略带臭味的浓香,香气纠缠着,勾下一滴滴的口水。
轻轻咬一口腐豆腐,用舌尖拨弄着,用牙齿啮砸着,让那辣味和香味刺激着口腔内的每一个细微的感知,然后埋下头去,扒一大口米饭,迫不及待地吞咽下去。
肚儿鼓了,汗儿淌了,饱嗝里呼出一种别样的芬芳。
一块腐豆腐,仅仅一块小孩拳头般大小的腐豆腐,可以让我连吃两碗饭一碗锅巴粥,却可以让我在异乡将故乡回味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