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高三那年,正是大家高考冲刺的阶段,在我们那个小地方,能考上大学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班里有一个很强势的姑娘,是团支部书记还是什么,总之头衔挺高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虽然班长不是她,但大家都怕她,听她的,再加上她和老师们的关系特别好,更没有人敢得罪了。
记得有一次下午,全校都在安安静静备考复习时,她鼓动全班集体逃课,她通知的时候,我正好去交作业,回来之后,上课铃响了,教室里空无一人,我很奇怪,难道今天班里临时有活动?后来一个同学捂着鼻子进来了,他说那女生建议大家集体逃课,谁都不可以留在教室里,如果被老师撞见,说出来这事,谁都没有好果子吃,他是因为流鼻血回来拿些纸喝点水,马上走。他走后我才回过神来,我也只好离开教室,他们一定是去了学校隔壁的公园,但我不知道具体位置,又不敢留在教室里学习,所以一整个下午都在学校花园里和一只猫玩,直到所有同学被教导主任催促回学校。
从那天以后,班级的群头像换成了他们在公园玩的集体照片,上面肯定是没有我的。渐渐地,我感觉被班里隔离起来,就像错过了一次很重要的仪式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高压的学习环境里,除了沉默什么也没有。记得班主任出去办事一多星期才回来,这期间考勤全由班委们来画,有几次我迟到了一两分钟,或者说我是踏着点进教室的,和班委以及那个女生关系很好,或者其他同学迟到十五分钟,有的甚至不来的,她都没有说什么。
我清楚记得班主任回来那天,在班会上,大声念迟到考勤不及格的人的名字,我知道我毕竟上次迟到了一分钟,应该会被记一次吧。可是没想到,一整个星期,老师念得全是我的名字,包括周末补课,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我,老师越读越觉得不对劲,她貌似也知道了什么,只是简单说同学怎么总是迟到呢,下次注意啊。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是记恨这个班级的,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说什么,那一周,整整七天的黑名单里,只有我的名字。我很普通,也没有多坚强,之后的日子里,很黑暗,我已经记不起了,我常常不想去学校,我开始真的迟到了,各种理由都可以编出来,每天早晨睁开开眼睛,目光都有些暗淡。
那段日子太难熬,我不敢告诉父母,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用。真的,被全班孤立的感觉至今给我留下阴影,即使我上了大学,也很难融入任何一个集体,我不信任,只要有一点被忽略的感觉,马上就退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种力量会成长为一把冷冰冰的刀,再插在我伤口上。我尝试过改变这种感觉,可是换来了一次又一次失败。
现在我仍然是一个人,我在一所重点大学,从那个小地方考出来的人很少,我是其中之一。令我感到安慰的是,我一毕业,那所高中就被合并了,曾经的班级早就不在了,我搬了家,努力远离那个地带,来到南方独自生活。我不知道这样的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我甚至没有得到过一句道歉,我只知道,我要让自己快点走出那片阴影,因为根本没有人记得或者在意他们的做法对我有着怎样的影响。而高中那一群人的伤害,我也会努力忘记,或者总有一天会忘记的。到现在我都拒绝提起高中,那个班级在我心里是一片废墟,我没有留有关那个班级里的人的任何联系方式,在这一群帮凶里,包括我的发小。
我现在最怕的一件事情是被单独隔离的感觉,比如军训的时候整齐的方正,我刚好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或者一个人站在显眼的地方,害怕在集体里发表自己的意见,就在昨天,我退出了自己最最喜爱的学院新闻中心,很简单,我不属于那个圈子,怎么融都融不进去的无力感让我焦虑,我试图去打败那段可怕的记忆,可是所有感觉都不可控制的将我拉回到那一刻,当同学问我怎么啦,我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一直沉默,格格不入的样子。最后,我不得不退出,也许我现在的同学什么也没做,她们只是平常在微信群里聊的很开心,平常迎面走来不怎么搭理我,我努力找话题甚至想参与那种氛围,可是大多时候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我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是害怕的,我努力克服,却让焦虑越来越严重。每到最无助的时候,我都会在心底想起班会那天那个女生和其他同学毫不在乎的表情。但我又努力说服自己,要原谅他们,很多人不是故意的。
事实证明,伤害就是伤害,难以抹去,无论如何纠结,都是一个矛盾的自己。
可是,有时我也在想,你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要无辜承受这样的冷暴力。
我只知道,这样的感觉像是一场无法治愈的病,在特定的环境里发作一次,我的人生还未过半,我一直在与这可怕的感觉搏斗着。
依然搏斗着,因为我不该拿这些冷漠的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很多人其实并不想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也并不真的想知道别人经历了什么。他们只听自己想听的,只说自己想说的,只相信他们眼中别人的样子。无论是在校园还是在社会,漠视总是无处不在,我们的眼睛善于发现美好,也能够揭露丑恶。”这段话是偶然在一个有关美国青少年持枪杀人短片的推送里看到的,有时候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内心被黑暗吞噬的边缘人群是如何在一片沉默中逐渐走向暴力的?那样的冷漠来自哪里?最后的悲剧又是如何导致的?坐视不理的人有没有责任?
https://mp.weixin.qq.com/s/Xhj4TPJhtr4QOIKAXIr2VQ(短片链接)
还有多少人依然在那样的深渊里挣扎着,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排挤到边缘,我们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不得已参与了一场这样的冷暴力,我们任然不知道。
但我知道,谁都不愿意经历一次,希望正在遭受冷暴力的你,一定要走出来,要坚决拒绝它,而参与冷暴力里的你,快住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