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四十六,丁酉(157)—癸卯(163年),共7年
孝桓皇帝上之下
永寿元年(丁酉,157年)
1.春天,正月己未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九真郡的居风县县令贪婪暴虐、横征暴敛,有个叫朱达的居风县县民受不了县令的压迫,跑去和当地的蛮夷联合起来一同发动叛乱,将县令给杀了。
很快,追随朱达的民众逐渐达到了四五千人。
夏天,四月,朱达率领人马进攻九真郡,九真太守兒(音“倪”)式在对战朱达的过程中牺牲。
刘志下诏派遣九真都尉魏朗讨伐朱达,成功将其击败。
3.闰四月二十九日(庚辰),发生了日食。
4.京师发生了蝗灾。
5.有人提议:“正是因为当前货币购买力低、商品卖不上价,所以老百姓才越来越穷,应该多生产大钱,加入市场上的货币流通量。”
刘志让四府(大将军府、司徒府、司空府、太尉府)的官员以及太学院中思维敏捷、能言善辩之人来对此进行讨论。
太学生刘陶上书说:“如今百姓贫困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商品不值钱,也并不是货币的购买力不行,而是因为老百姓吃不上饭。
最近这几年蝗灾不断,粮食基本都被这些害虫祸祸光了;贪官污吏层出不迭,老百姓家中的钱不仅要拿来交税,还要遭受那些贪官的搜刮和掠夺。
老百姓最恨的是蝗灾、是贪污,他们才不在乎什么物价高低、货币购买力如何呢!
就算让砂石变成金子,让瓦砾变成美玉,然而老百姓渴了没水喝、饿了没饭吃,那些金子和美玉也一点用都没有。
在人民群众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即使纯良仁德的天皇氏和伏羲氏复生,即使通达明断的唐尧、虞舜现世,他们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臣民不做乱,也不无法保证自己的政权不被推翻。
老百姓手上可以没钱,但是绝对不能饿肚子,粮食就是让人活下去的最根本的刚需。
那些提议说要铸造大钱来缓解贫穷、重振经济的人,这话一说出来就知道他完全不清楚农业生产有多重要,竟然还有很多人附和说这个提议可行,简直大错特错了。
就这么说吧,让一万个人去铸钱,然而全都流入了一个人的腰包里,那么铸再多钱又有几个子儿能轮到普通老百姓拿到呢?更何况现在的局面更糟,完全是一个人累死累活的铸钱,却要被一万个人瓜分、争夺——底层百姓能不穷吗!
贪污腐败已经成了当前非常重要的问题了,老百姓没有那么多的钱被那些官员无休止、无限度的盘剥,在欲望的黑洞之下,即使用空气当炭、用天地当铜,让不吃不喝不困不饿的人没日没夜的生产货币,也填补不了那些贪官的无底洞。
如果陛下真心想让老百姓过上自给自足、富足稳定的生活,那么归根结底必须得禁止官员掠夺人民群众的血汗钱,只有这样,老百姓们并不需要把锄头抡出火星子拼了老命的干活,也能有可观的收入和积蓄。
陛下心里清楚现在老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但是并没有看清问题的本质,反而想铸造更多的货币来暂缓贫穷问题,这已经不是治标不治本了——就好比在沸水之中养鱼、在烧着的木头上面养鸟一样——这做法从根儿上就完全错了。
鱼的确是在水中生活,鸟也确实是在树枝上栖息,但是如果主人不考虑水或者木头的状态,就直接拿给鱼或者鸟用,那怕是鱼和鸟都得烧的焦糊,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老百姓现在确实是缺钱,但是您如果光想着多生产一些货币出来,却没有发现老百姓被欺压、被剥削得有多严重,不清楚这些钱最终流向了哪里,那么老百姓可就真成了沸水中的鱼、柴火上的鸟了!
希望陛下赶紧下令约束、禁止那些贪官庸官盘剥百姓的行为,铸造货币之事稍微往后放一放。
而且您也该多体察体察民情,多听一听老百姓最真实的声音,多看一看底层人民最真实的状况,再结合天象异动、自然灾害等上天下达的警示提醒——那么社会的实情、人民的需求、上天的指示就能够毫无保留的呈现在陛下的面前了。
大汉国土面积广袤无垠,但是大量农田被侵占导致无法耕种;大汉人口繁盛,但是这么多人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然而那些奸猾阴险、贪婪放纵之徒越来越多,遍布天下四海,忙着往自己的腰包里不断地划拉钱,恨不得把老百姓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这哪里还是人,根本就是磨牙吮血的禽兽!
如果那些被压迫的百姓中有当年陈胜、吴广那样的人,只需要振臂一呼,只需要一番慷慨激昂的煽动,那么将会一瞬间点燃所有受苦受难之人的反抗之火;万一真到了全天下的人民都抵制中央政权的时候,您难道还想靠着那一尺宽的大钱拯救即将倾覆的江山社稷吗?”
于是刘志打消了改造、铸造货币的念头。
6.冬天,十一月,司徒尹颂去世。
7.长沙郡地区的蛮夷发生叛乱,入侵益阳县。
8.刘志任命司空韩縯(音“演”)为司徒,任命太常北海人孙朗为司空。
延熹元年(戊戌,158年)
1.夏天,五月三十日(甲戌),发生了日食。
太史令(负责管理天文和历法)陈授通过一个名叫徐璜的小黄门向刘志提出:“日食这事儿错在大将军梁冀。”
梁冀得知陈授在背后说这些,于是指示洛阳县县令将陈授逮捕入狱、严加拷问。
最后,陈授死在了监狱里。
正是因为发生了此事,刘志发现,梁冀竟然嚣张跋扈到可以随意处死朝廷的九卿官员了,于是开始对梁冀生出了厌恶之情。
2.京师地区发生了蝗灾。
3.六月戊寅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刘志下诏将年号从“永寿”改为“延熹”。
4.刘志举行了求雨的祭祀活动,也就是大雩(音“玉”)之礼。
5.秋天,七月甲子日,刘志罢免了黄琼的太尉一职,任命太常胡广为太尉。
6.冬天,十月,刘志到达河南新城县的广成苑进行捕猎,捕猎结束后来到了上林苑(位于洛阳城西)。
7.十二月,南匈奴中有好几个部落同时发动的叛变,联合乌桓和鲜卑一起入侵延边地区的九个郡。
刘志任命京兆尹陈龟为度辽将军。
陈龟在出征前,递交了一封奏疏,说:“在日月星辰偏离原先正常的运行轨道时,应当提拔有才干、有学问的人担任宰相一职;在边境蛮夷发生动乱时,应当选择部队中骁勇善战的士兵担任将军一职。
我并不是足智多谋之人,也不是能征善战之辈,然而陛下把我提拔到如此重要的岗位上、承担如此重大的职责,怕是会有负陛下的重托。我就算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也不足以报答陛下对我的信任,也不足以回报国家对我的栽培。
西部地区本就距离中原遥不可及,而且那块地方土地贫瘠,在这样原本就艰苦的环境下,当地的老百姓还要受到叛胡的侵扰,怕是连住的地方都快没了——这些人看上去还能出气儿,但实际上和死了没什么差别,如此遭到精神和肉体受到双重伤害的人,是没有办法上战场的。
过去的几年间,并州地区不是洪水就是蝗灾,农田颗粒无收,田租和赋税根本就收不上来,可见当前并没有足够的粮食和钱财来保证将士们的军粮物资需求。
陛下是庇护百姓的父母,怎能不爱护您的子民呢?
古公亶父为了躲避戎狄之人的袭击,离开邠地前往岐地,自发跟随他而去的人比集市上的人还多;
西伯侯姬昌仁德善良、深得民心,不计其数的人宁愿拖家带口投奔而来。
难道古公亶父和西伯侯是靠着成车成辇的金银财宝来讨好百姓、笼络人心的吗?当然不是,他们靠的是对人民的关怀、对百姓的爱护。
陛下继承的是光武帝(刘秀)的基业,身上肩负着将先祖们的丰功伟绩发扬光大的重任,但是自陛下主理国政以来,好像对这件事情并不是很上心。
那些不称职、不负责、贪暴卑劣的州牧、太守,基本都是皇宫内廷的这些宦官所推荐的,只不过是一些蝇营狗苟、利欲熏心的小人罢了,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敢违背您的心意、不敢不顺着您的喜好说话,只好得过且过地敷衍塞责,能捞一笔是一笔,完全没有长远的规划和眼光。
边境的郡守、长官,根本就没有治理少数民族的经验和水平,在他们眼中甚至少数民族之人就是下等人一般,对他们呼来喝去、动辄打骂。匈奴本就是一个民风强悍的种族,他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压迫与屈辱,被逼得发起叛乱是情理之中的事。
朝廷出兵讨伐叛胡之时,屡屡遭受挫败,我军不仅毫无收获,就连军粮都要遭到胡人的劫掠。这一切都是因为将帅根本就没有真心想要为国效力所致。对于这种人责任感、意志力薄弱的人,让他去边境打仗,只不过是他中饱私囊的大好机会罢了,忙着敛财、剥削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带着士兵去与匈奴豁出性命交战?
“我认为,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前任凉州刺史祝良刚刚到任不久,就查出了很多违法乱纪、为非作歹的贪官赃官,将近一半的太守、县长、长吏遭到贬职或者废黜。
祝良上任后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创下了非常喜人的政绩,按理来说如此优秀的官员应该得到相应的奖赏和表彰,这样也好让后人以他为榜样,做一个清正廉洁、嫉恶如仇的清官好官。
陛下应该大规模更换州郡长官,让有担当、有责任心、有治理能力的贤人担任这些职位,把那些奸邪狡诈、贪婪卑鄙之人全部罢退。
还有负责管理匈奴、乌桓、羌人的中郎将和校尉也应该进行一波大换血,从群臣百官之中选出品行端正且能征善战之辈,然后让他们按照法律规章、纪律号令来开展工作。
“并州、凉州地区的收成一直不好,陛下应该免去这两个地区的赋税和田租,赦免当地有罪的犯人,给他们改过自新、金盆洗手的机会。
只有这么做,一心奉公、为国为民的忠臣有国家、中央、陛下作为他的保障和后盾,而无恶不作、结党营私之徒将面临严峻的惩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么善于管理边关的清正之吏会越来越多,贪污腐败的奸诈小人会越来越少;胡人不被大汉朝廷的官员欺压、侮辱,自然就没有要叛乱的意思了,大汉边境的人民安定团结、众志成城、万众一心,那么边塞长城之外的戎狄之人也就不敢窥探、骚扰边境了——
形成如此的良性循环,我朝的边关将再也不会有战事了!”
