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瑟怨》:
冰簟银床梦不成,
碧天如水夜云轻。
雁声远过潇湘去,
十二楼中月自明。
并不是所有的夜都是黑的。但孤芳自赏,给优雅的夜色平添了几份落寂。夜也许也想像白天那样给予人宽慰,它内心的星月便是最好的证明。
小时候的电气照明还不发达,满天星如尘,夜树风韵清,天河云彩轻。各家各户的大人都端个小竹椅坐在前门的小路两边,箑子扇起一阵阵山风。乡村邻里的风流韵事都被云月听去,笑开了一阵阵晕轮。聊罢,歇息,席地,幕天,人睡也。夜的确是爱人的,它给予人最大的庇护,便是拥人在如水柔软怀抱里,赐予他们一个酣长的好梦。
很少有人喜欢黑黢黢的夜晚,因为他们恐惧出没的野兽。远古时期,讨厌夜的人,便发明了火驱逐黑夜,来护卫自己的领地。而如今的人喜欢用通明的灯火渲染夜色。灯火戏谑,那黑夜盖在云身上的睡衣,便滑下了乳白的身段;灯光叫嚣,那隔亿万年远道而来的陪伴我们的星光,便失落着退出了我们身旁。再找不到星斗满天人睡也的意兴了。
我们在每一片力所能及的地方都装上了电灯,只为延续白天能够看到的事物。不论景观的,还是照明的。树木没日没夜地生长,人也没日没夜地挥霍精力。加班,熬夜;学习,熬夜;游戏,熬夜;一切不论好的坏的目的都厌恶夜的庇护,贪欢于灯光下的一晌。高中的时候,夜晚也没有额外的娱乐设施。挨着月色,寝室的人总是会偷偷地促膝长谈,谈着谈着总有人先睡。而在大学,似乎每个人都疲惫于真心与人相交,一到晚上便是点着灯各司其职,上了床也就是与手机交流,各自警戒着各自生活的界限,害怕别人的入侵,也不愿意走出手机的亮光之外。
人都觉得夜晚便是野兽最好的行装。大人们总是叮嘱孩子:“天黑了外面不安全。”灯火能驱赶的仅仅是丛林间野兽,而那狰狞在内心深处的阴影,是只有星光才能照亮的。无穷无尽的灯光赶走了夜色, 我们自以为掌控了黑暗,但只是逃避了恐惧。
真正的野兽是不怕灯光的,真正的行者也是不惧黑夜的。开拓者只能摸黑夜行。他们的创造力来源于夜晚的深邃。一切白天熟悉的事物都被隐没了,留下模糊的轮廓在记忆里重叠,在脑海里重构,一切的可能与不可能在思维中斡旋。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却不是我们熟知的。这便是夜的魅力,未知而神秘,无限遐想与深思。
然而随着夜色的消失,这样的行者似乎也越来越少了。太多人局限于眼前明亮欢愉,放弃探索夜色。悲怆总是属于行者。而我愿意在我的生命里做这样一个行者:行于没有灯火的夜色,拥抱消失的夜色,思索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