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是一种具有光年速度的媒介,是以现实为中心的。它的与发力没有表达过去式的时态。图像中的一切都是“现在”发生的事情,正因为这样,所以电视节目中要特别用语言指出,我们现在看到的录像是几个月前录制的。而且,和它的前辈——电报一样,电视只需要播放这些零星的信息,而不是收集和组织他们。卡莱尔也没想到自己会有那么好的预见性:从电视媒介的角度来看,代表历史的正是作为电视屏幕背景的“灰色混沌”。在娱乐业和形象政治的时代里,政治话语不仅舍弃了思想,还舍弃了历史。
切斯瓦夫·米洛什(198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在斯德哥尔摩的颁奖仪式上发言说,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是“拒绝记忆”,其中一个例子就是上百本已经出版的书否认二战期间纳粹对犹太人的屠杀。他说,现在人对于历史已经变得漠不关心,因为历史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实用的价值。换句话说,导致历史消失的是人们事不关己的态度,而不是他们的固执和无知。电视业内人士比尔·莫耶斯的话更是一语道破天机:“我担心我的这个行业······推波助澜地会使这个时代成为充满以往患者的焦虑时代····观众似乎知道24小时里发生的任何事情,而对过去60个世纪或60年里发生的事情却知之甚少”。特伦斯·莫兰认为,在一个本身结构就是偏向图片和片段的媒介里,我们注定要丧失历史的视角。他说,没有连续性和语境“零星破碎的信息无法灰机称一个连续而充满智慧的整体”。我们不是拒绝记忆,我们也不是认为历史不值得记忆,问题症结在于我们已经被改造得不会记忆了。如果记忆不仅仅是怀旧,那么语境就应该成为记忆的基本条件——理论、洞察力、比喻——某种可以组织和辨明的事实的东西。但是,图像和转瞬即逝的新闻无法提供给我们语境。镜子只能照出你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它无法告诉我们昨天的情况。因为有了电视,我们便纵身跃入一个与过去毫无关联的现时世界。
2015《娱乐至死》P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