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调

文/易觉

元寿二年六月初三,汉哀帝刘欣去世。

同年九月十七日,刘衎于继位,年仅九岁,太皇太后王政君垂帘听政,王莽操持国政,次年改年号元始。

这是刘衎父亲孝王逝世的第七年,刘衎作了皇帝,也只是乱臣贼子的一颗棋子。

刘衎的母亲卫姬,系中山孝王之姬。其母家卫氏外戚却让王莽坐立不安。王莽怕平帝的母亲卫姬进长安后被尊为太后,不准她入京同儿子住在一起。卫姬想念年幼的儿子,几次上书请求王莽准许她进京,王莽执意不肯。并借机杀尽平帝舅家,以防与他争权。

后来,卫姬临死后带信给自己十二岁的儿子,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自己同袍的妹妹并且要保护她,她只告诉了刘衎他妹妹被晋阳的一副人家寄养,乳名莲衣。

只是卫姬不知道,过两年他儿子也会死。

元始六年,刘衎已经14岁,王莽担心刘衎长大会难以对付,于是决定除掉他,不久,王莽以刘衎突发重病而死而愚弄天下。

这一场喧哗过后,唯一背负着刘衎夙愿的就是他极其信任的侍卫刘慕,而刘慕死里逃生以后一边躲避着追兵,一边暗地寻找刘衎的同袍妹妹莲衣。

此时莲衣正在晋阳一富贵人家,养父母也是无儿无女,但宅心仁厚待她如同待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当年三岁送来的孩子转眼间变成亭亭玉立的女子,16岁,正值花季。

花季少女到了正爱玩的年纪,却一直没出过家里的后院,莲衣从小过得便是衣食无忧的生活,6岁之前的记忆仿佛如昨天的鸳梦一样,散在记忆的长河徐徐散开,淡去。养父母知道她的身世,所以一直如呵护掌心的雪一样爱护着她,希望她此生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安度此生。

晋阳城巷间传炙人口的有这样一个说法:“苏氏人家有一女,城南庭院一朵花,拨得黯然销魂曲,绣的琴瑟和鸣花”

所以有太多官宦纨绔子弟前来拜访一睹这令城南花树泛香的女子,人多的踏破了苏家的门槛,均被两老谢绝,两位老人家所想,待到女儿芳龄十八再给相一个殷实人家找一个老实厚道的好夫君,日后不会苦了自己的女儿。

居摄三年二月,刘慕辗转来到晋阳城。

三月末,汉宗室安众侯刘崇与侯相张绍首先在南阳起兵讨伐王莽,猛攻宛城。但因起事仓促,又缺乏群众基础,很快被王莽的官军扑灭。

残部逃脱北方,沿途晋阳的时候,一部分暂且安顿下来了。可王莽心胸狭窄,眼中容不得沙子,帝国军队追击到晋阳,欺压百姓,掠夺财产,领军的头目因是王莽心腹所以猖狂至极,连地方衙官县令都不放在眼里,在人民眼里他们更像一群掠夺的狼。

城南苏氏府内,

苏母:“莲儿,今乱世当道,官军如豺狼虎豹,使人民陷于水火,民不聊生,你从小到大没见过世面,不知这乱世的险恶,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择日就速速离开晋阳吧。”厅堂上一位面容隽永的老妇人,面容憔悴的说。

莲衣:“娘亲......”

“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你先出去避避,现在城内被官军封锁,我们怕是没法离开了。”苏公叹了口气。

莲衣想到几日便是自己的生辰,请求道:“娘亲,我能在这我长大的地方成年吗,几日便好,莲儿请求娘亲不要赶我走,呜呜呜...娘。”说着说着,莲衣便在噙不住眼角的泪水,嚎啕大哭起来。

苏母悲极“莲儿啊,娘亲也舍不得你走啊...呜呜。”

老头子也被这一幕感染了,抹了把鼻涕,拂袖而去。

次日清晨,莲儿在为母亲梳理发髻,铜镜前,苏母的笑容如印在湖水的阳光一样,自然可掬。

“娘,我记得小时候你就是这样为我盘上花冠的。”莲儿也笑了。

“是啊,那时候你还不到我腰间那高,转眼就长大了,长成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了。”

“娘,你说什么呢?...谁是大姑娘了。”莲衣害羞地娇嗔。“不许娘亲这么说我,我永远是娘亲的女儿。”

“好好好...不说”苏母心疼地转身看着透着憨态的女儿嘴角上扬的弧线慢慢垂了下来,回过头来深叹一口气,神色衰然。

莲衣疑惑,“怎么了,娘亲,莲儿说错什么了吗?”