刘志采纳了陈龟的建议,重新任命了幽州刺史、并州刺史,军营(有京兆虎牙营、扶风雍营)都尉、郡太守、郡都尉及以下的官员大多也都换了人。
刘志下诏免除了并州、凉州地区一年的田租和赋税,减小当地官吏百姓的工作生活压力。
陈龟到任后,凉州、并州的郡县中的长官都赶忙收敛自己的嚣张行径,变得老老实实、脚踏实地的工作;在陈龟的治理下,当地每年省下来的经费数以亿计。
刘志下诏任命安定属国都尉张奂为北中郎将(即 护匈奴中郎将,属于度辽将军的下属),负责讨伐匈奴、乌桓、鲜卑的联兵。
度辽将军陈龟的军营当时在五原,匈奴和乌桓放火把营门给烧了,然后带兵在赤阬屯扎;汉军军营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将士们见状都慌了神,不少人都打算趁乱逃走保命。
为了保证军营的慌乱不被继续扩大,张奂在军帐中安安稳稳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仍旧与自己的学生们传授兵法知识;大家伙儿看到中郎将张奂稳如泰山、不慌不忙,也渐渐从慌乱的心态中恢复平静,军营也不再闹哄哄的乱做一团,想要逃跑的人也打消了念头。
张奂派人重金引诱乌桓人,暗中收买了乌桓队伍中的首领、头目,见乌桓人成功被金钱诱惑上钩了之后,张奂便指使乌桓人去斩杀匈奴、屠各(匈奴的某一种族)的将领。
匈奴、屠各的将领成功被乌桓间谍杀死,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由于没有人指挥调度,匈奴士兵乱成了一盘散沙,张奂抓住了胡人内乱的时机,赶紧发动汉军将士们向其发起进攻,不费吹灰之力便逼得叛胡重新选择了投降。
南匈奴人多次发生叛乱,显然是南·伊陵尸逐就单于(车儿)管不住自己的部下、臣民所致,因此张奂就把车儿给关押了起来,上奏申请立左谷蠡(音“陆离”)王为新单于。
刘志下诏:“《春秋》最看重的就是‘正统’,车儿单于忠于大汉朝廷、仰慕中原文化、接受朝廷管理,他有什么罪过呢?为什么要废黜他的单于之位?快让他回到王庭继续当单于!”
8.大将军梁冀与陈龟之间的矛盾很深,为了陷害陈龟,梁冀造谣诋毁说他“在外有损大汉的威名、破坏朝廷的形象、动摇胡人依附中原的归诚之心,为了博取功名毫无下限,在胡人心中一点儿威望都没有”,于是刘志下令召回陈龟,让种暠接替他为度辽将军。
陈龟回到京师后便提出了退休辞官、回老家种田的请求;过了没多久,又一次被刘志召回朝任命为尚书。
梁冀的残暴嚣张、奢靡专横越来越让人看不下去了,陈龟上书列举了好几条梁冀的罪名,要求将其处死,但是全都被刘志压了下去。
由于陈龟和梁冀之间的关系越闹越僵,陈龟知道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梁冀找机会害死,与其遭到迫害而死,还不如自我了断,这样说不定还能让刘志有所醒悟;于是陈龟整整七天不吃不喝,最后将自己饿死了。
种暠来到度辽将军军营之中,先向那些叛胡们表达了自己的诚心和善意,然后准备了大量的金钱物资,用来引诱叛胡投降;如果已经给了台阶后,叛胡还不借坡下驴、坚持不投降,那么种暠再率领部队讨伐那些不识好歹、冥顽不灵的胡人,这样也有一个正当的名义和理由。
在当地的郡县中还关押着一些被活捉的羌人人质,种暠下令将这些羌人全部释放,让他们回到故土。
由于种暠言而有信、态度真诚,并且定下了清晰名确的规矩和纪律,严格按照相应的规范进行赏功罚罪,羌人胡人感受到了种暠的真心,于是纷纷前来归顺。
凉州、并州地区恢复平静之后,种暠下令撤销烽火台、瞭望台、哨所的屯兵点,最大程度地向羌胡展示大汉朝廷对他们的信任,即使没有放哨的部队,边境也再没出现一点儿混乱。
刘志下诏召回种暠,任命他为大司农。
二年(己亥,159年)
1.春天,二月,鲜卑人入侵雁门郡。
2.蜀郡地区的夷人入侵蚕陵县。
3.三月,刘志下诏禁止州刺史、二千石官员服满三年丧。
4.夏天,京师发生了严重的洪灾。
5.六月,鲜卑人入侵辽东郡。
6.梁皇后仗着自己是顺烈皇后(汉顺帝刘保的皇后)、大将军梁冀的妹妹,在后宫中嚣张跋扈得几乎都要反了天,比前面几代名声不好的皇后做的事情还要过分;她任由自己的嫉妒心恣意蔓延,只允许刘志专宠她一个,因此后宫中的其他嫔妃根本就没有见到刘志的机会。
后来梁太后(顺烈皇后)驾崩了,刘志对梁皇后的宠爱才渐渐淡了下去。
梁皇后虽要求刘志专宠,但是始终没有子嗣。后宫中只要有人怀孕,很难有成功生下来的,就算孩子生下来了,也很少有能顺利长大的。
由于梁冀在朝中的势力太大,刘志不敢轻易招惹他,于是不敢不小心翼翼的哄着梁皇后,完全不敢让她有丝毫的不高兴;然而刘志还是难以掩盖自己对梁皇后的不满,对她的宠幸渐渐变少了,梁皇后也感受到了刘志的冷淡,心中对此越来越不甘和愤懑。
秋天,七月丙午日,梁皇后驾崩。
七月乙丑日,懿献皇后梁氏在懿陵下葬。
梁氏一族前后加起来一共出了:
七个侯爵(梁冀的祖父梁雍为“乘氏侯”,梁冀为“襄邑侯”;梁冀又承袭了祖父的“乘氏侯”;梁冀的儿子梁胤为“襄邑侯”,梁冀的弟弟梁不疑为“颍阳侯”,梁蒙为“西平侯”;梁不疑的儿子梁马为“颍阴侯”;梁胤的儿子梁桃为“城父侯”——共七个侯爵);
三个皇后(恭怀、顺烈、懿献),六名贵人、两位大将军;
有七名女眷获得了君号且有相应的封邑;
有三人娶了公主;
有五十七人担任着九卿、将军、尹(河南尹、京兆尹)、校尉等职位。
梁冀把持朝政、政由己出,所作所为已经越来越专横,伸手的范围也越来越广;就连刘志的侍从、护卫也都是梁冀安插的人,刘志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对此梁冀也要全盘掌控,就连细枝末节的事情他都不放过。
那些少数民族国家以及地方上每年贡献上来的特产宝物,都是先拿给梁冀挑选,他把上等货都挑走之后,剩下的次品才轮得到刘志。
找梁冀买官、赎罪的官吏百姓不计其数,这些人带着各种各样的财货贿赂,日日夜夜往来梁冀的府邸,梁冀府门前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官员被提拔后,上任前都要先带着感谢信来到梁冀家中拜访一番,然后才前往尚书部门接受任命。
下邳人吴树当时被任命为宛(音“渊”)县县令,上任前先去拜访了梁冀;梁冀念在自己有不少宾客门人在宛县,于是他委托吴树给这些人安排个一官半职。
吴树说:“这只不过都是些奸邪贪婪的卑鄙小人,隔一个杀一个都不带杀错的。您身为大将军,应该肩负起为朝廷招贤纳士的重任,不能与这些人品卑劣的奸人混在一起啊!
我这次来拜访您,听您说了这么久,就没发现您提到一个有学问、有修养、有品德、有能力的贤人,那些需要我帮忙安排工作的,听上去都是些不靠谱、不称职的人,恕我不能替您办这事儿。”
梁冀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相当不高兴。
吴树来到宛县后,很快便诛杀了几十名梁冀的门客。
后来,吴树被提拔为荆州刺史,又一次去拜访梁冀,在这次会面之中,梁冀端上来了一杯毒酒骗吴树喝了下去。会面结束吴树离开,毒性很快便发作了,最后吴树死在了车上。
侯猛在初次被任命为辽东太守的时候,没有去拜见梁冀,引起了梁冀的不满,不久以后,梁冀随便找了个由头将侯猛处以腰斩之刑。
郎中汝南人袁著,时年十九岁,来到宫门前上书说:“春夏秋冬循环往复,每一个季节在完成它的使命之后,便会悄然退去,迎来下一个季节。如果常年一直是某一个季节,那么世间万物都要遭殃。
这就跟为官一样,身居高位的人,长期霸占着这个位置不离开,不给后面的人机会,那么将很难能保住真正的、长久的富贵。
如今您已经是大将军了,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尊贵得无以复加,立下的功劳也已经相当极致了,应该多想想四季交替的道理,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如何保住梁氏一族持续的尊荣。
我认为,您现在完全可以退居二线,在家中过上高枕无忧、锦衣玉食的生活。
《左传》中说:‘一棵树长得太繁茂的话,枝叶一定会非常多;枝叶一旦多了起来,就会不断从根部摄取营养源源不断往枝叶的位置输送;当根部的营养都供给给枝叶了,那么树的主干就不够用了——所以枝叶太繁盛,容易伤害树本身。’
如果一个人已经处于人生巅峰了,还不赶紧收敛锋芒、低调行事、压制气焰,反而更加嚣张跋扈、蛮横独断、耀武扬威,这相当于在不断消耗他的威望、名声,在积攒外界对他的怒气,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呀!甚至连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梁冀看到这封奏疏之后,马上下令捉拿袁著;袁著听到了风声,赶紧更名改姓,对外放出假消息说“袁著因病已死”,然后用柴草扎了个人形假装这是自己,跑到市场上购买棺材给假袁著送葬。
而梁冀的眼线还是很厉害的,一下就发现了袁著假死逃命一事,于是到底还是把袁著给揪了出来,处以笞刑而死。
太原人郝絜(音“洁”)、胡武,二人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每天就喜欢谈论一些敏感、禁忌的危险言论,他们俩和袁著是好朋友。
郝絜和胡武曾经直接越过梁冀的大将军府,联名给三公府送去了一封推荐人才的文书,引起了梁冀的极大不满,一怒之下要求洛阳官府去逮捕这两人。
胡武被抓住后处以死刑,就连他家里人也都一并遭了罪,一共死了六十多人。
郝絜一开始逃跑了,但他心里清楚梁冀是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如果自己能够自首,至少还能请求梁冀放过自己的家人。于是带着一封求情文书和一尊棺材来到了梁冀的府邸前,文书被递交进去之后,郝絜果断喝下毒药自杀了;由于他主动自杀,梁冀没有继续牵连他的家人。
汉安帝刘祜的生母耿贵人去世时,梁冀找耿贵人的族子·林虑侯耿承索取耿贵人生前用过的玉器珍玩,遭到了耿承的拒绝;梁冀碰了一鼻子灰,直接恼羞成怒把耿承及其家人全都杀了,最终有十几人因此丧命。
涿郡人崔琦因为文章写得好,深受梁冀的欣赏,于是崔琦特意写了《外戚箴》、《白鹄赋》来劝梁冀反省自身、改正错误,这么做也把梁冀搞得十分火大。
《外戚箴》内容如下:
【外戚啊外戚,威名显赫,荣宠无双。
当初虞舜为帝,帝后是女英、娥皇。
周朝的兴旺,靠着太姒、太閦、太姜;特别是太姜,出自有莘一族,仁德贤淑受到众人崇尚。
周宣王迷恋女色,姜后拔簪而起;齐桓公沉迷乐曲,从此卫姬再也不会将乐器奏响。
遵守礼法、推崇仁善,是辅佐君主的原则;举荐人才、贡献忠言,是安身立命的良方。
朝代发展到末期,思想越来越滑坡,官职任命愈发混乱,九卿唯唯诺诺、顾盼慌张。
晋国为什么会内乱?还不是晋献公中了骊姬的圈套,陷入了混沌迷惘。
朝堂由女主人操控,眼界只能顾忌家人,只想带着自己人飞升,只允许国家资源流入自家门楣;嫉贤妒能、阻塞贤人晋升之路,正统长子遭到压迫,故旧大臣受到排挤,皇室宗亲惨遭迫害,把旁支末节之人与嫡子匹敌,忠正良臣存活无望。
恶人一个劲儿的往上升,竟然可以坐到司徒之位,身负高官厚禄、显爵尊名,享有食邑供奉,可谓是乐此不疲、尊贵无双。
然而在这背后,却是世人的嘲讽、群众的冷眼,都说他们德不配位、流毒深广。】
【商纣王沉溺美色、耽于酒气,谁的建议都听不进去,自以为是孤家寡人,实际上残忍暴虐宛如蛇蝎、堪比虫蠹:
无辜之人丧命、叔父亲人惨死,破开孕妇的肚子、挑出孩子享乐——如此罪孽,天人共怒,鬼神同怨。所以他在甲子之日,一大清早,便身首异处。
刚登基时人模人样,到了后期便成了恶魔,这一切都与母亲的教导和影响密切相关:不用礼仪规范引导、不用道德礼法约束,而是想着如何让所有人都服从、害怕、畏惧自己,倒确实能够爽一阵子,不过好景不会太长。
当初笑得有多灿烂,最后就会嚎哭得有多悲惨。
身死族灭都是小菜一碟,绝种灭迹实属正常,整个宗庙社稷甚至都会被一把火烧为灰烬、被后世遗忘。】
【夏朝覆灭,妹喜多少带点责任;西周落幕,少不了与褒姒有关;殷商灭亡,妲己或多或少有些牵连;赵武灵王饿死沙丘,与孟姚脱不了干系。
戚夫人妄图影响太子(刘盈)之位,最终被吕后做成人彘;陈皇后研习巫蛊以求媚上,最后被孝武皇帝(刘彻)赶出宫外;霍皇后(霍成君)企图杀害太子(汉元帝刘奭),结果被孝宣皇帝(刘询)废黜,连带霍氏一族也惨遭灭门。
有句话叫:不要说有多尊贵,上天自会收了你;不要说有多受宠,总有失势的时候;不要说有多恩爱,时间会冲淡一切;不要说有多厉害,早晚有翻车的下场。】
【做人啊,就怕不善良、不正直、没修养,因为这样很容易召来他人的怨恨,从而给自己带来祸殃。
福气、运气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总有风水轮流转的时候。正如太阳不可能一直待在天空正中央,月亮也不可能永远都是圆圆满满——那么人自然而然也就不可能待在顶峰永不散场。
那么,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证自己的人生、家族的命运,相对来说稳固一些呢?
