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小院里有一棵香椿树。碗口粗细的树干,看样子已经有好多年了。
去年我们住进来的时候是5月份了,郁郁葱葱的叶子把树下那块菜地的阳光都遮住了,为此父亲还断言,院里的这小块地种了菜长势也不会太好。
不过事实证明父亲错了,去年就在香椿树下栽种的黄瓜、豆角,长势都不错呢,每样都才种了几棵,那黄瓜和豆角结的我都吃不过来。大自然相护相生的秘密想来我们这些俗人还没有参透。
这棵香椿树长的极丑,没有垂柳摇曳的身姿,也没有白杨笔直的躯干。从根部分出三根枝干斜斜的向上生长着,再往上,每根枝干上又分出新的枝丫,也都是歪歪扭扭的。在枝丫的顶端,一排排的香椿叶顺着四散的新枝两侧肆意的生长着,随是一簇一簇的,因为整棵树凌乱的生长着,也没那么好看了。
我一直对这棵香椿树无感,没给它浇过水,也没给它施过肥。夏天过去了,秋天也过去了,我都没怎么注意过它。冬天它的叶子落了一地,父亲来住时在那块小菜地里种的菠菜和蒜苗,刚好用那些叶子做了棉被,厚厚的铺了一层,让它们安全的度过了严冬。
一晃小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们迎来在这个小院生活的第一个春天。门前的那个小花坛里、香椿树下闲着没种东西的土地上,生出了各种各样的杂草,有荠菜、蒲公英、马齿苋,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开着黄色小花的野草。它们越长越盛,让这个小院看着也热闹起来了。不过那棵香椿树一直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变化。
四月的一天,我到院子里晒被子,突然发现香椿树发芽了,那些原本光秃秃的枝丫顶端现在都顶着一簇香椿苗,已经有手掌大小了。
我还纳闷它们怎么好像一夜就长出来的似的。第二天,住在后院的房东叔叔和阿姨就上门了,说要够点香椿苗吃,我赶紧把二老迎进了院子。
叔叔进院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根细长的竹竿,竹竿的顶头缠了一个用铁丝做成的弯钩。我很好奇叔叔怎么用这个工具来够香椿苗。
只见叔叔站在树下,两手一前一后的握着竹竿,举起带弯钩的一端,瞄准,把弯钩套在一簇香椿苗的根部,双手往下一扽,那簇香椿苗就悠悠的落了下来。就这样,叔叔用竹竿往下扽,阿姨跟着在地上捡,两人配合默契,想来这棵香椿树已经陪伴他们走过了很多个春天。
叔叔和阿姨够完香椿就回去了,走的时候阿姨非要给我留一把,我推脱说不会吃,阿姨热心的告诉我该怎么做,还说春天就得吃香椿,健脾开胃对身体好。
话说长这么大,我很少吃香椿,只以前在家的时候记得妈妈用香椿做过菜。少年离家,一晃已有十年之久。香椿只春天的时候有,而这十年我回家的日子不过就春节的那几天。人漂在外面,没有妈妈做着吃,我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吃香椿。
我把香椿按阿姨说的做法,用清水洗干净了,然后放在开水里焯一下,沥干水份,切碎,然后和入鸡蛋,加盐、调料搅拌均匀,上锅煎炒。
热水焯过后的香椿,那种奇异的味道更浓,弥漫了整个厨房。我拿着那把过水后愈发鲜绿的香椿,在案板上一刀一刀的切着。心想着这只是树上的几片叶子,也可以用来做食物。在物质极其丰盛的今天,我们都快忘了在大自然里我们也可以获取食物。
一棵香椿树上随便摘下来的香椿苗,在土地上肆意生长的野菜,我们随手洒下的蔬菜种子……这些都可以成为我们的食物。大自然是如此的丰盛,土地又如此的厚待我们,可以说现在,生存对于我们并不是一件难事。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无数人背井离乡,投奔到各大城市讨生活?是社会发展到今天极其丰盛的物质对我们的诱惑,还是我们内心深处那无法被满足的欲望?逃离北上广,这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拿出来热议的话题,究竟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一道香椿炒蛋出锅,味道怪怪的,一如记忆中母亲用它做菜的味道。说不上好吃,却让我无比怀念。
院子里的香椿树安静的生长着,明年春天,它又会发出新的枝苗。只是,明年的我还能吃到用它们做的春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