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懒人快乐的一天

从前我认识一个懒人,姓甚名谁早已记不清,他自己也懒得说,所以大家都叫他“懒屎蝗”。但也稍许反抗过一次,到后来,却也是懒得反驳了。

也许自盘古开天地以来,他是第一个懒出了新意的人。正接受“存在即合理”观念的我,对他生出了无限好奇。为了方便行文,我们便称他为懒甲吧,懒人里甲子第一号。

通常来说,很难判断懒甲的起床时间,因为懒得起来。

往日里不论什么时候去看他,总是瘫在床上的。没条件的时候拿着手机,有条件了就撑了个手机支架。但他总是闭着一个眼睛,睁着一个眼睛。

对,懒得睁开么。

可是总熬不过他妈来把他拖起床——“王八羔子还不起床啊!”——只骂一句,不起来拉倒。听说这是家族遗传,他那个早早过世的父亲,上厕所都懒得脱裤子。

我总觉得这不太可能,上厕所怎么能不脱裤子呢。不然就跟没满月的娃娃一样,还兜着个纸尿裤么?当然我们小时候县里还没有这么高级的东西,都是用不要了的旧衣服做尿片。

也许懒甲也兜着个尿片,这样就真的不用起床了。

“起床太麻烦了!”懒甲曾跟我抱怨过。“如若是要起床,还要从被子里爬出来。夏天还好,冬天那怎么受得了。”

在被子里哆哆嗦嗦穿好了裤子袜子,又从枕头下面把裤子毛衣拿进了辈子。花了半个小时,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爬起来做什么呢?刷牙洗脸么,太麻烦了,懒甲接了一盆水,屏着气一头扎了进去,左晃晃,右晃晃就抬起头来。

正常的不应该是拿毛巾擦干净么,懒甲可不,这多损他“懒屎蝗”的绰号。掀起衣服来——他是这样与我形容——往脸上抹一遍就成啦。

那衣服不就湿了么?那没事,你不知道人体温挺高的,一会儿就干透啦。

洗漱完了该干点什么呢,懒甲摸摸肚子好像有些饿了,要不泡碗方便面么。可是昨天好像就吃完最后一袋方便面了,要不要下楼去买呢。算了,懒得去了,随便找点吃的吧。

懒甲躺在了——应该说是瘫——在了沙发上,思考起了吃饭的问题。

吃饭是个大问题,就算是懒甲也概莫能免。可是他妈已经出门打牌去了,家里倒是还剩了些残羹冷炙。不过冰箱在一楼,有这个时间到楼下去,还不如点外卖好了。

吃点什么呢,懒甲开动起脑筋来。可这毕竟不是他擅长的,想了两个菜他便懒得去想了。就算是吃不一样的菜,最后还不是被吃下去消化了又排出去了。

想到这里,懒甲更不愿意去想吃饭的事情了。他挪了挪靠在茶几上的腿,脚踝一用力,电视遥控器就被大拇指夹紧了。也不知他如何用力,右脚就灵活地把遥控器送到手边。

这可是真功夫,有回我找他传达街道通知,正碰上懒甲抓遥控器。那模样总能让我想起小说里的大侠,特别是那“吸星大法”,手可以吸,嘴可以吸,头可以吸,脚也是没问题的。想必懒甲肯定得了哪个世外高人真传罢。

打开电视看看吧,懒甲熟练调到电视重播的频道。

怎么还在打广告,要不要看点别的?前天看了一个挺有趣的电视剧,现在应该是重播时间吧。懒甲抬了抬眼皮,几点了,怎么看不清?算了,广告就广告吧,懒得换台了,换台了也不一定有好节目看。

于是懒甲又摊在了沙发上,他把上眼皮微微阖上,后脑勺舒服地向右歪着。那个冲着天花板撅着的鼻子上,长满了草。一股懒气浇灌长大的草,在懒甲的鼻头迎风飘扬。

“你再不出运动一下,全身都长草了!”懒甲他妈常这样训道。也不是懒甲不想出去运动,下雨天总不好出去的,懒得打伞。好不容易遇上晴天,手机总是会没电,当然充满了也不会出去,懒得拿。

懒甲一定记得读小学时,他老娘也是这样骂他。他虽然懒得记书本上的所学,却也记得学校里的同学,老师。与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个跟孙大圣一般,整日里活剥乱跳,也不知道他们是哪来的力气,从前面跑到后面,不累么。

阳光又撒到那片懒草地上,懒甲的眼睛被刺了一下。

冬日里的阳光挺让人珍惜的,要不出去活动一下吧。懒甲总算是良心发现,自己身上的骨头和肌肉都已经酸酸地开始抗议了。

想到这,懒甲用力撑起上半身,弓着腰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发呆——或者说叫“韵神”——这是懒甲打起精神的特有办法。

约谁出去玩呢?懒甲趿拉着拖鞋慢慢挪到了床边,一头扎进了枕头。隔了几秒钟,他稍稍挪动了下胳膊,一下平躺了下来,大约是为了更方便看手机吧。

懒甲翻看着通讯录里的名字,一个个的念着:刘某?嗯,他好像回老家去了;王某?昨天才跟他吵了一架,还没跟我道歉呢!李某,咦?他好像跟我推荐了个电影,好像蛮好看的。

懒甲伸了伸腿,一把坐了起来。

可是这个电影真的好看么?懒甲心里又犯了嘀咕,要不上网查查这电影的评价吧。坐起来还没一分钟的懒甲,又躺了下去。

这下他又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如果有“吉尼斯最舒服睡姿”的评比,懒甲肯定赢得特别没悬念。

躺在床上的懒甲并没有去搜索——懒得搜了。

既然已经躺床上了,干脆睡一下吧。懒甲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四个小时以前他被老娘叫了起来,洗了个脸,看了下电视,没有找到吃的。懒得找了,还是睡觉吧。

这一觉睡了有多久呢?晚上懒甲他妈打牌回来已经到了深夜,只听得懒甲房里,悉悉索索不知道有什么声音。她生怕又进来了小偷,操起门边的晾衣杆,蹑手蹑脚摸到了懒甲房间外面。

老太太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下: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嗨,这小子,还在做梦唱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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