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_亲子教育儿童小说:《爸的野性童年》_9.4 巅峰赛牛【下】

9.4 巅峰赛牛 _【下】井吞五命案,田埂摔娃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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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牛的争斗,我们的方言叫 “ 牛抵头 ”

(图片来自网络)

就在先生给那对生死关头的母子牛刚做法事的时候,老龅牙院子里外围观的人群中,竟然已经悄悄传播开了。说那两位妇女今天一定要买回这两头牛,就是买回她投胎转世的亲爹,真是天下怪事无奇不有。

人们感慨不尽,窃窃私语说,真是天地公道善恶有报啊。等到母牛和小牛做出那种跪谢恩情现场认亲的举动时,人们的震惊更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仿佛大家看到的根本不是两头牲口在煎熬难关,而是活生生地目击着妇女的亲爹,化身牛犊正在承受着人们的议论指责。

有人开始相互打趣肆意吆喝了:
“乖乖儿呀!小牛犊认亲妈啦!”
“哎!当牛做马的,都是前八辈子没干好事儿的呀!”
“二嫂啊,以后不能再骂俺大妈了,小心下辈子投胎当狗,夜夜叫唤天天咬人哪……”

就在人们意犹未尽不愿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墙外老远处响起几声石破天惊的呼救声:“快来人哪!来救牛呀!不得了啦!要死牛啦……”
“哪些挨千刀的遭雷霹的呀,你这样害我呀!我要让你们的亲爹亲娘都不得好死啊……”

前两声大家谁也没听清是在吆喝什么,众人一愣神儿,又听到两声哭爹叫娘般凄厉的呼救声:“快来人哪!都快来大井这儿呀,来救牛呀!”

只见一人扑扑通通气喘吁吁朝人群跑来,一边拼了命地高声呼救:
“都快来大井边儿啊!来不及啦!”

这下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有人掉进井里了,赶快去大井那救人。所有人的神经嘎嘣一声,调转个头儿,都像被无常撵着一样,像被马蜂蛰了一般,嗷嗷叫着哄哄闹着,奔向冲田那边儿的大水井去。

那个时代农村极端贫困,一个村庄里常常两三个小队几百口人,只挖两三口水井。那时还没有专业打井的人员,每个村里每口水井都,是村民们自己用铁锹箩筐,用最笨的办法挖掘成的。

村民挖水井时就像建造一座大礼堂那么庄重,要找阴阳先生慎重选址,要挑吉日良辰烧香鸣炮,才能动手施工。常常是七八个男人分成两组轮番上阵,先在原地挖出一个两三丈深的大坑,坑上用梁木搭好三脚架子。

两个男人在井底下挖掘,一边往下深挖,一边用箩筐往上运送泥土。同时还要用水桶向上提出泥水,以免沁出的井水把挖井的人给淹没了。

那时候,地下水资源还没有破坏到像现在这个程度,要打四五十米深的井才有水。那时一般挖个两三米就有泉水了,若是全村取水食用的大井,也就挖个十几米深就足够用五六十年了。

挖了十几米深后,再用石块从井底向上垒起井壁。到了收缩井口时,有的用四块石板合成一个小口,上面再安放一只用整块石头凿出的井口,只能放进一只水桶,这比较安全,但也比较费工夫。

有的井口干脆留成大敞口的,可以几只水桶同时上下,而这样的敞口井往往比较危险。就是一头黄牛,都有可能一失足,一个跟头栽进井里,大人们更是不敢让小孩子轻易靠近。

我小时候,村北头儿我们那几十户人家共用的,就是一座大敞口的老水井,那口老水井就打在村北头冲田里一块半间房子大小的空地上。那儿不仅地势低水源好,井水清冽甘甜,又能避免连阴天大雨天时,牲口屎尿和各样污水的沾染,远离村民们的各种垃圾。

各种形式的老水井

(图片来自网络:八零年代农村最常见的老水井是左右两图中的样子,只有很大的村子,很有钱的村子,才会有中间这幅图片上,是带滑轮可以搅动手柄来提水的老井……)

众人一阵狂奔到水井那儿一看,天啊!只见七八头牲口早已搅成一撮乱麻,团团围在水井四周,吭哧吭哧,哞哞惨叫。牛头围成一圈,低垂到地面,牛嘴里喷着白沫,发出难以描述的痛苦声和喘息声。犄角相互冲撞着,有的牛角尖已经狠狠插入别的牛脸里脖子里了。