那些坚持正义、秉持原则、恪守节操的人,内心强大、品行高尚,是众人尊敬、景仰的对象,这样的人无论面临任何局面,都不会对自身有太大影响,不太可能会遭遇重大变故;
而权力、势力是瞬息万变的东西,那些仗着有权有势而肆意妄为的人,在顺风局中,好像所有人都对自己唯命是从、无人反驳,然而局面一旦稍微有一点动荡,就极有可能引来众人的不满和反抗,在人们宣泄积压已久的怒火和恨意的时候,想要崩盘、垮台简直易如反掌。
微臣现在的职责,就是负责对宗亲、外戚事务的管理,这些小小的想法和感慨,希望能与您分享。】
崔琦说:“管仲在齐国当国相时,就喜欢听人给他提批评意见;萧何给高祖当丞相时,专门安排了一个岗位让人负责记录自己的过错。
如今将军您梁氏一族世世代代都是国家的辅佐与栋梁,肩上的责任与伊尹、周公旦是一样的,但是世上却并未流传您做过的一件善事,听不到老百姓对您的一句夸奖。
现在民不聊生、赤地千里、盗贼四起,您不为朝廷挖掘、求访贤良忠贞、忧国忧民之士,来帮助国家渡过难关,反倒拼命捂嘴,让人无法指正您的过错,让皇帝听不到民间真实的声音——
您这么做,岂不是要把国家搅个天翻地覆吗?难道您要像赵高那样指鹿为马,让所有人都把您的话当做绝对的真理吗?”
这话让梁冀哑口无言,只好悻悻的把崔琦赶回家。
崔琦担心梁冀往后会找自己的麻烦,于是收拾收拾逃走了,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但是最后还是被梁冀给搜了出来,惨遭杀害。
从汉顺帝刘保永和六年(141年)开始,梁冀就已经是大将军了,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九年,在这将近二十年间,梁冀无论是在宫内、朝廷还是社会上都是一手遮天;就连刘志差不多都要成了一个什么政务都无需过问的傀儡皇帝,他的身边甚至连一个值得亲近信赖的人都找不出来,全都是梁冀安插的眼线。
因此,刘志对梁冀的做法一直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后来太史令陈授被梁冀擅自处死,彻底点燃了刘志心中的怒火。
和熹皇后(邓绥)的族兄有一个儿子,是郎中邓香,邓香的妻子名叫宣,她生了一个女儿名字叫邓猛;邓香去世后,宣改嫁给了梁纪,而这个梁纪恰恰是孙寿的舅舅。
邓猛面容姣好娴丽,被孙寿一眼看中,于是将她推荐入掖庭之中,成为了刘志的贵人。
梁冀想认邓猛为自己的女儿,于是打算给邓猛改成梁姓,也就是叫“梁猛”。
邓猛的姐夫是议郎邴尊,梁冀担心邴尊会给邓猛的母亲宣做工作,让她拒绝给邓猛改姓梁一事,便派刺客把邴尊给杀了。
后来,梁冀还是觉得不保险,想把宣也给除掉。
宣与中常侍袁赦是邻居,梁冀派来的刺客想通过袁赦家进入宣的住处,但是袁赦十分敏锐的发觉了异样,赶紧敲锣打鼓地把众人聚集起来,并且让人去告诉宣小心刺客。
宣得知梁冀要杀她,吓得当即驾车飞奔入宫,把这件事告诉了刘志,刘志听完大发雷霆,找了个机会起身出去上厕所,暗中叫来小黄门史(小黄门中负责管理文书之人)唐衡,单独问他:“我身边那么多人,有谁与梁氏关系不好?”
唐衡回答:“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悺与梁不疑之间有仇;。
我还知道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瑗(音‘院’)早就看不惯梁氏专横霸道的样子,只不过是嘴上不敢说而已。”
于是刘志把单超和左悺叫进房内,对他们俩说:“梁氏兄弟(梁冀、梁不疑)两个手握郭柄、独断朝政,凭借着滔天的权势操控者朝中朝外的一切,上至三公九卿、下至基层官员,全都乖乖听他的话,完全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现在我打算处死梁冀一门,你们俩觉得该怎么做?”
单超、左悺说道:“梁冀兄弟祸国殃民,早就该死了,但是我们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小臣而已,不知道陛下有什么计划。”
刘志说:“如果你们跟我一条心,那么就请你们暗中帮我想办法。”
单超二人回答:“想除掉梁冀很简单,就怕陛下犹豫。”
刘志说:“奸臣扰乱朝纲、动摇社稷,死有余辜,我还犹豫什么!”
于是刘志就把徐璜、具瑗叫来,合着单超、左悺、唐衡一起一共五个人,制定出了一个除掉梁冀的计划,计策商定后,刘志一把扯开单超的衣袖,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个深深的血印子,以此作为除梁冀的盟约。
单超等人说:“陛下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了,那就再也别提起此事,以免露馅。”
后来那几天,梁冀总觉得单超等人不对劲,于是在八月丁丑日,让中黄门张恽直接住在内宫之中,从早到晚的值班,提防发生变故。
刘志已经开始出手了:
具瑗以“突然从外面进入内宫,作乱的可能性很大”为由,下令让守卫捉拿了张恽;
刘志来到前殿,把尚书部门的人都召集起来面见自己,向他们宣布了除掉梁冀的决定;
然后让尚书令尹勋带着符节凭证,要求尚书左丞、尚书右丞、尚书郎拿着武器守卫内宫;
把其余的符节凭证全部收集到一处,送入内宫仓库保管,保证他人无法拿到凭证调动兵力和人员;
要求具瑗带着由宫廷骑士、虎贲郎、羽林郎、都候剑戟士(属卫尉,负责保护皇宫、拘捕拷问罪犯)组成的一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和司隶校尉张彪一起带兵将梁冀的府邸团团包围;
派遣光禄勋(统领宫廷侍卫)袁盱带着符节凭证收缴梁冀的大将军印绶;
将梁冀的爵位贬为“比景都乡侯”。
梁冀和他的妻子孙寿当天全部自杀;梁不疑和梁蒙当初被梁冀夺权,软禁在家,那时过了没多久后就已经死了。
刘志将中央、地方上的梁氏、孙氏宗族全部关押入狱,无论年龄大小,一律处以弃市之刑。
那些与梁氏、孙氏有瓜葛的三公九卿、五军校尉、州刺史、二千石官员,也都被处以死刑,共有几十个人牵扯其中丧命。
太尉胡广、司徒韩縯、司空孙朗都因为巴结梁冀、懈怠国事,被关押在长寿亭中,刘志免去了他们的死罪,将其废黜为平民百姓。
梁冀曾经提拔过的官吏、往来交通的宾客也都统统被刘志罢黜不用,共有三百多人一夜之前全部失业,朝廷几乎都快没人了。
当时,刘志除梁冀的这事儿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除了参与计划的那几个常侍、黄门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刘志下达指令和安排的时候,执行、通传使者一个接着一个往外派,三公九卿都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洛阳城的官府和街市中都闹得沸沸扬扬、喧哗之声不绝于耳,这样的混乱过了好几天才安静下来。
后来,大家知道梁氏、孙氏一族被灭,老百姓都激动得欢呼雀跃。
刘志下令收缴梁冀的家产、变卖梁冀家的器具用品,最终共收上来三十多亿钱;这些钱全部充公,收入国库。
由于国库中充盈了一大笔钱,于是刘志下令全国各地的田租、赋税全部减半,将皇家、私人苑囿开放给平民使用,帮助穷苦老百姓的生活重回正轨。
7.七月壬午日,刘志册封梁贵人(即 梁猛,原名 邓猛)为皇后。
出于对懿献梁皇后的怨恨,刘志将她的懿陵贬为“贵人冢”。
由于梁氏一族作恶多端,刘志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不愿意让梁皇后姓“梁”,给她改为了“薄”姓,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刘志才知道原来薄皇后是邓香的女儿,于是恢复了她的本姓,于是回归了之前的名字——邓猛。
8.刘志下诏封赏除梁冀的功臣:
封单超为“新丰侯”,赐予两万户的食邑;
徐璜为“武原侯”,具瑗为“東东武阳侯”,左悺为“上蔡侯”,唐衡为“汝阳侯”,此四人均赐予一万户的食邑。
当世之人称其为“五侯”。
刘志还是让左悺和唐衡继续担任中常侍一职。
随后,刘志又对尚书令尹勋等七人进行了封赏:尹勋为“宜阳都乡侯”,霍谞为“邺都亭侯”,张敬山为“阳曲乡侯”,欧阳参为“修武仁亭侯”,李玮玮“宜阳宜金门侯”,虞放为“冤句吕都亭侯”,周永为“下邳高迁乡侯”。
9.刘志任命大司农黄琼为太尉,任命光禄大夫中山人祝恬为司徒,任命大鸿胪梁国人盛允为司空。
当时,梁冀一门垮台,所有人都期盼着会有新气象、新面貌,而黄琼身为太尉,是三公之首,很快便把秦州郡的那些贪污腐败、残暴不仁的官员来了个大规模检举揭发,有十多个人被流放或处死;大家看到鱼肉百姓的凶恶之徒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都对此拍手称快。
黄琼聘用了汝南人范滂。
范滂从年少时便有了清俭节约、高尚风雅的名声,当地人无不对他的才华和素质佩服得心服口服。
早年间,范滂担任过清诏使(特派使者,负责巡视地方、纠察不法行为)一职,被安排去冀州地区开展巡查工作,在出发时,范滂登上公务车、手拉马缰绳,踌躇满志地看向远方,心中立下了要消除天下所有贪污腐败、作恶多端、剥削人民之人的志向。
冀州地区有不少太守、县令手脚都不干净,听说范滂要来搞巡查,都吓得赶紧解下官印主动离职;那些被举报弹劾的官员,范滂都能拿出实打实的贪赃枉法的证据,让人无法反驳,处置结果没有一个人不服气。
有一次,刘志下诏要求三公府的从属官“举谣言”,也就是上报各地长官的执政优劣以及人民群众的生活状况,范滂当场就举报了二十多个州刺史、二千石官员以及与他们狼狈为奸的同党。
由于范滂举报的人太多,遭到了尚书部门的质疑,怀疑他有公报私仇的成分在。
范滂回答:“我弹劾的都是真正迫害百姓、恶贯满盈的奸邪之辈,如果只是捕风捉影、没有实证的事,我有什么必要写下来污染竹简布帛呢?
