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懵懂的小孩子,在晃晃荡荡的大巴车上相对无言。没有人说话,开车的人也没说话。晃晃荡荡一段路后,他说: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前面山路自己走下去罢。三个懵懂的小孩懵懂的下了车,在颠簸的山路中,相对无言的行走着。没有人打破寂静。走过颠簸的大路,是崎岖的山路,一直走。走到前路的尽头,往下看,映入眼帘的是山中村落。炊烟袅袅,不过是傍晚时分,做晚饭的时候。
看到那个隐约熟悉的房子,被炊烟挡着,视线有点模糊。看到房子,步子有点软了,但也没慢下来。她没有儿子,外孙,外孙女若不能赶去,怕是披麻戴孝的都寻不见几个。我没见过她最后的模样,不知道是没看,还是看了忘记了。我只记得木门槛里面,空落落的,没有她。祠堂她安静的躺着。我像寻常时候一样吃饭,一样的睡觉,不过没有躺在她的身侧,几个小孩和衣躺在别家的床上,恍若如梦。我们以为是梦。哭的人很多,眼泪不多,我觉得是梦,我没哭。我妈用力抓着我的手说:妈再也没妈了。我觉得是梦,我也没哭。
我像往常,跨坐在楼上的木围栏上。脸趴在上面往下看,妈妈颠簸着脚在做菜。我想起,她在工作的时候从三楼摔下来。想起那天告诉外婆,妈妈这个月不能回来了,我声音颤抖了一下。她也跟着颤抖哭起来,说情况怎么样?说不能去看,身体不好,到时还添麻烦。她开始不停的抹眼泪。我扭头,不在看妈妈一个人忙活几大家的吃食。对面的森林好像离我好远,雾气,暗夜笼罩着我。我想着我平常怎么走来这段路的,想着我在这个村落生活的日子。想着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的日子,想着她在这个村落等待我们的日子。
下葬的那天,我还是像寻常一样的,甚至比寻常更过分,我穿了一双绳钩的拖鞋。跟在抬棺的后面,踉跄的走着,妈妈大声的斥骂了我。下起了小雨,那天,没人说有下雨,我一个人感觉下了蒙蒙细雨。路程很长,山路很艰难,换了几班的抬棺人。听说有人反对葬这么远,原因是花费太高,大嚷葬在后坡就好。外婆临走前的几年,都在念叨,想和外公葬在一起。好在最后还是坚持了,每踉跄一步,我都在脑海里面想,他们能在一起了。我没见过外公,那个时代寡妇独自养活孩子的艰难可想而知。一个封建的小村落,没有儿子的寡妇独自养活孩子的艰难,未曾敢想。
下棺的时候,也不曾记得。只记得那里风景开阔,视野极好。听长者议论:日光余晖撒在棺盖上,是为大祥。我再也未曾去过那个地方,甚至未曾去过那个村落,已然没有去的理由。听说那个木屋被拆了。每次路过那条马路的时候,我都曾道歉:这次又没能来看你呢,下次吧,下次我一定下车,走过那条崎岖的小路,来看你。你还倚在那个木门旁边,拄着拐杖,还未看到身影,听声就唤起我来。下次吧。
那些离开,不过是梦一般,假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