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女儿是个小游泳迷,虽然还不大会游,但决不会放过任何去游泳的机会。这不,趁着五一放假,第一个要求就是去水上乐园游泳,她才不管水凉不凉,天冷不冷呢。
今天的游客并不多,二三对年轻的情侣,三四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散在诺大的水上乐园里,与外面海滩上热闹的节日气氛相比,多少有些波澜不惊。
女儿急着扑进水里,她来不及看我刚踩进水里时冷得呲牙咧嘴的怪样子,反身撩起一捧水就朝我身上洒来,猝不及防的凉意使我不由得跳了起来,这一跳,更多的水珠溅到身上来。
“别洒,别洒,让我先适应一下!”
在我毫无风度的喊声里,女儿咯咯笑着把更多的水洒过来:“快停下!快停下!”
我的这一翻忙乱,在泳池里激起一阵善意的笑声,但就在我尴尬的抬起头的瞬间,瞥见了两张与众不同的笑脸:同样的高鼻梁,同样的蓝眼睛,同样的金头发,同样的相同的笑脸,是一对异国母女。那个小女孩比女儿矮半个头的样子,一条马尾被水浸得自然翘起来,粉色的游泳圈极力想圈住她小小的嫩绿色的身影,那抹绿色与女孩童稚的笑脸在碧波上一圈圈毫不张扬地荡漾开去,在春日的阳光下,象极了一朵刚刚张开的莲。
看到我的目光,她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却又忍不住迟迟疑疑的再回过头来,这样灿烂的笑脸驱逐了水带给我的凉意,我开始一心一意地把自己投入到水池中去了。女儿游了一阵,禁不住几个男孩子在戏水滑梯上冲上冲下的诱惑,也加入了进去,欢声笑语随着水波逐渐飘荡开来。
追随着女儿快乐的身影,我的目光也不禁轻飘飘起来,然后,不知何时,一抹绿色的小身影出现在女儿鲜红的泳衣旁,但是那绿色却凝固在滑梯顶端,犹犹豫豫地不肯滑下来,在滑梯下方,女孩的母亲很有耐心地冲她招手微笑,女儿已在她的身旁又滑上滑下了好几回,小女孩还是没有动,这时候,我忽然看到女儿伸出手去,两双小手握在了一起,但随即又分开了,两个不同肤色但相同年龄的孩子用各自的语言说了些什么,或许是彼此都不懂吧,我看到女儿再一次滑下来,而那个小女孩却回身一步步从滑梯边上走了回来。
“你对她说什么?”我截住想再次向上跑的女儿,
“我说‘what’s your name?咱们一起玩吧。’但是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我一句也听不懂。”女儿没等说完,又向滑梯跑去。
那一对异国母女现在已上岸,母亲很严肃地同小女孩说了些什么,然后扔下她,头也不回地又回到了泳池里,剩下小女孩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里,手抱着头趴在膝盖上,一动也不动。
女儿又滑了几次,终于忍不住,也跑上岸去,从我们随身带来的水果里,选了两个苹果,一手一个地走到小女孩身旁,我依稀听到女儿的声音传过来“吃们吃苹果吧,吃完了我带你去滑,不用怕,可好玩了。”
小女孩随着女儿的话音,挪动了一下身体,头依然没抬起来,女儿的手再向前,她再挪动一下,两个小人儿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我禁不住被她们的固执逗笑了,悄悄的瞥一眼那位母亲,看到笑容亦漾在她的眉间,我不禁莞尔。
然而,小女孩始终不肯抬起头来,女儿生气了,她走回到我们的桌子旁,扔下苹果,“哼!不和你玩了!”在女儿气呼呼的背影里,我看到小女孩的头悄悄地抬起来,飞快地从指缝里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若无其事的趴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了。
泳池里的一切都还在继续,小女孩又独自坐了一会,见终无人理她,只好悻悻地起身,这一次似乎没有犹豫,她径直向滑梯走去。
二个孩子再一次在滑梯上相遇,一红一绿的两个身影并排坐那里,同样翘翘的马尾,同样天真的笑,绿色的手伸出来与红色的紧紧握在一起,这一次,她们彼此没有分开,黄皮肤与白皮肤的两只小胳膊高高扬了起来,随后,这两个身影就如箭一样冲下滑梯,水花在那一刻伸出热情的手托住了她们。
我转过头,在与另一双目光相遇的电光石火之间,彼此给对方一个灿烂的笑,阳光在那一刻似乎格外的明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