只不过是因为举谣言的会议太过短暂,容不得我说太多,所以我只能先把已经核实且罪恶深重、情节严重的人报上来,至于剩下的那些,还有待核实。
种地的时候,农民们会定期除去田里的杂草,让粮食获得更多的土壤营养,这样才能让麦苗茁壮成长;治理国家也是一样的,忠臣除去祸乱朝纲、危害社会的奸臣,那么朝堂就会更加和谐,人民就会更加团结,帝王的治国秉政之路就会更加平稳。
如果我说的话有半分虚言,情愿接受极刑!”
对于这番回答,尚书也不好再反驳、质疑什么了。
10.尚书令陈蕃向刘志推荐了五名清高博学的隐士,分别是:豫章郡人徐穉(同“稚”)、彭城人姜肱(音“宫”)、汝南郡人袁闳、京兆人韦著、颍川郡人李昙。
于是刘志用安车(带座位的车)和玄熏(黑色、红色的布帛,帝王聘用贤士的礼物),带着丰厚的赏赐和真诚的态度去请求这五位隐士出山辅政,但是没有一个人响应刘志的征召。
徐穉家境贫寒,常常亲自下地干活,如果不是他凭借着自己的双手种出来的东西,他一口都不会吃;徐穉为人既恭敬礼让又和蔼友善,是左邻右舍、街里街坊中公认的道德模范。
当朝廷征召他的使者到来时,徐穉也不推辞,十分顺从地上车跟着使者来到了京师,整套拜见行礼的流程走完了之后,徐穉才表达了自己的拒绝之意,然后回到老家继续干起了之前的老本行。
陈蕃性格耿直、为人严肃,做事也一板一眼、毫不含糊,他家中有一张坐榻,是专门为徐穉准备的,只有徐穉前来拜访的时候才会取下来给他坐,其他的宾客都没有这样的待遇,等到徐穉离去后,这个坐榻又会被陈蕃高高挂起。
后来在汉安帝刘祜建光元年(121年)的时候,朝廷要求官员推举品行优良、素质出众的有道之人,朝廷还特意派使者来到徐穉的家中任命他为太守,但是即便面对如此隆重的礼遇,徐穉也不为所动,仍旧推辞了。
虽然徐穉并不响应任何部门的征聘,但是那些但凡给他下达过征聘文书的长官去世时,徐穉得知消息后必然会背着一个大筐子前去吊丧,以报答他们的赏识之恩。
为了参加这些丧礼,徐穉的家中常年准备着一只烧鸡,他会用一两重的棉絮浸泡在酒中,然后将泡了酒的棉絮拿到太阳底下暴晒,用晒干的棉絮包裹烧鸡,装进筐子里,连夜上路奔赴墓葬之地。
在坟墓边,徐穉把棉絮浸泡在装水的杯子里,让水沾上酒的味道,把这个当做祭奠用的酒水,拿出一斗白米饭,在上面插上茅草当做香火,再拿出烧鸡放在茅草前,然后将酒洒在地面表示对死者的尊敬和怀念;酒全部用完后,徐穉会留下名帖表明自己来过,随后便飘然离去,并不会去与葬礼的主持人(一般来说是死者的嫡长子或嫡长孙)见面。
姜肱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姜仲海,一个叫姜季江,他们兄弟三人都是当地出了名的仁善友爱的孝子,三人的感情非常亲密,经常睡同一个被窝,而且也都不接受官府或者朝廷的征聘。
有一次,姜肱和弟弟姜季江一起去彭城郡办事,夜里赶路的时候遭遇了抢劫,当时盗贼想把他们二人杀了灭口。
姜肱乞求道:“我弟弟还很年轻,是父母最疼爱的小儿子,他现在还没有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你们能不能只杀我一个,放我弟弟一条生路吧!”
姜季江也央求说:“我的哥哥年纪比我长,德行比我高,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国家的栋梁之材啊!就让我替兄长去死,请你们不要杀他!”
盗贼听了这话,感动于他们二人的深明大义和慷慨仁孝,最后一个都没杀,只是抢走了一些衣服和钱而已。
等姜肱和姜季江来到彭城郡,太守府的人看到姜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穿,便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姜肱只是随便找个了别的理由搪塞,一点儿都没有提到被抢劫甚至差点被杀害一事,为盗贼遮掩了过去。
后来,盗贼听说姜肱没有向官府告发他,又感动又悔恨,感动于姜肱的义气,悔恨于当初差点真的让姜肱死于自己刀下,于是来到官府求见姜肱,并且主动承认罪行,把抢走的东西全都还了回去;然而面对这些物资,姜肱一概不予接受,不仅如此,还请盗贼吃了一顿饭,随后便让他离开了。
刘志知道自己是没法请姜肱出山了,便下令让彭城太守把姜肱的外形、样貌画下来交上去,于是彭城太守找来一个画师来到姜肱家里给他画像。
姜肱得知其来意后,睡在一间小偏屋子里不出来,用被子蒙着头,说自己一起床就头晕,害怕出去吹风着凉,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不见,一直到最后,这位画师也没见上姜肱一面。
袁闳是袁安的玄孙,对自身的道德水平要求很高,注重精神文化的培养,为了参悟人世间的道理和自然界的规律,过着宛如苦行僧一样清贫艰苦的生活,完全不理会朝廷、官府的任何征召。
韦著过着隐居的生活,顺带给学生们传教授业,凡尘俗世中的纷纷扰扰、尔虞我诈、人情世故就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是一个独立于人世间的清雅之人。
李昙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他父亲给他娶了一个继母,但是这个继母为人促狭刻薄,然而她越是刁钻跋扈,李昙在侍奉继母的时候越是谨慎小心、态度越是谦卑低下;李昙在外面收获了应季果蔬或者新鲜玩意儿,回到家中都是先跪拜行礼然后再把好东西呈给继母,如此孝顺的高尚品德,成为了同乡人学习的榜样。
汝南郡的安阳县人魏桓也受到了刘志的征召,他的老乡都劝他接受,魏桓说:“接受任职、获取俸禄、踏上仕途,这不是目的,其目的是以此来实现自己的志向和抱负。
如今后宫中的女眷有上千人,皇上愿意释放一部分人出宫自由婚配吗?
如今皇宫马厩中的马匹成千上万,皇上愿意分出一部门用不上的马匹,支援驿站的工作吗?
如今皇上身边的那些把持国政、操持国柄的宦官,皇上愿意将他们清退,让皇权重新回到自己手中吗?”
老乡们回答:“这是不可能的呀!”
魏桓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我要是真的响应了朝廷的征召,到时候因为直言极谏而落个惨死的下场,你们难道就满意了吗!”
说完便找了个更隐蔽的地方住了下来,拒绝一切征聘文书。
11.刘志铲除了梁冀之后,那些沾亲带故的以及曾经对刘志有恩的人,都受到了丰厚的奖赏和尊贵的爵位:
给皇后邓猛的父亲邓香追加了车骑将军一职,追封为“安阳侯”;
将邓猛的母亲宣封为“昆阳君”;
邓猛兄长的儿子邓康、邓秉都被封为列侯;
五军校尉、中郎将等官职也都安排了邓氏一族之人。
刘志给邓氏所赏赐的东西加起来价值有大几百万。
中常侍侯览给国库上交了五千匹丝绢,刘志赐予他关内侯的爵位,后来又因为侯览参与到了剿灭梁氏的计划之中、立下了大功,于是刘志给他进爵为“高乡候”。
刘志还给小黄门刘普、赵忠等八人都赐予了乡侯的爵位。
从这开始,宦官彻底成为了手握重权的群体,特别是那五侯(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尤其贪婪放纵,朝廷官、地方官、老百姓的钱全都被他们搜刮了个遍,朝内朝外都被这些人搅得鸡飞狗跳。
当时自然灾害和异常天象不断,东郡的白马县县令甘陵人李云上交了一封完全公开的奏章,并且还誊抄了副本送到三公府留底,奏章上说:“梁冀仗着自己大权在握,专横残暴,让老百姓痛不欲生,如今陛下将其定罪诛杀,说白了,其实您是动用家里的仆从和护卫联合起来把梁冀干掉的。
而仅仅是因为除掉一个梁冀,您就给那些宦官侍者个个都封到了万户侯,甚至还有一个分封了五万户,要是让高祖(刘邦)的在天之灵知道了,岂不是把鼻子都给气歪了!他不得好好批评批评您吗!
要是让戍守边关的将士们知道您竟然给这些驱走小臣封侯分地,而他们在边境为国家出生入死却什么都得不到,这样的部队还会有凝聚力吗?岂不是分分钟就全部原地解散了吗!
孔子说过:‘帝,是谛听的意思。’也就是说身为天子,一定要广泛的听取意见,多了解人民群众的心声,多听取群臣们的批评建议。
如今各部门中的官员都是些不称职的关系户,不少人靠着拍马屁、走后门的方式获得相应的职位,那些贪官甚至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收受贿赂——
法律规章、政策条文的公信力何在?帝王号令、天子诏命的权威性何在?
那些宦官所推荐的人,陛下连想都不想、直接大手一挥全部下诏批准,连基本的考核工作都不做了,这根本就是陛下主动闭目塞听,不愿意了解现实情况啊!”
刘志看到李云的奏疏后,怒不可遏,当即下令要求有关部门逮捕李云,让尚书部门的左右都侯剑戟士将李云押送到黄门北寺监狱,然后派中常侍管霸和御史、廷尉联合审问李云。
弘农郡的五官掾(管理功曹以及其他部门)杜众认为李云因为直言进谏而入狱很冤枉,于是上书表明自己“愿意和李云同一天被处死”,这让刘志气的发疯,马上将杜众也打入了廷尉监狱。
大鸿胪陈蕃上疏为他们二人求情:“李云说的话虽然触犯了陛下的忌讳、忤逆了陛下的旨意,但是说到底这还是出于他对国家的一片赤胆忠心啊!
