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09
那天是出院的日子。终于走出最后一扇大门后,我回头望着这个生活了许久的大院子。阳光,绿荫和土地完整而明媚,与在病房铁栅栏前看到的碎块们完全不同,仿若两个世界。我已经忘记我究竟在那里待了多长时间,是半年还是更多。但无论如何,相比起还要继续待下去的,甚至已经在待了10年乃至20年的人们来讲,无疑是幸运的。无论如何,我出院了。
在此前的某篇中,我曾讲述过这里的半遗弃的苦难的人,皮肤黝黑大叔,整日流着口水的痴呆,拄着拐杖的老头和跪在台阶旁大哭的“惹人嫌”。我其实很难用文字,用语言去诉说看到一个住了数年院的伶仃男人跪在那胖胖的大夫面前哭着祈求手机,打电话给女儿来接他出去时的感受。还有时常能听到的近乎呓语的“出去,想出去”的流着口水的痴痴呢喃;总是伴随着拐杖拄地声一同响起的儿女来探望的炫耀,尽管每个人都知道已经几年没人看望这个孤零零的老头了;还有那个我极其厌恶的嘴欠手欠惹人嫌的短发茬在几乎被父母抛弃时的哭泣。后来每每想起这些人,总是有些难以言语的悲伤。
而除了这些已经提到过的人,医院里的那些我没有提到的人,或者说那里所有的人,在他们的身上都能感到一些悲哀。没有人喜欢这个地方,但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里,包括那些看起来比我还要强壮的护士们。
无论如何,我出院了。一步一步,远离了哭泣的人们,远离了八卦的护士,远离了难吃的饭菜,远离了那些步履蹒跚的雕塑。终于走出最后一扇大门,回头望了一眼后,又远离了它。许久后,我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头,看着这座建在远离喧嚣的荒村的与世隔绝的建筑,“很孤单”,我想到。
无论如何,我出院了,在2019年的某月某日。我记得,四年前的那一天,天空很晴,荒村里,成片绿荫青墙下吹起了风,放牧小羊咩咩叫着从我旁边漫过,一切都很安谧,不像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