“莲儿啊,你知道吗,娘怪自己没能提前给你找个好人家。”

“哼,我才不和那些豪门公子在一起,一个个表面痴情不已,实则虚情假意。”莲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

“娘亲,你别为莲儿操心了,莲儿会保护好自己的。”话到自己却没了底气。

苏母淡淡笑过,“莲儿,你心目中的夫君是什么样的?”

莲衣脸颊微红,思忖一会儿说:“首先他得是个英雄,但不需要太出名,他保护我要胜过他自己,他不能冲我发脾气,但能包容我的小脾气,他还要对娘亲好...”

苏母被这小妮子的要求给逗乐了,“你这哪是在寻求夫君啊,是在寻求自己的贴身侍卫啊。”说着苏母拍了拍莲衣,边笑边嗔怪她不懂事。

谈笑风生几日转眼到了离别的时候,今日便是莲衣的十八岁生辰,为博个好彩头,两老也是令仆人婢女把府中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彩结无几,但为了衬托喜宴的气氛,红灯笼被挂满了庭院门前。两老和一些亲友热闹地庆祝了莲衣的生辰。

宴罢,苏母把莲衣叫到内室,从房间拿出一个首饰盒,小心翼翼地展开。

“娘亲,此所谓何物?!”莲衣诧异

苏母告诉莲衣,这个是苏家祖传的嫁妆,镜羽针,此针不仅会给自己带来福报与运气,而且用它缝制的衣服,会保主人魂魄使之回魂免死,不过效果只有一次,苏家代代靠此针保佑,富贵繁荣,今天女儿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再相见,只好先交付与之。

莲衣紧紧抱住了母亲。

窗外明月正悬,油灯里灯油耗尽,光景灭!

府外一阵阵喧喧闹闹的马蹄声,此刻前来搜寻的官军将这平时看起来硕大的苏氏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中一个带头的府外叫嚣:“苏老爷,我们是追讨叛军的王葬亲授的王琦的直隶部队,你府中张灯结彩我们怀疑有叛军藏匿此地,要搜查府内,还望苏老爷配合。”

不及仆人回报,带头的就狂妄地带人闯入了苏府,顿时苏府内人心惶惶,家眷婢女仓皇逃窜,可均无果。

来时人个个凶神恶煞,苏母在内室慌张失措,苏家老爷赶紧按照之前的安排,令仆人将大小姐拉向后院。

“我们一起走吧,爹。”莲衣带着哭腔央求着苏老爷,苏老爷厉声道:“莲儿,现在什么时候你还不知道吗?别说了,阿生给她带走。”

莲儿哭地更厉害了,像街头卑微的小狗一样,她拉着爹地的衣袖,“爹爹,带我和娘亲一起走吧。”眼泪灼在脸上生疼,她倔强地蜷在父亲身边,“爹爹...”

恍惚间后院火光满天,那个叫嚣的头目,破门而入。

苏母一下瘫坐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欲哭无泪。

苏家老爷阔步向前,看着这形同市井无赖般的头目,道:“大人可还从我府中搜到叛逆分子?”

面前地头目一脸色相地盯着莲衣,油腔滑调道:“叛逆分子没寻到,可寻见了一个小美人儿,哈哈哈。”

旁边一士兵侃道:“大哥来晋阳多日的美人梦这下有着落了,哈哈。”

众士兵揭堂大笑起来,“大哥能看上这美人也是她的福气。”“大哥,娶了她吧。”“美人,你就从了吧。”

头目摆了摆手,众将士也不再多嘴。

“苏老爷,刚才我兄弟说的你也听见了,我看上了你女儿,你就将她许配给我,我日后不会亏待她的,你看怎么样?”

苏氏呸了一声,噤了那个头目一脸口水,立即有人上前押住了苏老爷。

“老头子,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头目怒道,一声闷响,苏老爷倒在血泊中,苏母及家眷嘶声力竭,拼力挣扎,莲衣则因惊吓过度而昏厥过去,头目下令反抗者皆屠之。

人荒马乱中,有一士兵急报,说城北因防备空虚,叛军潜入将守城士兵杀害,逃之。王琦将军现在急召集部队,即刻出发追击。

头目脸上一阵慌乱,立即回过神来大喝道:“兄弟们,将军急诏速速回营。”

马蹄声渐渐远去,苏府全府奴婢家眷六十余人皆死于非命,七月盛夏的夜里,已不见婉转的月光,雷声过后,下起了磅礴大雨。

莲衣昏昏沉沉感觉自己的衣袖,被雨淋湿,自己的脸上击上如鼓点喘急的液体,这液体沁入了鼻孔,眉间,耳畔,有中浓浓的腥咸,她已然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血泊水,只是隐隐感觉有人将自己抱起然后感到周遭温暖起来。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木屋里,自己的衣裳已经换成了洁净暖和的粗服,枕边的玲珑盒子里静静地放着苏母留给她的镜羽针。她感觉头炸裂地疼,昨天发生了什么,自己从何而来,她却再也不知道。自己也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再撑起那瘦弱的身躯了,她感到自己有些冷,干咳了两下,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匆匆进来了。