鲜血染遍了井沿儿四周,牛群里发出沉闷的绝望的接近死亡般的响动。牛蹄子撞击在水井四周的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的冰雹击打铁桶般响声。这群牲口就像粘成一团的疯狗一样,拥挤并蠕动在井口上。

不断有牛从井口上跨过去踩过来,不断有牛滑倒在水井四周的石块上,发出沉重的跟头声,甚至都能听到跌断骨头的咔嚓声了。每一头牛都压低了肩膀,绷紧了四踢,僵硬着尾巴,憋足了拼死一搏的蛮劲儿。

甚至有的牛都憋出屎尿来,把肛门都鼓翻出来了,露出了猩红的大肠兜儿。水牛黄牛搅在一起,母牛公牛乱做一团,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头和哪一头展开决斗,倒像众牛争相投井同归于尽一般。

牛群旁边一位妇女,一边绕着牛群高声叫骂着粗鲁的脏话,一边舞动着一根粗重的大扁担,狠命地轮番锤击着那些牛背。

众人围近了一看,那个女人不正是本村的骂人精铁老鸹吗,只听她一边锤击着牛群,一边骂着:“天打雷劈的呀!断子绝孙的呀!把我家的秧底子全给毁啦!你害我今年绝收了,我也让你们遭到报应……”

众人终于明白了!刚才大家都在老龅牙院里院外看热闹的时候,有些孩子看得太入神忘了拴牛。结果那几头牛跑到大井边儿铁老鸹的秧底子里,把那眼看就已长成的秧苗,连吃带踩踏,全给糟蹋了。

更有两头牛在那秧底子里争抢秧苗顶起头来,引起牛群乱做一田,把个秧底子已经踩成一片烂泥塘,都已经看不清还剩下几根残败的苗根了。

秧苗被糟蹋了,就等于这季水稻可能再也栽种不上,等于这一年水稻就要眼瞪着绝收。只得改种别的东西,或者就要求爷爷告奶奶,挨门挨户去央求左邻右舍,一家施舍一点秧苗,那就麻烦大了。

所以眼前这恐怖的状况,就是铁老鸹把那些牲口给驱赶到井边的。

此时,那七八头牛仍在扑扑通通地折腾着,哞哞惨叫地,绕着老水井相互踩踏拼命抵头,却无法分开没法逃离。本来在农村牛群打架抵头是常有的事儿,但这群牛却是明明被困在井口边上,挪不动逃不开,万一有一头牛掉进水井里,那就害穷了一个家庭。

大家再近些一看,几乎每头牛的屁股上、肚子上、脖子上、头脸上,都已被犄角给顶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黄牛水牛都已变成了穿着血衣的红牛,就像刚从刀山里钻出来一样。

只见一头小个子的黄牛死命地把脖子伸出井外,扭动着脑袋哞哞惨叫。那牛一只后蹄还卡在自己下巴旁边,另一后蹄和后半身已经完全陷在井口下面,进退不能上下不得。而井口四周的牛还在疯狂地顶着对方,杀红了眼,顶破了头,在那井口上跳过来踩过去。

忽然有两人大喊道:
“乖儿来!井口里面还扯着两条牛缰绳啊!”
“我的妈呀老天爷!井底下还有两头牛啊!”

水井里的那头黄牛,随时都有可能被别的牛一蹄子给彻底踩到井里去。这一下人们总算彻底看得仔细了,原来这一堆牲口的缰绳,都被铁老鸹给死死地系成了一个大疙瘩,任凭那些牲口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彼此的纠缠,逃不出对方的攻击。每一头牛的鼻孔都被缰绳拉扯得变了形,都在淅淅沥沥地滴着鲜血。

农民家的一头耕牛,可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哪家损失了一头耕牛,就得受穷两三年。这时,所有人都已惊恐至极,因为这八九头牛的缰绳被系成的那个死结,正在井口旁不停地扯动着,牛们都已杀红了眼。

如果这些牛仅仅是在一片开阔地里抵头打架,那很容易驱赶开。人们会点燃几个火把投到牛头下面,或者燃放几挂鞭炮扔在牛群里,那牛自然就会夺路奔逃。

但是,现在牛绳被系成一团,又有两三头牛已经掉进井里,而且井口外面的群牛,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跌了下去。现在到底怎么办?烧也烧不得,打也打不得,没人敢靠近牛群,没人敢靠近井口!

