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米兜兜
1
伯父的风光还要从他修的那栋楼房说起。
有了它,伯父姓什么叫什么就不重要了,大家提到他总是说那个楼房屋里的。
他们称呼我伯母为那个楼房屋里的老婆,称呼我的四个姐姐为那个楼房屋里的女儿。
就连称呼我也是说那个楼房屋里的侄女。
伯父家的楼房高大敞亮、冬暖夏凉。
伯父搬家以后,我也经常往他们的新房那边跑。
有时候,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母亲叫也叫不回。
母亲很生气。可我就是不愿意跟她回去。
我说:我也要住大楼房。
气得母亲总想拿巴掌扇我。
但我说的是实话。
以前我是不知道还有楼房这种东西,如果知道了,那谁还愿意回去红砖房里去呢?
人只能往宽路上走的好不好!
学校里新来的班主任老师是邻村调来的。
她不认得我们这里的学生,上课总爱照着花名册点名,叫的也都是我们的本名。
好几次,她念我的名,我都没站起来。
后来,有同学在她跟前提醒:“老师,你喊楼房屋里的侄女,她就会站起来了。”
说完,大家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2
这个同学对我的了解起源于有一次课后玩游戏,他扮演孙猴子。
孙猴子有一句介绍自己的名言——我乃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
他们也让我演一个人物。我说我不演,我就演我自己。
他们就起哄说:那你来段介绍。
我说:我是Z校长的女儿,楼房屋里的侄女,ZX是也。
他们一个个听了,笑得捂着肚皮子在地上打滚。
打那以后他们总拿这事来取笑我。
做游戏我是不会当真的,但是我不能保证别人也跟我一样想。
有一个同学觉得我这样的名头很风光。
回去之后就问自己的父母亲要大楼房住。
他的父母没钱建大房子,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待出嫁的姐姐身上。
他父母亲说以后准保让他姐姐出嫁的时候找个有楼房的。
这样他以后就是楼房屋里的小舅子。
他得了这个楼房里的小舅子的头衔就开始跟我比较高下,没事就找我论一论。
后来村里修楼房的果然多了起来。
班里也出了很多跟我一类的头衔,或是叫楼房家的小子闺女,或是叫楼房家的什么什么亲戚。
总之,后来楼房一多,我这楼房家的侄女这个名头也就不吃香了。
我总想换个名头,但我们家那时候几年里边都没有新鲜带劲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
3
到后来,还有扯得更远的,或者拿其它什么名头胡扯的。
有一回,村里的王婆听人家聊天。
对方说自己娘家侄子里头出了一个博士后。往后自己就是博士后的姑母了。
王婆气不过,跟我母亲说:她侄子不就是个博士后吗?我侄子还是博士王呢!她是博士后的姑母,我就是博士王的姑母。
惊得我母亲一愣一愣的。
还有一回,邻村有一户人家想往我父亲学校塞孩子。
他说自己是县教育局局长老婆娘家弟媳妇的表弟。
他来家里找我父亲,我父亲不在。
我不知道他说那么一长串有什么用处。
实际上要梳理清楚这样复杂的关系肯定得费不少功夫,没准死掉的脑细胞还会像头皮屑一样多。
后来我父亲回来问谁来找过。
我说县教育局局长老婆娘家弟媳妇的表弟。
父亲说这是个什么介绍?
我用自己当楼房家的侄女的经验告诉他,说:人家只是想让你知道他跟局长有事。
我父亲又问:什么事?
我说:亲戚的事。也许还不止这些。
我父亲不善社交,这点没少让他吃亏。
我觉得很大的可能性就在于他听不懂这类的介绍。
实际上往往这样的介绍话里话外包含的信息量是很多的。
他总觉得扯得远的人没关系,他也不想想要是没关系,那些人为啥还要扯呢,肯定是有用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