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池九九这个寒假第二次走到母校。
第一次是寒假开始时,第二次是寒假结束时。
明天的火车票,今天午休起来后,不知为何,走走停停便来到这儿……朝着学校的方向越靠越近,这条公交车不过十分钟,步行最多四十分钟的路是九九曾经徘徊过三年的驻点。寒冬已过,午后的阳光透过头顶的一排排拱起成弯曲弧度的行道树,不均匀的洒满在人行道上,如同走进一个绿色隧道,抬起手,感受溜过指间的阳光暖暖地栖在刘海上,也只有大一的九九,落的一身轻松,才会注意这些细节。去年的今日,还在备战高考,终日埋在成堆的题海中,过着三点一线生活的九九从未像此时悠闲地漫步于林荫小道,听歌声四起,观车辆如梭。那时,九九喜欢每天早上在路上解决早餐,喜欢玩弄着冬日里自己呼出白气,喜欢急急忙忙地跑去挤公交,喜欢第一个到教室,推开教室的门,开灯,打开关了一夜的窗,插上饮水机的插头,撕下黑板旁的高考倒计时,充实劳累的一天便从晨读开始。九九最喜欢的就是诗词和文言文的晨读,无论读多少遍都觉得不累。每天下午离校时,扯走那一张张写满公式、知识点的便利贴,傍晚走过的那条长桥,如约吹来阵阵凉风,听着MP3播放的百家讲坛,如释重负。回不去的昨日,后会无期。迟来的告别,怅然若失。如今手中没有了写满公式的便利贴,书包里没有了沉甸甸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早已丢弃的随声听,不知踪迹。九九觉得总是失去了什么。
行至校门口,远远就看见教学楼里透过窗户整齐而又明亮的的灯光,高三的惯例,短暂的假期,提早的开学。校门口依旧有送饭的家长,卖手抓饼的小推车们生意常旧,杂货店门前常年不改的降价促销,面摊下吃面的学生仿佛就是昨日的自己。遇到的熟悉面孔,九九只清楚的记得时常出没在每星期一的升旗仪式领导总结会上,想打声招呼,踌躇的步子终是停了下来,不知从何说起。看着进出校门的同学娴熟的刷着校园卡,而九九的校园卡早已失效,再也刷不开校园的大门,那个已经不属于她的地方,淡化了的痕迹,在记忆中渐渐离她远去。
“不进去看看?”一个暖阳般的声音打断九九的思量,轻轻润润,波澜不惊。
九九转过头去,很是诧异,“韩程?你怎么在这儿?”遇到一个高中同学,有些意外。在九九眼里,韩程是一个对人对事很有见解且文学素养很深的男生,许是文科班级的优势,笔下生风之人不尽其数,可九九却独独欣赏他的文章,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有着非同龄人的大格局。让九九很是佩服,曾私下里偷偷保存他的文章,从未告诉过他。每次读来总会有新的感受。九九有幸和他做过半年的同桌,可能是在学霸面前的自卑,九九很少和他说话,事实他们之间的话语确实不多。通过高考,韩程顺利地被四川大学录取,那是九九曾经梦想的大学,她为此羡慕了好久。高考结束后他们便再也没联系过。
“随便转转,你呢?”他回答的很随意,笑得很明朗。
“无事走走,”半年多没见,褪去了高中的青涩,彼此都多了一丝沉稳,却仍然不善言辞。
“九九,你都没怎么变,”
“变了,头发长了。”原来卢思浩所说的“在这个略微尴尬的年纪,和人有共同的话语是多么不容易”,的确,九九此刻就是在毫无头绪的东拼西扯。
“嗯。”韩程说的很淡然。
“哦…”九九回答得也很淡然,仿佛不曾听见。却不知何时,放在口袋里的手已悄悄出了汗。
“真的不进去了吗?”
“不……不用了,那个,我随便走走就好。而且,我的校园卡已经刷不开学校的门了。”
“行,”
“好,那……我先走了”
……
公交车停了又走,乘客走了一批有又一批,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告别,就是最后一面。曾经的熟悉也会变得不知所措,曾经的无所畏惧也会变得吞吞吐吐。
一恍便是一下午,周边卖小吃的阿姨们还没有收摊,想起高三的自己在忙碌的复习中也不忘和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争着从扎堆的小摊中艰难地买饭团,就觉得很好笑。索性在阿姨收摊之前买了个饭团。走在回家的路上,拿出手机翻看朋友圈,有北京的同学在火箭少女演唱会现场,激动不已;有重庆的同学晒出自己长长的实践报告,踌躇满志;有正在火车上的同学拍下一闪而过的窗外,不解其中味……一年中,又有了新的开始,各奔东西的同学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九九的高三就像是大家共同的停靠点,短暂的相聚后就开始了各自新的生活,去下一个停靠点开始下一站的相聚,想到这儿,九九在朋友圈的每条动态下都写了一条评论。最后,九九毫不犹豫地给韩程发送消息:“常联系。”随着手机的振动,“九九,常联系。”看着韩程回复的消息,异常的开心,九九觉得满载而归。
傍晚的江面,水清如镜,站在桥上,面朝长江,风一阵一阵地吹。回头看远去的学校,愈发模糊的轮廓,九九与高三渐行渐远,后会无期……“好在,来日方长,我会永远记得。”九九心里默念着。听了一路的歌:
“表示从一楼到四楼的距离,原来只有三年
表示门卫叔叔食堂阿姨很有夫妻脸
各种季风洋流都搞不懂,还有新视野
各种曾经狂热的海报照片,卖几块几毛钱……”
夜幕将至,九九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