用火烧或者鞭炮轰炸,肯定能把牛群驱赶开,但是如果那样,也就意味着这些牛要么是挣断了缰绳,要么是挣豁了鼻子。平日里每头牛的缰绳都是死结实死结实的,岂能让牛轻易挣断,那就只能是牛们挣豁了鼻子。

而一旦一头牛把自己的鼻子给挣豁了,这头牛也就可以直接杀掉了。因为一个豁了鼻子的牛,是没法再使唤耕地的,只能贱价卖掉或者立刻杀掉。

这时,队长也急红了眼,因为他的牛竟然也在那群斗牛之中苦苦挣扎着。
情急之下,队长急吼吼道:“都快回去扛麻杆捆子来烧啊,再晚了就来不及啦,快!快些!”

众人一听,也只能烧了,是死是活就看谁家牛的命大!大家分头狂奔回去,扛来麻杆捆子、芝麻杆捆、稻草捆,甚至还有浇上煤油的。队长一声令下,十几个柴草捆子一齐点着,眨眼之间火头便烧到正旺。

队长又喝令一声,十几团大火球便迎着风声呼呼响着,炸着噼噼啪啪的火苗,有的投进了牛圈儿里的井口上,有的被扔到了牛背上牛腿下。

一眨眼间,每头牛的全身上下已经烧成了一团,连着那十几只柴禾捆子的哧哧火苗,那口老水井边火光冲天,烧成了一片火场。一时之间,现场男女老少,哭的喊的、叫的骂的、奔的跑的、急得乱窜的,慌作一堆无可奈何。

只听见猛一阵奇怪的嘶吼声,那牛群已经不是哞哞叫和喘粗气了,而是变成短促尖锐的莫名其妙的怪叫声。只听得“嘣!嘣——嘣——”牛绳挣断了,或者是牛鼻子被挣豁了,七八头火牛一齐调转头去,慌不择路狂奔逃命。

哞——咕咚!
咕咚!哞哞——

那头一直挣扎在井口的小黄牛,惨叫一声滑落井下。另一头懵了头脑,迷失方向的水牯子也不慎失足,一下子被扯落了井中。有人四散奔开,追赶逃命的牲口,有人赶紧围到井边,要看个究竟,在场人们变成一团乱麻。

牛抵头

(图片来自网络:动物界里的战争,也和人类的差不多,都是 “ 男人” 爱打杀爱争夺……)

这时,我的小伙伴儿小干猫已经哭哑了嗓子,牙齿哆嗦浑身发抖,那头坠井的黄牛就是他家的牛。

小干猫的爹老干猫走过来,他的脸上完全没了活人的表情,整个已经变成了乌黑色。小干猫的爹那可是村子里最残暴最无理的男人,经常打老婆打孩子,就像暴打牲口一样。

他不声不响死神一样,僵直地平移到小干猫的面前,小干猫眼瞅着死神向他逼近,他已经魂飞魄散双耳轰鸣、全身僵硬眼前漆黑了,只能听任命运的安排。

突然,老干猫猛弯腰一伸手,抓住小干猫的两只脚脖子,一下把小干猫倒提起来。就像拎起一条湿裤子,就像提起一只小狗,把小干猫在半空抡圆了,朝着水井边的田埂上,砰砰地猛力摔打!

“啊——!” 一声惨叫之后,田埂上只剩下沉闷的砰砰声!旁边还没来得及走开的几位老人,一边赶紧围上去抢救孩子,一边拼命撕扯老干猫,咒骂道:
“你这个畜生啊,你干脆杀了小孩儿吧!”
“虎毒不吃儿呀,你这个畜生,快停手!”

“砰—!砰——!” 老干猫又摔打了两次,一扬手臂,扑通一声,就像扔下一条死猫,把小干猫直接抛进了水井里去。在场的乡亲们全都哭喊起来奔到井边,有人相互拉扯着下到井里去捞孩子,有人破口大骂诅咒老干猫天打雷劈死。

这世间有我们不敢奢想的喜剧和幸福,也有我们不敢设想的悲剧和灾难。在我的记忆里,在那个年代,父母们这样毒打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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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爸的野性童年》_9.3 巅峰赛牛【中⑵】

总目录:《爸的野性童年》-目录/自序

下一章:《爸的野性童年》_10.2 华裳唯梦【上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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