当初周昌把高祖(刘邦)比作夏桀和商纣王,获得了高祖的包容;朱云为了劝孝成皇帝(刘骜)除奸臣,连朝堂上的栏杆都掰断了,最后成帝也没有给他定罪。
现如今,如果陛下真的杀了李云,那么将来那些真正为国家操心的忠臣,谁还敢说一句话呢?这不就跟商纣王挖出比干之心一样,陛下将来怕是要遭到与这类似的非议啊!”
太常杨秉、洛阳市长(负责街市管理)沐茂、郎中上官资联名上书为李云请命。
刘志看到那么多人都在为李云说话,心里愤愤不平、又羞又恼,于是三公府和尚书部门弹劾这些为李云求情的人全都属于大不敬之罪。
于是刘志下诏将陈蕃、杨秉狠狠地责备了一通,然后罢免了他们的官职,将其赶回老家种田去了;沐茂和上官资的俸禄等级也被降了两级。
当时刘志正在濯龙池中游玩,中常侍管霸走上前来,把李云和杜众的审问材料呈交给刘志查看。
审案结果明明是处死,而管霸却跪下假惺惺地为此二人辩解道:“李云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酸腐文人罢了,杜众也只不过是一个郡中的小小官吏,这些人说话都疯疯癫癫、不知所谓,不值得陛下为他们生气,也不值得动用朝廷的律法。”
刘志对管霸说:“他说我是主动‘闭目塞听’,像话吗?难道管常侍您还想替我原谅他?”
说完,刘志便回头对小黄门说“就按照审理结果办”,于是李云和杜众二人在监狱中被处死。
从这以后,刘志对宦官越发的信任和宠爱,宦官的行事作风也都愈发的嚣张。
太尉黄琼(尚书令黄香之子)眼看着宦官气焰嚣张、声势浩大,觉得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没办法与他们做对抗,只好推脱说生病,往后不再处理政务,上书说:“陛下即位后,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不仅没有做出什么超过先帝的成绩,反而还让梁氏一族成为了朝中、社会上的毒瘤,而且现在宦官的所作所为比梁氏之人还要过分,满朝文武都要巴结这些宦官才能稍稍获得一些容身之地。
像李固、杜乔那样的忠臣,被梁冀害死;现在李云和杜众又因为不依附宦官,对陛下直言不讳而遭到了宦官的迫害。
天下四海之人看到忠臣、直臣是这样的下场,对陛下感到失望不说,为了保住性命、苟且偷生,只好把利国利民的忠言默默打碎咽进肚子里、绝口不提。
尚书周永之前是梁冀的手下,靠着巴结梁氏坐到了尚书之位,后来看到梁氏一族没落,于是就开始见风使舵,转而把梁氏人贬低得一文不值,靠着对梁氏的诋毁,讨得了一个侯爵——他表面上看起来忠于陛下,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势利小人、投机分子罢了。
那些黄门宦官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其阴险、奸邪的心思深不见底,早就已经与梁冀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把后宫和前朝都变成了宦官的梁氏的势力范围;
这些人每天都聚在一起想着怎么搜刮百姓、谋取私利,盘算着怎么才能在本朝一手遮天,盘算着怎么才能从陛下手中获得更多的权力;
然而后来到了陛下要诛杀梁冀的时刻,梁氏一族的势力肉眼可见的急转直下,这些与梁冀有瓜葛的宦官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撇清与梁冀之间的关系,只好一个劲儿的在陛下面前抨击梁氏、列出梁氏的种种罪状,以求获得赏赐和爵位。
陛下丝毫不分辨这些人的底色如何,不分辨这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无论是忠臣还是奸人,只要是在这个风口归罪于梁氏的,陛下全都一律不加区分地予以封赏——这不就是把金子和沙子混为一谈,这不就是把玉珪打碎了与泥土杂糅在一起,让忠诚正直的人与图谋不轨之辈没有任何差别吗?
人们看到奸邪之人受到了与纯良之人一样甚至更高的封赏,无不扼腕叹息,原本对陛下、对朝廷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我的父亲黄香深受孝和皇帝(刘肇)的重用,身为尚书令,而我又承蒙陛下赏识,腆居太尉一职。
虽然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但是既然身为太尉,那么承担的责任不可谓不重,就算说完这番话即将面对的会是死刑,我也必须要冒死进谏!”
黄琼的奏疏交上去之后,刘志并没有予以回复。
12.冬天,十月壬申日,刘志到达长安。
13.中常侍单超生了一场重病。为了表达对他的重视和尊崇,刘志在十月壬寅日,任命单超为车骑将军。
14.十二月己巳日,刘志从长安返回洛阳。
15.烧当羌、烧何羌、当煎羌、勒姐羌等八个羌种部落入侵陇西郡的金城塞,护羌校尉段颎率兵将羌人部队击破,一路追击到了罗亭,斩杀了包括羌人首领在内的二千名敌兵,俘虏了一万多口人。
16.刘志下诏任命陈蕃为光禄勋,任命杨秉为河南尹。
当时单超兄长的儿子单匡为济阴太守,凭借着单超的势力,贪婪无度地向济阴郡的人民索取、剥削。
兖州刺史第五种(第五伦之曾孙)让手下的从事卫羽对单匡展开立案调查,查出他家里藏了五六千万赃款,于是第五种把单匡的贪赃之事汇报给了刘志,并且还参了单超一本。
单匡贪污证据确凿,已成既定事实,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重金求得一个名叫任方的门客去刺杀卫羽。
在任方动手前,就已经被卫羽识破了他的奸计,于是当即让人将任方逮捕,关进了洛阳监狱。
单匡害怕河南尹(负责管理洛阳)杨秉会对此次刺杀行为进行彻查,暗中找了个人去给任方带话,让他找机会越狱逃跑,最后任方成功逃脱。
由于监狱里丢失了犯人,属于是身为河南尹的杨秉的失职,尚书部门把杨秉叫来问责,杨秉回答:“任方之所以会行刺、越狱,这一切都是单匡在幕后指使的,应该将单匡关进囚车押送回京,对他进行仔细严密的拷问,我相信这么做,整件事情的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了。”
最后杨秉被定罪,被发配到左校中服刑,成为了一个低级小工。
当时,泰山郡中有一个名叫叔孙无忌的盗贼,他带着一伙人在徐州、兖州地区四处作乱,当地的官府对此束手无策;为了害第五种,单超把泰山郡的盗贼问题迟迟无法解决的问题怪在了第五种头上,于是第五种被发配到了朔方郡。
正好单超的外孙董援为朔方太守,他早就对第五种彻查单匡一事怀着一腔怒火,就等着第五种来到自己的地盘,好好跟他算总账。
有个名叫孙斌的人,曾经是第五种的手下,他知道第五种此去朔方凶多吉少,基本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便召集自己的朋友、宾客一路追赶第五种的流放队伍,直至到太原郡才追上,然后把第五种救走。
为了躲避抓捕,孙斌带着第五种在外逃亡了好几年,一直等到朝廷下达了大赦天下的诏命之后,才洗清第五种身上的罪名。
那段时期,刘志的封赏制度、执法标准已经完全乱了套,内宫中的宦官地位尊贵得无以复加,国家权柄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没有人能与这帮人相抗衡。
陈蕃上书劝谏道:“天上的二十八星宿象征着诸侯,他们是中央的屏障、是皇权的守护者、是天子的庇护,所以侯爵是不能轻易赏人的。
高祖(刘邦)曾经说过:没有为国立功的人,不可以封侯。
出于陛下对邓皇后的喜爱,陛下找了个理由给邓万世封侯,说他是因为自己的父亲邓遵有击败羌人的小小军功,因此可以继承邓遵的“南乡侯”一爵;尚书令黄雋也因深得陛下宠信,所以把他家先祖的功劳和荣耀继承在他头上,也享有了承袭爵位的资格。
陛下身边的那些宦官,没有为国家和社会做出任何贡献,却享有封地食邑的供奉、享有金钱布帛的赏赐,甚至一个宗族之内一口气出了好几个侯爵,这是一件十分不正常的事情,天地间阴阳之气的平衡就这么被陛下打破了。
微臣知道陛下已经颁布的诏书和命令不可能再收回,我只希望您听完这些话能够适可而止、悬崖勒马,往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还有,后宫中那么多女眷,这些人每天都要用肉养着、用绫罗绸缎供着,脸上还要涂脂抹粉、护肤美容,在她们身上投入的金钱简直是天文数字。
俗话说:‘一个家里如果有五个女人,连小偷强盗都不屑于光顾。’因为女人生产力低下,只会花钱不会挣钱,养在家里只会把一个家越拖越穷。
如今后宫中的女人那么多,岂不是要把国库给掏空吗!”
刘志采纳了陈蕃的一部分提议,放出了五百多名宫女,只给黄雋赏赐了关内侯的爵位,但还是将邓万世封为了“南乡侯”。
有一天,刘志在闲聊的时候问侍中陈留人爰延:“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君主?”
爰延回答:“您的水平在汉天子中算一般的。”
刘志问道:“这是为什么?”
爰延回答:“如果您让尚书令陈蕃帮助您处理政务,那么一切事情都会有条不紊的顺利推行;如果您让中常侍、黄门这些宦官来辅助您,那么所有事务都会被他们搞得一团糟。
由此可见,您与优秀纯良的人待在一起,就能下达合适的政令、推行利民的政策;然而您与自私狡黠之人混在一处,朝堂上将会变得乌烟瘴气,社会上也会民不聊生。”
刘志说:“当初朱云为了劝谏孝成皇帝(刘骜),连朝堂上的栏杆都被他掰断了,现在侍中您当着我的面指出我的过失,我也只能毕恭毕敬的接受啊!”
于是刘志任命爰延为五官中郎将,随后经过多次升迁,爰延坐到了大鸿胪一职。
某日,有一颗彗星出现在了太微宫附近,刘志让人瞧瞧去问爰延这代表什么,爰延答复了一封密奏,说:“河南尹邓万世是前代功臣邓遵的儿子,陛下您担心他被埋没,于是封他为列侯,当朝的三公九卿、皇亲贵胄都比不上他获得的尊荣。
我听说前段时间您召见他来玩六博棋,您以天子之尊竟然放低姿态与大臣嬉戏打闹,这似乎辱没了帝王的尊贵与威严。
帝王在自己身边安排那么多人,不是用来陪玩陪聊陪喝酒的,而是随时向他们咨询国政、请教治世之道、访问安民之理的。
如果君主身边都是淳厚善良、正直诚恳、德行朴实的贤人,那么君主自然每天都能听到对治国秉政、为人处世有用的道理;
如果君主身边都是心怀鬼胎、自私自利、贪暴邪恶的奸人,那么君主当然也就只能被带上歪路,把危害国家、欺压民众的奸计奉为圭臬。
希望陛下清退驱逐身边那些无底线、无品德、谄媚逢迎的卑劣小人,多招纳忠心为国、刚正不阿的贤士,那么异常的天象就不会对您、对国家造成什么危害了。”
然而刘志并没有听取爰延的意见,那些宦官依旧在宫中作威作福,于是爰延只好借口自己生病,提出辞官申请,得到了刘志的批准。
三年(庚子,160年)
1.春天,正月丙申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刘志下诏在全国范围内寻找李固的后人。
汉质帝刘缵本初元年(146年)时,李固因为进谏的内容太过直言不讳而被刘志免职,李固很清楚自己难以善终,为了保住家人不受牵连,把儿子李基、李兹、李燮(音“谢”)送回了老家汉中。
当时李燮只有十三岁,他的姐姐李文姬是同郡(汉中)人赵伯英的妻子,李文姬看到自己的两个哥哥(李基、李兹)回来了,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一个人默默流下了悲伤的眼泪,叹道:“李氏一族完了!从祖父(李郃)开始,李家为朝廷效力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会搞成这样!”
