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芬在这一片可算得上小有名气。
卖早点:煎饼果子、手抓饼、饼卷菜……大里街道这卖早点的商贩就数她卖的花样多,时间也长。单饼两块,加鸡蛋加肠各加一元钱,这活计是辛苦了些,但是零零碎碎的钱挣得也不少,不过要提起“出名”这还得一个月前说起。
十二月份,北方的这个小城偏袒下雪。这天,陈桂芬四点起床,咬了几口炸饼卷菜,把昨天晚上收拾空的钱箱放回隔层,揣到腰包里一卷零钱,将煤气罐搬上三轮车,拾掇着几个装着炸饼、油条、香肠、生菜的塑料袋,还有一塑料桶的生鸡蛋。披上紫色羽绒服的陈桂芬不像个卖早点的,倒像个高楼大厦里出入的女公关。
“要出摊去呵”,丈夫刘忠好朝自家小院喊,“我说你早点回来,隔壁老孙头的狗丢了回来帮着找。”
“知道了,你快歇着去吧!”陈桂芬一边应答一边把三轮车推出院门槛,咯噔一声,拐角的积雪留下浅浅车辙印。
刘忠好瘸着一条腿,扒着门移到屋里自己的床上,坐了一会儿又移到客厅。他睡在客厅,儿子和媳妇各自一个屋,五年前他也是和媳妇同床共枕的,要不是车祸轧折他的右腿,他还能边抽烟边开大货车,在高速路和乡间土道奔驰。不过赔给他的二十万元钱,他收拾起来了,藏在媳妇床下的黑塑料袋里。陈桂芬睡觉不老实,翻身打把式,刘忠好瘸腿之后睡觉轻得像只猫,所以心甘情愿从卧室搬出来,从媳妇温暖的怀里脱离出来。
客厅的电视橱上摆着刘忠好还是个健全人时候的照片,那时他眼里全是笑,抽烟,牙还没有全黄。他盯着照片良久,目光沉沉的钉在塑料相框周围,身子却欠下去窝在沙发里,不一会儿又睡着了。梦里还重复着一件事:就在前天,由陈桂芬悉心照料的蝴蝶兰死了,他给扔到垃圾堆去了,为此陈桂芬和他大吵了一架,说这花是要仔细埋起来的,不能说扔就扔。这是他们夫妇俩为数不多的不和睦,所以几乎也成了刘忠好心头的一个疙瘩。
陈桂芬只在大里街道这一片摆摊儿。有时候她也晚上去新世界广场,不过一般什么都是凉风习习,人们将睡眠延时的夏季。等她到大里小区门口,卖现磨豆浆的胡素平已经拾掇利索,黄豆、红枣、黑芝麻、燕麦都在小车的第二层钱箱边摆好啦。
胡素平烫着波浪卷发,大嗓门儿朝着陈桂芬就喊:“你来晚啦!”
其实一点也不晚,不到六点,天也就蒙蒙亮,对于大部分不习惯早起的现代人,吃早点就算早也一般七八点。
“啊啊,没事,不算太晚。”陈桂芬热了平锅,煎上手抓饼,一边笑呵呵的说。
路边的雪在居民楼前的广场堆积,银杏树被北风吹得黄叶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