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情之一字,问其何由,难寻难觅。
世间情爱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一场雨把这千百年的情字词曲浇湿,飘飘摇摇落在水塘中。
湿了纸,失了字。
在湖底化作淤泥滋养粉莲,成全其一生高洁。
车不知跑了多久,久得多远。
从干净的星空到骤雨的黑夜,雨靠在小九眼前的窗。
窗的背面湿漉漉的,水顺着光滑的后脊蜿蜒下流。
流进眼里,连着回忆都湿漉漉的,像那晚的天。
分手第111天的傍晚,下起了大雨。
大雨把路上的行人和各式车辆往他们的家赶。
雨像马鞭竹竿,人们稍一慢些,便抽了下去,“回家去,快……”。
路上只剩下几个迷路野鸭似的行人,左摇右晃,向着东南西北方向的棚屋前行。
小九是个长情的人,她是这么觉得的。
即使分手了,却依旧想念甚至一直既往地爱着他,贱得让她自己感动。
压抑得太久,感情像弹簧一样把她的理智和控制弹得远远的,远到情不自禁得坐在他家路旁的公交车站座椅上,望着人来人往,北车南去。
在公交车里,看见逝去的年华。
他牵着自己的手,在车后面腻歪。偷偷在大腿上画圈,酥了骨头软了魂,陷在他的怀里,头在他的胸膛蹭了蹭,异常的暖心,闻得到他身上的薰衣草洗衣液味,紫色的味道,在身体的最深处绽放。
小九没有带伞,故意的。
一路寻找他曾说过的爱情,水从上摸到下,像他的手指回味悠长……
你走了我一无所有的绝望油然而上。
风吹雨打落梧桐,风由东北转向了正北,迎面而来,枪林弹雨般意图阻止小九的追忆……
他紧握的手心有汗,沾着她的身心欢欣雀跃。
阳光下走过这条街道,浮尘跃过眼前,放大了墙角黄花的笑颜。
他的眼睛里的她是那么美丽,无忧无虑地翩翩起舞。穿过森林,点过小溪,她喂他一颗樱桃,他为她带一枚戒指,他吻她的额头,轻说一句,不许来生,只求白头。
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思念,似来势汹涌的穿心毒药,不鸣则已,一动肝肠寸断。
小九站在楼下,抬起头,再见不到他的脸。
整个人像躺在海底,窒息般的无助,刚想说话便吐出一串泡泡。还没浮上水面,就碎了,碎了的泡泡打在脸上,让小九无奈地低下了头。
慢步走进楼里,一步一个咸湿的脚印。
往上走,一步步接近回忆里的自己。
身旁是牵着他的手的自己,笑声淹没在雨声里,只剩安静的笑脸。
他们走得很快,到了下一个楼道口停住了,他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在小九眼前。
小九无力地靠在墙上,看着那长长的吻在四片唇间交织,像那句“我爱你”在他们口中来回踱步,紧贴的胸口共鸣着心跳……
“爱你……爱你……”
“爱你……爱你……”
闭着眼,等眼角的雨水花了一整个华年才落到地上,湿了地,留下一个泪痕。
等下一个晴天。
小九在无人的楼道里坐了很久,久到忘了时间,忘了雨,忘了白天黑夜,忘了自己,就让这世界把她吞没,至少还会在他路过的墙边留下一句:请记得,曾经有我,深深地爱过你。
“各位旅客,前方到站C市,请各位旅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小九回过神,车里一阵悉悉索索。
他们到站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