于是李文姬与李基、李兹暗中商量,先把李燮找了户可靠的人家藏了起来,然后对外宣称把李燮送回了京师,所有人都没有对此事产生怀疑;很快,李固就被梁冀处死了,汉中郡的长官受到梁冀的指示,立刻将李基、李兹逮捕了起来,二人全都死于狱中。
李文姬找来父亲李固的门生王成,对他说:“常常听先生夸赞我父亲,说他有古人的忠正纯良之风,如今我把他的小儿子托付给先生,李氏一族到底是存是亡,全都依赖先生了!”
王成便带着李燮乘船沿着长江一路向东而下,来到了徐州地界,给李燮更名改姓,让他在一个酒家里面当店小二,而王成也摇身一变成了街市上的一个算命师傅,表面上两人就像不认识一样,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然而却在暗中有着密切的往来。
就这么一直过去了十多年,终于等到了梁冀被灭族,李燮才把自己的真实身世告诉了酒家的店主,店主得知他原来是忠臣之后,于是准备了充足的盘缠和物资,安排了一辆车,打算将他送入京师,然而这一切全都被李燮拒绝了。
随后,李燮回到了汉中,给父亲李固举办丧礼,时隔多年终于与姐姐李文姬相见,二人相顾而泣、痛哭流涕,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他们姐弟二人的重逢感到欣慰,又为他们的遭遇而感到悲伤。
李文姬告诫李燮说:“李家差一点就绝种了,好在你还活着,可见老天都在保佑我们李氏!你现在千万不要结交宾客,而且言谈之间不要提起梁氏一个字。
如果你提到了梁氏之人,那么这事儿必然会牵扯到皇帝,到时候给你定个‘非议天子’之罪,这可是要杀头的!
以后无论有谁跟你说什么,你就一个劲儿的认错就好了,知道吗?”
李燮牢牢记住了姐姐李文姬的教诲。
后来李文姬的丈夫王成去世了,李燮为他举办了一场葬礼,然后将他下葬,每个季节都不忘用上宾之礼来祭祀王成。
2.正月丙午日,新丰侯单超去世,刘志赏赐给他东园秘器(天子用的棺椁)以及玉制的陪葬品。
单超下葬时,刘志发动五营骑士(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以及将作大匠中的工匠为他修建高大的坟墓。
后来,剩下的那四个侯——徐璜、具瑗、左悺、唐衡——行事越来越放纵无度了,天底下流传着描述他们的一句话:“左悺权势能回天,具瑗尊贵无人敌,徐璜无人敢摸须,唐衡流毒无孑遗。”
四侯们也开始了土木工程大比拼,府邸宅院修建的一个比一个富丽堂皇、恢弘奢靡,就连他们的仆人乘坐的都是牛车;在出行时,身后跟着的都是一排排整齐威武的骑兵部队。
他们给自己的兄弟子侄、姻亲亲戚,全都安排成了州郡的长官,这些裙带关系户坐上了人民父母官的位置,却对老百姓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剥削和压榨——虽然看起来是个人模人样的官员,但是所作所为与侵略抄盗的贼人没有任何差别。
老百姓受不了这些贪官污吏压迫和欺凌,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被迫与盗贼为伍。
中常侍侯览和小黄门段珪二人在济北国附近都有自家经营的田地产业,负责为他们管理田地的宾客、仆从,在当地及周边为非作歹,不少行商、游历之人都遭到了他们的抢掠。
济北国国相滕延把这些伤人的抢劫犯全都抓了起来,处死了几十个人,并且将他们的尸体曝露在十字路口示众。
侯览、段珪见自己的人都被滕延杀了,气的赶紧向刘志告状,刘志下令将滕延押送回京关入廷尉监狱,并且罢免了他济北国国相一职。
左悺的兄长左胜被任命为河东太守,皮氏县县行京兆人赵歧很看不惯左胜的为人,并且认为让这么个宦官的关系户当自己的顶头上司十分丢脸,当天便直接离职走人,向西回到了老家。
唐衡的兄长唐玹当时是京兆尹,和赵歧之间有矛盾,得知赵歧连招呼都不打直接离职,马上揪住他的小辫子,以此为由把赵歧的家族之人一股脑都逮捕了,然后给赵家人定了一个非常严重的罪名,将这些人全都杀了个精光。
眼见京兆已经回不去了,赵歧只好流窜于各地避难,一路上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什么罪都受了,最后改名换姓在北海郡的一条街市上卖饼为生。
由于赵歧的气质和长相实在是出众,北海郡安丘人孙嵩看到街市上买东西时,一眼就被他吸引了,便邀请他坐上自己的车,一起回到了家中。
孙嵩将赵歧藏在一间密室里躲避仇家唐玹的追杀,直到唐氏灭族且朝廷颁布了大赦天下的诏命后,赵歧才敢以正常的身份示人。
3.闰正月,西部地区(陇西、汉阳,延及金城塞外)的羌人再次联合烧何羌的豪强一起入侵张掖郡。
一天清晨,羌人部队突然逼近了护羌校尉段颎的军营。
段颎舍弃战马,与羌人展开了激烈的拼杀,一直打到了中午,将士们的刀枪剑戟全都已经打得残破不堪,这时在汉军的坚持不懈的斗争之下,终于把羌人给击退了。
段颎率兵在后穷追猛赶,一边与羌人交战一边向前进发,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白天,没有吃的就割敌兵尸体的肉充饥,没有喝的就就地捧雪解渴;就这么打斗了四十多天,段颎来到了陇西郡河关县西南的积石山,追出边塞两千多里地,成功斩杀了烧何羌的元帅,收降了剩余的羌人,整顿人马风风光光返回了边塞。
4.夏天,五月甲戌日,汉中郡发生了山体滑坡。
5.六月辛丑日,司徒祝恬去世。
6.秋天,七月,刘志任命司空盛允为司徒,任命太常虞放为司空。
7.长沙郡的蛮夷发生了叛乱,入侵益阳县,零陵郡的蛮夷入侵长沙郡。
8.九真郡的贼人霸占了日南郡,随着不断地掠夺和抢劫,人数越来越多、作战实力越来越强。
刘志任命桂阳太守夏方为交趾刺史。
夏方在九真郡、日南郡地区的名声一直以来就很好,深得当地民众的敬畏和爱戴,于是在冬天,十一月,日南郡有二万名贼人拖家带口的来找夏方投降。
9.勒姐羌、零吾羌包围了允(音“铅”)街县,段颎率兵将羌人击败。
10.泰山郡的贼人叔孙无忌把泰山都尉侯章给杀了。
刘志派遣中郎将宗资讨伐贼人,宗资成功将盗贼击破。
刘志重新启用皇甫规,任命他为泰山太守。
皇甫规上任后,采用了各种各样的奇计良策对付盗贼,或围追堵截、或诱敌深入、或威逼利诱,终于成功平定了泰山郡的动乱。
四年(辛丑,161年)
1.春天,正月辛酉日,南宫嘉德殿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正月戊子日,丙署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2.发生了严重的疫情。
3.二月壬辰日,武库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4.刘志罢免了盛允的司徒一职,任命大司农种暠为司徒。
5.三月,刘志罢免了黄琼的太尉一职。
夏天,四月,刘志任命太常刘矩为太尉。
早年间,刘矩还是雍丘县县令的时候,教导百姓讲礼貌、懂礼节,培养人民谦虚退让的生活作风,如果有人来到县衙门提起诉讼,刘矩总是把人叫到自己跟前,当面对他进行一番耐心地教育和调解,告诉他“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应该宽容包涵一些,不可以轻易闹到官府来”,然后让诉讼者回家好好反思;一般来说,这些诉讼的人接受了刘矩的思想工作之后,都会老老实实回家踏实过日子,不再想着把事情闹大。
6.四月甲寅日,刘志封河间孝王刘开的儿子·参户亭侯刘博为“任城王”,确立为刘开的继嗣。
7.五月辛酉日,有彗星出现在心垣三星(中星 即 明堂,代表天子;前星代表太子;后星代表庶子)附近。
8.五月丁卯日,原陵(光武帝刘秀的陵寝)的长寿门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9.五月己卯日,京师出现了雨水、冰雹天气。
10.六月,京兆、扶风郡和凉州地区发生了地震。
11.六月庚子日,博县的岱山和尤来山开裂。
12.六月己酉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13.刘志罢免了虞放的司空一职,任命前任太尉黄琼为司空。
14.犍为属国都尉管辖范围内(朱提县、汉阳县)的夷人叛乱,侵扰当地百姓,益州刺史山昱率兵将叛夷击败。
15.零吾羌和先零羌种人都发起了叛乱,入侵三辅地区。
16.秋天,七月,刘志为了求雨,在京师举行雩(音“玉”)祭仪式。
17.刘志下诏给三公九卿以下的官员降低俸禄,将诸王、诸侯的租税供奉全部减半,并且给关内侯爵位以及虎贲中郎将、羽林缇骑、五营士(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大夫官职明码标价,允许百姓和基层官员买卖官爵。
18.九月,刘志罢免了黄琼的司空一职,任命大鸿胪东莱人刘宠为司空。
刘宠之前担任会稽太守的时候,省去了繁复苛杂的律例条款,加大了对违法犯禁之人的打击力度,会稽郡在刘宠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后来刘宠便被征入中央担任将作大匠。
在刘宠赴任前,会稽郡山阴县的若邪山的山谷中出来了大约五、六个老头,每人拿着一百钱给刘宠送行,说:“我们都是大山中的粗野之人,对官府、朝廷都没有什么概念,之前别的那些会稽太守只会一天到晚派官兵在老百姓之中折腾来折腾去,有时候甚至到了晚上都闹个没完,连狗都叫个不停,真是把人给折磨得够呛。
自从您当上会稽太守之后,再也没听见狗在晚上狂吠过,官吏也都不怎么介入老百姓的生活,家家户户可谓是太平安稳、不知官兵为何物。
到了这把年纪居然还能遇到一个这么好的父母官,实在是难得!
听说您马上就要离开了,说什么也要来送送您,也好一睹您的真容啊!”
刘宠说:“我哪有老人家说得这么好!只可惜我这都要走了,还得麻烦大家伙儿劳神劳力!”
