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叮当……门外铜铃轻响,吱呀一声,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一只鬼悠悠的飘了进来,带来一股久不曾闻的青草香,想必如今的人间该是林木新绿,百花吐艳了吧,而这黄泉依旧黄沙漫天,荒芜一片。而我在这里,等一个人,一个不归人。
那只鬼缓缓在桌前落定,我随手端起一碗早已备好的汤,“可怜人,喝一碗吧,一碗忘却前尘,从此山高水阔。”那人忽然垂下眼帘,盯着那碗汤“这便是传闻中的孟婆汤吗?你便是孟婆?”“你说对了,我便是这黄泉的主人。怎么,不像吗?”那人突然笑了,眼里却透着浓重的悲色“不,你很美,美得不似活在这里的人,世人大概从未想到你这般倾国倾城,比她还要美!”
我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阴晴不定的天色,屋外狂风卷起黄沙呼呼的吹着。我回过头,开始正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袭清简白袍,胸口透着丝丝血色,氤氲成一朵暗红色的花,眉目十分清朗却淡似那人口中的浅月,“也罢,如今天色尚早,你且将你的故事说来,我姑且做一个听众,也算是全你最后一个心愿吧!过了此处,从此便再无你了。”
他伸出手缓缓端起碗,指腹轻轻抚摸着碗口,“都道孟婆绝情弃爱,不知可是真的无情无欲?”听及此,我怔愣了一下,而他原本晦暗的眼此时却如同落满星辰,他开口道“我名卿山,本是一富贵人家的孩子,少时家乡遭逢天灾,从此家道中落贫苦不堪。后来幸得她救助,那时匆匆一瞥却已情根深种,见她衣着华丽,猜她是一名门闺秀,当时自知无法与她匹配,分别后便一心苦读,只求再见她时能一诉情衷。数年后,我倾尽全力终获锦袍加身,金銮殿前,却忽见她笑颜,始知她原是皇帝掌上明珠,公主之尊。她满脸笑容立于皇帝身侧,眼神却始终在一男子身上。”说及此,他眼里的光瞬时暗淡了几分,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些,连窗柩都被吹得呼呼作响,最近的天似乎有些不同,我却不甚在意,这黄泉就算再坏,也不过如今我这副模样了吧!他眼睛始终看着这碗汤,“传说孟婆汤第一口是忘却痛苦,是吗?”我点头,他默默地看着,不一会儿,继续说“她喜欢的那个人位极人臣,我却不过一小小状元,我以为如果我到达那个位置,她便会多看我一眼,可是当我真的走上那个位置,她却始终不曾正眼看我。我想着如果她真的喜欢他,那我便竭尽全力送她一生幸福吧,即使这幸福我想亲手给她。我向皇帝上书请求他成全她的愿望,皇帝最终颁下赐婚的圣旨,她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流光溢彩。”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容却藏尽苦涩。“若她从此幸福,那我便也算安心,可是那个人却狼子野心,妄想皇位,对她,不过是利用罢了。后来我用尽一切办法,终于一剑杀了他,却未曾想她用簪子刺入了我的胸膛。”我皱了皱眉,看着他的脸“不要笑了,笑得真难看!这汤,喝了吧,也不枉费我听你讲了那么久的故事。”他看着我,许久,终于端起碗,一口饮尽!此刻,他像是完全放松了下来,依然笑着,却极是温柔,像极了那个人。他说:“姑娘,劳烦你来日见到她时告诉她曾有那么一个人很喜欢她,今生不悔,来生,来生让我一个人吧!”话毕,他缓步踱向那条轮回的隧道,突然叮当一声,一枚玉佩掉在了地上,我紧紧盯着玉佩,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似世人所说的心痛。“这个东西,是谁的?”“是我恩师赠予我的,他说待来日遇到有缘人便交给他,可是如今怕是没有机会了。”我缓缓伸出手,“给我吧!”他的眼睛浮现出一丝讶异,摇了摇头,把玉佩交到了我手上,低声喃喃“原来世间从没有人能逃过情之一字!”我紧紧的捏着玉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今在人间是什么时候了?”“永安十五年”说完,他便一脚踏入了轮回道,空留我一人,呆呆的看着前方!
突然,我察觉有一滴液体滑落在我脸上,“呵,原来已经二十年了吗?”窗外的风沙不停的呼啸着,像要一口将这片土地吞噬!啪啦一声,窗扉终于不堪重负一下子被风吹开,窗外不远处一片火红的彼岸花在风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