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了火车,上了自动扶梯,丹凤门的高大门楣逐渐显露,网上说的“出站如上朝”,果然!
多年未回,如今的西安火车站已大变样,即使导航指引,我依然被转的晕头转向。
火车站一路往北,新建的小区鳞次栉比,小区外面的店铺一片热闹繁忙,到处是大早上来吃羊肉泡馍的人。
马路上,车水马龙,给人的感觉就一个字:堵!
不但西安大变样,我家的县城也变了模样。
新修的平整宽阔的马路,从西安直通到县里,完全取代了我印象中弯弯扭扭的破败柏油路。
而县城里更是熙熙攘攘,嘈杂的人群甚至有摩肩擦踵的感觉。县里的饭店和各类店铺比我在上海的那个镇还要热闹。
回家的路上,据弟弟介绍,几乎每一个经过的住宅小区,都有我认识的原来村子里的年轻人在这里买房。
大家的日子都好起来了。
2
“哎呀,木犊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基本么变样啊!”
“啥时候走啊?”
和我打招呼的熟人,基本都是我的长辈了。
这些长辈,在我的印象中,还是正值壮年的模样,而如今,满脸的沟壑、下垂的皮肤、快掉光的牙齿,无不在宣告他们已风烛残年。
和他们蹲在墙根晒太阳,聊天中得知:儿子一家人都去县城居住,孙子也在县城上学,他们成了“城里人”,很少回来了。
北方寒冷,儿子偶尔开车回来,媳妇和孙子,有的已经半年多没有回过老宅了。
清冷的老屋、孤独的老人,寂寞相伴!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同龄人,有的已经过世、有的去了城里带孙子,他们这些还在村子里“留守”的老人,数着日子、算着时间,看看哪一天,就该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我在去给家里长辈上坟时,穿过村子,很多人家要么大门紧闭、要么门上贴着白纱和白色的对联。
老人越来越少,年轻人几乎看不到。
村子里的坟地又大了很多,添了很多新坟。看过墓碑,很多人的音容笑貌依然如在昨日。
3
村子里的很多年轻人开始做起了日结的工作!
虽然在县城买了房,但是几乎每个年轻人都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月工资两三千元,但是房价7000多元,一贷30年,村里的年轻人基本都是商业贷款,还房贷遥遥无期、压力沉重。
小孩的补课费,每节课100-300元不等,如果每周补2次,一个月就是800-2400元之间。如果语数外三门同时补,那每个月花在小孩补课的费用就是2400-7200元。
一般家庭根本负担不起。
房贷+补课的压力,夫妻俩被迫做选择,要么放弃“房贷”“补课”中的一个,要么压上一个月的收入咬牙硬扛!
经济形势不好,看着身边开饭店、开菜店、开超市的大多数人“一夜回到解放前”,大家都捂紧了钱袋子。
要么找个班上,找不到的就去快递分拣中心干“日结”,要是“日结”的工作也找不到,那就只能“待”在家里。
但是生活的压力告诉他们不能如此。
他们苦苦的寻找着能“赚钱”的所有事情,但是基本没有,即使有,你也很可能是被当成“韭菜”割。
“现在都找不到能干啥?做点卖菜卖水果的小本生意,都担心赔本。咱底子薄、压力大,赔不起!”发小说完这句话,捶打着已经头发花白的脑袋,发愁不已!
4
村子里的老年人进入了暮年。
更可怕的是村子里的中青年仿佛也都进入了“暮年”。
找不到赚钱的营生、进城打工的人群开始“返乡”,一波又一波的冷水,浇在他们残留的热血上。
他们开始了精神麻醉!
有的人昏天黑地的刷“快手”,嘻嘻哈哈中,能过一天是一天;有的人夜以继日的打麻将,能赢点买烟钱也是不错的。
这些几乎成了很多“上有老下有小”的中青年麻痹自己的“毒药”。
这个“毒药”,能不能毒死别人不知道,但是一定能慢慢毒死他们自己。
他们一边想让自己“放松”,逃避生活的枷锁,像村子里的老人一样无欲无求;另一边,生活的重担又逼迫他们要站起来赚钱,却颤颤巍巍对生活有了“恐惧”。
他们仿佛一个拄着拐杖、敲打着夕阳的老人,在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我不能混日子、我得趁还能动,我需要做点什么,我还要养家糊口。
暮年的老人,与“暮年”的中青年,整个乡村都仿佛进入了暮年。
“空心化”的乡村,虽然已经喊了多年、也出了很多解决方案,但是依然没有使形势好转。
毕竟县城的房子,捆绑了当地优质的教育资源、医疗资源,中国人骨子里要使后代比自己强的要求,大家“砸锅卖铁”也要给孩子创造更好的条件,不要“输在起跑线”上!
今年已经很难,不知道找不到赚钱工作的他们,明年又会如何?
但更大的可能还是明日复明日。
最可怕的是“岁岁年年花相似”。
一眼望到头最悲哀!
今年找不到赚钱的营生,明年可能依然难找。
真想吼一句西游记的主题曲:敢问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