说完,刘宠便从这几名老者每人所带来的钱中选了一枚大钱,表示对他们好意的接纳和感恩。
19.冬天,先零羌、沈氐羌和其他羌种部落联合入侵并州、凉州,护羌校尉段颎调动湟中地区的义从胡人(即 小月氏胡)讨伐羌人。
凉州刺史郭闳想要从段颎手中分功,故意让段颎无法及时发兵进讨,由于停留的时间较长,义从胡人不愿长期在外作战,都想赶紧回到湟中过安稳日子,于是在思乡求稳的驱动之下,大部分胡人都逃走了。
郭闳知道自己闯了祸,为了避免惩罚,他把此次胡人叛逃的罪过全都嫁祸到了段颎身上,导致段颎被押送回京师关入监狱,发配到左校当中服刑。
刘志任命济南国国相胡闳接替段颎为护羌校尉。
然而胡闳是一个毫无气场和气魄的人,根本就震慑不住羌人,羌人眼见来了个如此好拿捏、好欺负的软柿子,一下子全都跳起来反了,把护羌校尉的军营、堡垒都掀了个底朝天。
随后,羌人部落之间相互煽动,聚集的人员越来越多,转战流窜于各个郡县进行烧杀抢掠,凉州、并州地区受到的破坏越来越严重。
泰山太守皇甫规上书说:“泰山郡的盗贼问题已经基本得到了解决,然而现在听说羌人又闹出了幺蛾子。
我在邠岐之地出生、长大,现在已经五十九岁了,而且我之前在安定郡当过小吏,对当地的基本情况深有了解;后来孝顺皇帝(刘保)永和五年(140年)羌人叛乱之时,我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判断出马贤必然会惨败,最后果然如我作料。
而且我一直都有慢性病,就怕哪天真到了要死的时候,却还没来得及为国家付出一点儿微薄之力,还没来得及为朝廷立下一丁点军功,这怎么对得起陛下对我的赏识之恩呢?
希望陛下能够把我发往前线,让我作为使者前往三辅地区,让那些叛羌好好知道知道我朝的国威和军威;我对凉州并州的地形、风土十分熟悉,我愿为在前线讨伐叛羌的部队助一臂之力。
微臣当初遭到梁冀的陷害,埋没在老家几十年得不到任用,但是在这期间我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默默观察、分析着局势和变化:从鸟鼠山到泰山(也称 东岱山)这一带,虽然羌人经常动不动就作乱,但是我发现他们叛乱的原因基本上都差不多。
一般都是因为当地长官手段太狠,对待羌人太过严苛,压迫得太厉害,所以才把羌人给逼上叛乱这条路的。
有谁不想好好过安生日子呢?羌人也一样。我认为,与其大力镇压,不如好生安抚;与其把孙子、吴起的兵法研究得高深精良,不如让长官、小吏们遵纪守法。
马贤的负面事迹还没过去多久,现在羌人又一次叛乱,的确让老臣惶恐忧虑,所以这原本不该我管的事情我也僭越向陛下提出这些件建议,希望陛下予以采纳!”
刘志下诏任命皇甫规为中郎将,拿着朝廷符节监督、统领关西(函谷关以西)地区的人马讨伐零吾羌等叛羌。
十一月,皇甫规成功将羌人击败,斩获了八百多名敌兵的首级。
先零羌种部落发现皇甫规是个信守承诺、说一不二、威严可靠的好官,于是大家都约定好前去投降,最后共有十多万叛羌投降于皇甫规麾下。
五年(壬寅,162年)
1.春天,正月壬午日,南宫丙署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2.三月,沈氐羌入侵张掖郡、酒泉郡。
皇甫规带着已投降的先零羌人讨伐陇右地区的叛羌,然而行军到一半的时候,道路艰险难行,无法继续向前进发,而此时部队中流行起了严重的疫病,有三四成的人都病死了。
在如此艰难的时期,皇甫规挨个巡视军帐,了解、关心将士们的病情,对他们嘘寒问暖、安慰鼓劲;皇甫规愿意与士兵们同甘共苦,对他们关怀备至,所有人都被皇甫规的行为所感动,三军(上中下)将士无不心悦诚服。
东部地区(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的羌人看到皇甫规的先零羌部队团结一致、众志成城,也都觉得他是一个值得投靠的好将领,于是派遣使者请求投降。
至此,凉州地区与中原之间的通路得以恢复。
早些时候,凉州地区的官僚体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安定太守孙隽贪污成性、索取无度;
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杀害了不少投降的羌人;
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天水)太守赵熹年纪都太大了,早已力不从心,无法胜任管理职责——
这些人都与朝中宫中的权贵相互勾结,仗着自己有靠山、有背景,在岗位上胡作非为,根本不按照规定办事。
皇甫规上任之后,把这些贪官污吏、乱臣贼子的罪名一条条清清楚楚的列举出来,上报给朝廷,有的人被免职、有的人被处死,凉州地区的乌烟瘴气一时间烟消云散;羌人看到皇甫规的这一正义之举,也都不再想着作乱了,纷纷表示愿意归诚,于是沈氐羌中的首领滇昌、饥恬等人带着十多万口人投降于皇甫规。
3.夏天,四月,长沙出现了盗贼团伙,这货贼人入侵了桂阳郡、苍梧郡。
4.四月乙丑日,恭陵(汉安帝刘祜的陵寝)的东楼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四月戊辰日,虎贲掖门(虎贲卫士守卫皇宫之处)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五月,康陵(汉殇帝刘隆的陵寝)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5.长沙、零陵郡的盗贼入侵桂阳郡、苍梧郡、日南郡、南海郡。
交趾刺史和苍梧太守吓得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直接丢下手头上的工作连夜逃走。
刘志派遣御史中丞盛修去各州郡要求当地长官征兵,然后率领郡兵讨伐贼人,但是并没有将动乱成功平息。
6.五月乙亥日,京师发生了地震。
7.五月甲申日,中藏府(管理皇宫金银布帛等财货)丞禄署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秋天,七月己未日,南宫的承善楼的小门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8.乌吾羌入侵汉阳(天水)郡,陇西郡、金城郡派兵将羌人击败。
9.豫章郡艾县的贼人入侵长沙郡的各个下属县,益阳县县令遭到贼人杀害,盗贼团伙四处转战,逐渐聚集了一万多人。
谒者马睦统领着荆州刺史刘度所带领的军队讨伐盗贼,作战失败后,马睦和刘度仓皇逃走。
零陵军的蛮夷也趁机作乱。
冬天,十月,武陵郡的蛮夷发动叛乱,入侵江陵县,南郡太守李肃跨上马准备开溜,主簿胡爽拦在马前、拉住马缰绳对李肃说:“蛮夷之所以会反,就是因为州郡的长官软弱无能,镇不住他们。府君您是朝廷任命的大臣,掌管着一千多里的地面,只要您愿意摇旗呐喊、振臂一呼,立马就能召集起十万人马,为什么只想着逃跑,主动放弃这么大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李肃抽出佩刀指着胡爽,说:“你一边儿去!我急着跑呢,哪顾得上这么多!”
胡爽保住马头,不让李肃离开,李肃被逼急了,只好一刀刺向胡爽将他杀害,然后匆匆逃离。
刘志得知李肃如此怯懦胆小、不负责任,还杀了劝谏之人,马上派人前去捉拿李肃,将其押送回京,处以弃市之刑。
马睦和刘度作战失败逃走,原应处死,刘志赦免了他们的死罪。
刘志免去了胡爽家的赋税、徭役、兵役,并且将他的一个儿子任命为郎官。
尚书朱穆向刘志推荐右校令(属将作大匠,负责管理右署的工匠)山阳人杜尚,刘志任命他为荆州刺史。
十月辛丑日,刘志任命太常冯绲(音“滚”)为车骑将军,让他率领十万多人马讨伐武陵郡的蛮夷。
由于以往被朝廷派去讨伐蛮夷的将帅,总是会被宦官以“浪费军队物资”之类的罪名陷害,为了不被宦官背刺,冯绲要求朝廷派出一名中常侍来监督军队的财货。
尚书朱穆弹劾冯绲:“冯绲因为一点军费便如此计较,恐怕不会尽心为朝廷效力,这完全不是大臣应该说的话!”
刘志下诏不得因此事举报冯绲。
冯绲请求让前任武陵太守应奉和自己一起出兵,得到了刘志的批准,并且任命应奉为从事中郎。
十一月,冯绲的部队到达了长沙郡,贼人听说冯绲来了,折服于他的威名和军事能力,于是都来到冯绲的军营中请求投降。
随后冯绲便带兵讨伐武陵郡的蛮夷,斩杀了四千多名敌兵的首级,收降了十多万人;至此,荆州地区的动乱得以平息。
刘志下诏赏赐冯绲一亿钱,冯绲坚持不接受。
冯绲整顿好军队返回京师后,把功劳全都归于应奉身上,并推荐他为司隶校尉,随后冯绲提出了退休辞官养老的请求,然而并没有得到刘志的批准。
10.滇那羌入侵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
11.刘志罢免了刘矩的太尉一职,任命太常杨秉为太尉。
12.皇甫规带着朝廷的符节担任大将一职,回到泰山郡继续负责承担着对当地官府、百姓的监督管理职责,从来不接受请托、贿赂,也不给人开后门、走关系,检举揭发了不少不称职、不合格的官员;他对宦官掌权这事儿深恶痛绝,打定了主意坚决不与这帮人有瓜葛。
正是因为皇甫规的正直果决,遭到了宦官和地方官的忌恨,于是很多人联合起来污蔑皇甫规“给羌人发放好处,让他们假意表面上投降,给自己的政绩做数据”,这样的脏水泼得多了,刘志也渐渐对皇甫规有所怀疑,接连下达了好几封批评他的玺书。
皇甫规上书为自己辩解:“延熹四年(161年)的秋天,戎狄之人侵扰州郡,长安地区的官民都对此手足无措,陛下也不得不把心思放在讨伐蛮夷之上。
之前我是考虑到,身为臣子,要行事低调、不可贪功争功,也从不说自己有多辛苦、多劳累,所以我一句邀功的话都没提到过,只希望自己没有给朝廷丢脸、没有给大汉抹黑,只希望自己不像之前讨伐羌人的将军那样惨败而归,盼着这样能够稍微洗清一点身上的罪行。
朝廷派我去治理盗贼的时候,先是检举了孙雋、李翕、张禀三人;等平定了盗贼后又马不停蹄地向南赶去讨伐叛羌,这次又揭发了郭闳、赵熹的罪恶。按照法律规定,这些人犯的事本就该处以死刑。
上面说的这五个人,党羽宾客几乎占据了半个天下,从基层小吏到墨绶官员,有一百多人跟他们做的恶有牵连。
这些同党中自然有他们所提拔、开过后门而当官的关系户,关系户为了给这五人出气、他们的儿子为了给父亲复仇,想方设法、托遍关系的来污蔑我、诋毁我,说我和羌人里应外合、私相授受,说我故意让他们表里不一的表面归顺朝廷。
如果说我用自己的钱给羌人提供好处,那么请陛下派人去搜我的家,我家中连一石米都凑不出来,哪来的钱给羌人?
如果说我为了讨好羌人挪用公款,那么军队账本上的财务支配记录早就已经写得明明白白,到底如何有事实依据说话。
退一万步讲,我要是真老糊涂了,像这些污蔑我的言论一样,给羌人提供了大量好处,与他们狼狈为奸以求蒙蔽朝廷,那么请陛下看看先代都是怎么做的:
孝元皇帝(刘奭)为了与匈奴修好,给呼韩邪单于送去了后宫中的姬妾(王昭君);
孝武皇帝(刘彻)为了和乌孙国搞好关系,给乌孙王昆莫送去了江都王(刘建)的小女儿。
如果我真的花费了一千多万去招降羌人,那么这也不失为一条合理且明智的手段,真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平定羌乱,这难道对朝廷来说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这么做到底哪里不合适呢?
