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一个有上进心的男人,他喜欢我的平和与对生活的勇气,然而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会退缩还是向前。
我们有了半辈子的积蓄,就把跑车换了小货车,出租了我们的房子,带着孩子,买下一片山林。
我们在林子里养鸭子,种蘑菇,我们盖了简陋的平房,我只带了我的床垫,我的丈夫给我搭了简易的床架,我们没有电脑,只留下了我们爱的书,我们只要一张小小的桌子就可以放下它们。
我们专心地养鸭子,养我们的孩子。我们用鸭子换来的钱去镇上买粗布衣服,买菜籽与果树秧苗,送我们的孩子去镇上最近的小学,叮嘱他与老师同学好好相处。
我们开着货车去买肥料,卖我们的鸭子,用卖蘑菇的钱来做积蓄,我们想去买附近的一片小湖,天气好的时候,孩子会在湖边数鸭子,我会告诉他,一只鸭子绒毛的秘密。
我们会窝在一张床上,丈夫说明天会带孩子和那个破篮球去镇里打,孩子问他是打篮球还是打孩子,我们会一起笑。
然而我们陆续亏空,以往的积蓄渐少了,我们计划中的空调没办法装上,我们忍受无处不在的蚊虫,我们面对孩子的不习惯与老师的不满,我们无聊时搭起的书架上书籍早已落满尘埃,我们日日寻找走丢了的鸭子,黄鸭子的羽毛不再美丽,如同我们的面目积满风霜。
我于是想我们要是有很多钱就好了,我去照看我们的蘑菇,我看见厂房里我的丈夫与那个新招的十余岁女孩苟合,我看见了,他们热情的躯体,我这样无味,没有化妆品的堆砌,没有昂贵的时装,满腹的学识也抵不上年轻的肉体,我想要逃避,假装一切都未曾发生。
然而已经不可能了,我们不再是我们了,我还是我,他还是他,却有些东西变了。
我把一线城市的房子留给他,他把这里的一切留给我,我让他把孩子给我,自己开始新的生活。他有些诧异,我知道房子的市值更高,但是孩子是个负担,但他诧异不在这里:“你就这么无情,这么多年来,我终于知道,你的平和只是冷漠,你的勇气只在于维护既定的生活。你把财产分得干净,那这些年的感情呢,你要怎么去分!”
“是你的错,不是吗。”我要去接孩子了,告诉他,他的父亲只是出差了。
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我坐在椅子上对着混浊的镜子发呆,看脸上的斑驳细纹,看从前的一切,帮佣的阿姨叫我吃饭了,我才发现眼角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