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听到却无山的消息已是七年后,得此消息便匆匆赶回来了。当我再一次踏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道路时,早已没有了年少时的憧憬,一丝难过直逼心间。
待我再次来到莲音寺时,这里本该被岁月磨损得破烂不堪如今却还是想以前那般保存得完好无损,我心中错愕不已。
“来了就进来吧!”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道。
当我走进寺庙时,只见一个一身素白袈裟的年轻和尚跪坐在佛堂,我走到他身旁,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左边的脸颊甚是好看,想必长得很俊俏。我缓缓开口道:“你是谁?为何在这莲音寺中?”
那俏和尚缓缓睁开眼,答道:“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我本就一直属于这座莲音寺,为何不能在这里。倒是你这小和尚,难道不知道关于这却无山的传说吗?还敢一个人跑来,不怕我就是那只杀人不眨眼的妖怪吗?”
“我……我是来看一位故人。”我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故人?”那和尚站起身来,看向我,饶有兴趣道,“你的故人长何模样?”
“我……我的朋友他……”我正绞尽脑汁打算胡乱说一通,却不想抬眼看着面前的和尚,被他的脸颊吓了一跳,他的右脸上有一大块伤疤,那疤痕张牙舞爪的将原本和左脸一样俊俏的脸狠狠包住,看着让人有些心疼这和尚。
我抑制不住心中的疑问,反问道:“你……你的脸……”
“是不是很吓人?”面前的和尚脸庞毫无波澜的看着我,淡定的问道。
“不是,你的脸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不过是被一场大火烧毁的,容貌皆是皮相罢了,不必太过在意。”
这和尚倒也看得开,虽然他自己都不在乎,但我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惋惜,本是俊俏僧,奈何面留痕。
“可是七年前藏经阁发生的那场大火,将你的脸烧毁的?”我看着眼前的素白袈裟和尚问道。
“你怎知那场大火?”他有些诧异,眼神只一瞬亮了起来,继而又恢复原有的神情。
“因为……我以前曾是这莲音寺中的一名小僧。”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难过的回答着。
“你是这寺中的小僧,为何我从未见过你?”他显然不相信。
“我的确是这寺中的一名小僧,不过当年的我还很小,小到所有人都能忽视,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加之七年前我才到莲音寺不足半年便发生了那场大火。你未曾见过我,可我却见过你,无音!”说着,我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语罢,只见他身子微微一颤,有些警惕道:“你到底是谁?”
“七年前的一个夜里,我起夜,碰巧看到净悠方丈步履匆匆来到藏经阁,并未注意我。因我年幼好奇心浓,便尾随来到藏经阁外,我听见你和方丈的交谈。原来七年前那些失踪的香客和僧人都是净悠方丈所为,其中缘由我并不太清楚,我怕被方丈发现,吓得匆匆离开了。后来,没几天,就发生了藏经阁走水事件,你被烧死在了这藏经阁中,而藏经阁事件也是净悠方丈所为。”
“原来藏经阁事件也是他一手策划,是我信错了人,就不该教他法术,毁了他心中的佛。”无音语气里尽是伤心之色。
“所以……净悠方丈究竟为何要害香客和寺中僧人?”我追问道。
无音并未马上回应我,他看了看面前的佛像,道:“我本是这莲音寺藏经阁中的一本经纶,因常年累月吸纳寺中佛光,得以修炼成形。初见净悠时,他只是这寺中的一名无名之藉,那日寺中一弟子不小心打翻了藏经阁中的一盏油灯,因是白昼,我不便于化作人形逃离,正当火势蔓延至我这方时,净悠提着水冲在了其他弟子面前,救下了我。于我而言,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自那以后,藏经阁被重新修缮,净悠时常会来到藏经阁中阅经书至深夜,他是我见过寺中最勤奋的弟子。偶尔,他还会对着经书对话,我每次都仔细的听着,久而久之,我便习惯了他的存在。但好几日未见到他人,我便有些担心,便化成人形去寻他,原来是他生病了,我便夜夜去为他施法治疗。那一夜去为他施法治疗时,却不想他并未睡着,被他发现了。我怕他知晓我的身份后,会将我交由寺中方丈,但他却向我保证绝不会,他向我倾诉心事,我便信了他,常常会与他诵经礼佛。后来……”
无音顿了顿,走到门口伫立着,继续道:“后来,他来找我说想要学习法术,我拒绝了他,他一连好几日都不来藏经阁找我了,我在藏经阁这数百年来过怕了一个人孤寂的日子,怕他也会离开我,我就去寻他,教他法术。一天,他告诉我说想要学习一门使人入梦便不会再醒的法术,这法术不管于人还是于妖都是不好的,我是极不情愿教他的,但我耐不住他苦苦哀求,最终还是教会了他。他学会后没多久寺内的方丈便去了极乐,而他又恰好是寺中少有的杰出僧人,他便成了这莲音寺中的住持。”
“后来,我听寺中僧人说起方丈死时的模样,一猜便知是净悠做的,我跑去质问净悠,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怒气冲冲的回到了藏经阁中。几天后,净悠跑来向我道歉,说他再也不会用来害人了。我起初没打算原谅他,但见他在雨中跪坐好些时辰,实在不忍便原谅了他。后来的三年里,他的确没有再用法术,可是,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他,他为了增进法术便去引人如入梦,获取他们的魂灵。当我发现时一切都已经迟了,他将一切罪责推卸于我,怪我当初教了他法术却不告诉他如何去精进。那天,我劝他回头,奈何他根本不听,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净悠方丈毁了你的容貌,置你于死地,你可恨他?”我问道。
“恨!恨我不该与他相识,扰了他的佛心,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何不放下呢?我说过容貌不过是皮相,我虽为一只经纶所化的妖僧,但我心中有佛,有些事情不必太过介怀。浮华三千,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一切皆有他们自己的宿命。”
“我有一事不解,你从那场火中如何逃生的?为何村民进入却无山后,都无人出山?”我疑惑的看着无音。
“那场大火确实很大,我也以为我必死无疑,就在我奄奄一息时,一个小和尚跑来放了一本经书在我面前,我将魂魄注入到经书中慢慢养着,才有幸重现于世。”无音,将手中的佛珠拨弄了几下道,“你所说的无人出山一事,其实不过是五年前,净悠带着村民再次来到莲音寺,那日我正在打坐,净悠见我还活着,担心我泄露他的事情,便于我大打出手,他的法术是我所教,他自然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与他们多争辩什么,便让他们从此莫要再踏入这山中。却不想,在他们归途中,净悠又对同行的村民出了手,当我赶到,已是药石无医了。我劝说了净悠半天,最终他带着一具村民的尸体走了。而其余村民的尸体已被我葬在了山后。”
“净悠的一生,真的彻底被我毁了,只希望他莫要忘了他的佛心,或许……这一切真的怪我吧,就不应该与他相识。”无音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不管是净悠还是无音,他们的一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个想要奋力不断往上爬,一个则想要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下山后,我去看了净悠方丈,他已经不做方丈了,自己寻了一处山林,建了一间属于自己都小院,过着闲静的日子,正如他的法号一般,净悠,幽静悠闲。
一念仙尊一念魔,半步佛陀半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