从永初年间开始,为了讨伐羌人,就已经派出去过好几位将军了,光是打败仗就打了五次——邓骘在冀县西失败、任尚在平襄县战败、司马钧在丁奚城战败、马贤在姑射山战败、赵冲在鹯阴河战败——花费的军费少说也上亿了,然而这些钱真正用在打仗上了吗?真的用在将士们身上了吗?
没有。
那么去了哪里呢?
全都被好好的封起来,怎么带出去又怎么带回来,然后一股脑全都赏给陛下的亲信、朝中的权贵。
这些皇亲贵胄就是靠着讨伐羌人刷战功,陛下便以此来当作赏赐权臣爵位和封地的理由。
如今我平羌结束,回到泰山郡继续干之前的工作,是我没有眼力见儿,忙不迭的纠察贪官污吏,没有拿钱好好款待那些权贵们、没有好好巴结他们维护关系,活该被人诬陷、活该被人诽谤!”
刘志看完皇甫规的申诉书之后感慨良多,随后便下令将皇甫规征召回朝,任命他为议郎,并且要求有关部门确定为他论功行赏的事宜。
中常侍徐璜、左悺想找皇甫规要好处,多次派使者跑去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封赏,实则是暗示皇甫规给他们送礼,但是皇甫规直接给他们来了个装聋作哑,始终都对这些问题避而不谈。
徐璜等人从皇甫规身上捞不到钱,又是觉得丢脸又是胸中愤懑,再次把之前诬陷皇甫规的那些话拿来在刘志身边嚼舌根子,最后刘志还是把皇甫规交给了有关部门处置。
皇甫规的从属官们想拿钱息事宁人,但是遭到了皇甫规的严词拒绝,宦官们眼见真的一分钱都压榨不出来,便加大力度给刘志煽风点火,于是刘志以皇甫规“没有把贼寇处理干净”为由,将他打入了廷尉监狱,发配到左校服刑。
包括三公和太学院的学生张凤在内共三百多人,来到皇宫门前为皇甫规请命;过了没多久,朝廷就颁布了大赦天下的诏命,皇甫规身上的罪名自然而然就被洗清了,往后他便被释放出狱回家养老。
六年(癸卯,163年)
1.春天,二月戊午日,司徒种暠去世。
2.三月戊戌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3.刘志任命卫尉颍川人徐栩为司徒。
4.夏天,四月辛亥日,康陵(汉殇帝刘隆的陵寝)的东署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5.五月,鲜卑人入侵辽东属国。
6.秋天,七月甲申日,平陵(汉昭帝刘弗陵的陵寝)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7.桂阳郡中以李研为首的盗贼率领团伙在桂阳郡周边作乱。
武陵郡的蛮夷发动叛乱。
桂阳太守陈奉率兵将盗贼团伙和叛蛮剿灭。
由于车骑将军冯绲从不巴结宦官团体,于是宦官们一直以来都对他心怀怨恨,想找个由头整一整他。
之前,冯绲被朝廷派去讨伐武陵蛮夷,而他平息动乱回师之后,这次蛮夷又发动了叛乱,被宦官硬是以“大军撤退后盗贼再次作乱”为由给,要刘志给冯绲定罪。
八月,刘志以“大军撤退后盗贼再次作乱”为由免去了他的车骑将军一职。
8.冬天,十月丙辰日,刘志在广成县打猎,然后来到了函谷关、上林苑。
光禄勋陈蕃上书劝谏道:“即便是在安宁太平的时期,天子想要游猎也得有节制,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田野空空如也’、‘朝堂空无人才’、‘仓库存货空虚’这‘三空’的局面!
而且蛮夷不断叛乱、贼人四处频发,还没到暂缓兵戈之事的时候,各地都因为灾害和动乱而搞得人心惶惶、流离失所。
现在应该是陛下为国事操劳焦虑、夙兴夜寐的时刻啊,您怎么能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扬起遮天蔽日的旗帜,在郊外和旷野尽情的奔跑驰骋呢?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下了点秋雨,是老百姓下地种田的好时机,如果然而您现在却忙着游猎忙着玩耍,只要您出来一次,农民们就得回避清场,岂不是耽误了他们的农忙机会吗?来年的收成哪还会有着落?这岂不是为了供陛下玩乐潇洒,却让老百姓忍饥挨饿吗?
为了寻求短暂的刺激,却动用这么多人力物力,影响大量老百姓的正常生产生活,这哪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君主所做的事情呢?”
陈蕃的奏疏交上去之后,刘志丝毫不予理睬。
9.十一月,刘志罢免了刘宠的司空一职。
十二月,刘志任命卫尉周景(周荣之孙)为司空。
当时宦官的势力已经铺天盖地,为了敛财忙得如火如荼,周景看不下去这样的情况,和太尉杨秉写了一封联名奏疏:“朝中、地方上的官员,大多数都是些走后门的关系户,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良好的工作能力、足够的工作经验,也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胸怀。
按照以往的规矩,内宫、中央官员的子弟不能担任重要岗位;但是现在内宫宦官的宾客、友人,在官场上星罗棋布,有的人年轻缺乏经验、有的人平庸缺乏管理能力,但是大量这样的人充斥在州郡、县邑长官的位置之上,成为了上级部门难以管理的头疼对象,成为了祸害老百姓的社会毒瘤。
应该按照制度规范,将这些不合格的官员全部罢退,以此来消除天灾异象。
希望陛下让司隶校尉(管理三辅地区(京兆、扶风、冯翊)、三河地区(河内、河东、河南)、弘农郡)、中二千石官员(九卿)、城门校尉(十二城门司马、门候)、五营校尉、北军中候(负责监督五营校尉)分别对各部门、各单位开展调查,揪出其中的贪官污吏、乱臣贼子。
该罢黜、该贬职的人全部列出来交给三公部门审核,后续如果又查出了更多的人,也要持续上报。”
该提议得到了刘志的批准。
诏书一下发,司隶校尉等部门便开始了调查审计工作,最后包括青州刺史羊亮在内的五十多名州牧、太守,有的被免职、有的被处以死刑;从这以后,天下各地的官员都不敢胡作非为、违法乱纪了。
10.刘志下诏征召皇甫规回京,任命他为度辽将军。
在梁冀一族垮台的那段时间,张奂作为梁冀曾经的手下,也牵涉其中,被罢免了官职,并且被禁止入朝为官;虽然有很多人都觉得张奂是个有才华有能力的人,但是他的故交旧友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只有皇甫规向刘志推荐张奂,前后加起来总共推荐了七次,终于说动刘志任命他为武威太守。
皇甫规来到度辽将军营上任后,过了几个月,再次上书推荐张奂,说:“张奂文学素养高,且足智多谋、眼光独到,深得将士们的军心,是个元帅的好苗子,他才是度辽将军的最佳人选,希望陛下考虑一下他。
如果陛下认为以我的军事才能尚有可用之处,那么我请求陛下让我当张奂的副手。”
刘志批准了皇甫规的请求,任命张奂接替皇甫规为度辽将军,任命皇甫规为使匈奴中郎将。
11.大量西州地区的官吏和百姓自发来到宫门前,为前任护羌校尉段颎申诉求情;当时正好赶上滇那羌联合其他羌种人叛乱,且有势头越来越盛的迹象,凉州地区几乎要被羌人给全部霸占了,于是刘志恢复了段颎的护羌校尉一职。
12.尚书朱穆看不得宦官这幅骄纵蛮横、肆无忌惮的样子,上书劝谏:“以前一直都是选用读书人、知识分子来当做皇帝的中常侍,从孝武皇帝(刘彻)建武年间开始,中常侍就全部换成了宦官。
从延平年间(汉安帝刘祜)以来,宦官的地位越来越高、掌握的实权越来越大,甚至还学着儒生的样子在帽子上装饰貂尾和金珰,就连侍中(天子近侍)这样重要的岗位也都是宦官担任。
奏章、文书,这些涉及一国政事的文件,全都要经过宦官之手;天子号令、调遣,这些代表天子权威的指令,也全都经由宦官的嘴巴说出。
所以这些宦官掌控了文件上报与否的大权,皇帝看到的东西都是宦官筛选过后想让皇帝看到的;对于天子的号令,他们也可以擅自过滤或者加工,到底是从轻还是从重也几乎都是他们说了算。
宦官凭借着一手遮天的本事,除了皇帝之外,还有谁是他们指挥不动的?凭借着天子的宠爱和信任,凭借着在朝廷中、社会上的威望,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将他们的亲戚朋友按插在任何一个岗位上,这怎么不算是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然而那些关系户大多数都是些贪婪暴虐的可恶之人,盛气凌人、嚣张跋扈、见钱眼开,仗着自己在内宫中有人,徇私枉法、违法乱纪之事层出不穷,没有人敢管他们,谁管谁就要倒霉,所以才让这些人愈发蛮横无理,无止尽的喝着底层老百姓的血,让普通民众深陷泥淖。
我认为这些非正常途径获取官位的人应该全部罢退,按照以往的选人用人标准,重新选择更有责任感、更有道德、办事能力更强、更加忧国忧民的淳朴正直之人。
相信这样或许能让老百姓看到新的希望,感受到陛下对他们的关怀;只有让天下人重拾对朝廷的信心和信任,那么人民群众才会心甘情愿服从陛下的号令、认同社会价值观、践行礼法规范,整个社会才会在一片团结友爱、和谐安定的状态下平稳地发展下去啊!”
刘志并没有采纳朱穆的建议。
后来,朱穆又借着一次入朝觐见的时机,当面对刘志说:“按照以往的标准,皇帝身边只需要一名侍中和一名中常侍,主要任务就是提前审核尚书部门递交上来的文书;安排一名黄门侍郎,负责将文书传递至皇帝面前,并打开念给皇帝听——无论是侍中、中常侍还是黄门侍郎,都得从有名望的知识分子家庭中选择。
和熹太后(邓绥)代理天子执政时期,由于她身为女眷,不便于直接与公卿大臣接触,于是才把常侍都换成了宦官,由小黄门负责给太后和皇帝两边传达文书内容。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宦官基本就代表着皇帝、太后,甚至在很多人眼里这两者之间可以直接画等号了,由此可见,宦官的权力已经大到了什么地步,完全可以与天子比肩。
正是因为这种低贱的阉人一夜之间成了把持国柄的权贵,他们没有足够的教养和文化,所以无法用道德修养约束自己的行为,只知道在权力的加持下,愈发放大自身的贪婪和卑劣,导致天下人都惨遭宦官的荼毒。
我认为陛下应该罢退后宫中的宦官,选用德才兼备、学识广博、敦厚宽和的儒生陪伴您的左右,辅佐您处理政事,一定会对您有很大的提升。”
刘志听了这些话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邪火,并没有搭理朱穆。
朱穆跪在堂下不肯起身,刘志身边的侍从呵斥道:“出去!”
过了很长时间,朱穆见实在是无法让刘志回心转意,只好站起身来,快步离去了。
连着两次劝谏,朱穆深深得罪了宦官,于是宦官多次捏造诏书内容对他进行打击报复,一找着机会就在刘志面前大肆诋毁朱穆,导致朱穆的官场和进言之路非常不顺。
朱穆是个很要强的人,遭到宦官如此打压,根本就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提出来的计策和建议也得不到刘志的采纳,因此一直闷闷不乐、愤愤不平,由于长时间处于低沉、愤怒、忧愁等消极情绪之中,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硬生生气出了一场病,背部溃烂感染,医治无效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