“姑娘,你没事吧。”她费力地扭向头看她,是一个女侠装扮,眉目清秀,没有过多脂粉点染,算是生的好看。

“咳咳...你救了我?”莲衣感觉胸口咳的有些痛。

“是公子救了你,他昨夜托付我照看你,你身子虚弱,先把这碗参汤喝了吧。”她冷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柔。

她起了起身,想要去喝那参汤,但身子虚弱不允许她动弹。女侠看看她,“还是我喂你吧!”

刘慕回来时,她还未醒。

他衣服的肩背已被划破,血肉有些模糊,只不过已经止住血了,看样子刚刚凝固。

她醒时,透过珠帘看着女侠正在为他包扎背后的伤口,顿时脸红不止,扭过头来,这一动作过大使得自己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刘慕穿上素服,女侠闻声过来看看,然后自己转身离开。

这个女侠叫浣,她少小习武,出身刺客世家,一次执行任务险些送了自己的生命,多亏刘慕出手相助她得以生还,所以她有时会来照顾照顾刘慕,其他时候,神出鬼没。

她想要从浣口中渐渐了解救自己的这个少年,可是她知道的也寥寥无几,因为刘慕也经常在外,要么负伤回来,要么救济于人,浣说他经常去竹林尽头的河边,常常在满月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

第二日,她面色已经相比昨天好了不少,刘慕路过木屋檐下,她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试探问:“是...是你救了我?”她稚气未脱的童音显得俏皮而不安。

他却并没有回答的样子,可能是因为伤口的问题,他并不想过多的说话,可并不是如此,因为他救她时,看到她家人都死了。

显然他来晚了,只救了她。而她马上问来自己的家人怎么样,他怎么说,他无法面对她。

“你怎么救得我?”她有些急切。

他不语。

她竟突然失声抽泣起来,“你这个聋子,回答我啊?我从昨天醒来就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哪里?我的亲人呢?”

他身影微颤,像一个木板钉在原地动不了。

“你家人因城内混乱,托付与我让我保护你。”他一字一顿地说完。

她花容尽散,“你是谁?”她嘟囔道。

“刘慕,一个可以护你周全的人。”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叠好的手帕递给她。

她夺去,拭去风干的泪痕,一阵竹香入鼻。

“你能护我多久?”她打量着这个不善言辞的少年,剑眉星目,面容棱角分明,透漏一种英气,身后别了一把装饰精致地宝剑,与他的素服显得格格不入。

他望向她,她觉得深寒不已。他没有回答。

日后,她渐渐恢复地和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了,除了依旧想不起来外,她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撒娇淘气了。她变得郁郁寡欢。

一日,她随手摸索来一把琴,在木屋后弹拨起来,她的目光注视着琴案,手的影子在七弦上跳跃起来,清脆的琴声如流畅的溪水,林子里荡漾着她的琴声,远方的白鹭也被吸引了过来,她很投入,全然不知日已迟暮。

“林中万籁寂,但听琴声来。”刘慕拍着手,从林中深处向她缓缓而来。

她莞尔一笑,“约莫闲情趣,怀君君不怀。”她虽然失忆了,却总感觉再也见自己的亲人,自己所珍视的人,不免心有惆怅。

李慕听这言辞,以为是对自己的褒奖,心有所悦。

“敢问姑娘芳名?!”

“...”她脑袋突然胀疼,她忆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长安城内,

京城内刚传来王琦追击叛军时遭遇泥石流全军被掩埋在晋阳城北消息,又接急讯,东郡太守翟义立严乡侯刘信为天子,起兵讨伐王莽。

起兵期间,翟义发布檄文,历数王莽的罪行,揭露他“毒杀平帝,摄天子位,欲绝汉室”的阴谋,并号召各地起兵“共行天罚诛莽”。

为给主公刘衎报仇,也为推翻王莽的乱政,刘慕要带兵响应翟义的起义,计划在晋阳联合刘崇旧部揭杆而起。

出行之日定在腊月初八。

此时的晋阳城正值严冬,窗外的远山已被皑皑的白雪覆盖,门前的归人的足迹也很快被掩埋。

他看着镜子前的她,

“我几日便会带兵起义,此时是晋阳城防备松懈之时,等我完事之后会回来看...会回来,你和小蝶要照顾好自己。”那个看,他还是没说出口。

她纤手正在勾出最后一针,她皱了皱眉,“虽说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也不是不知恩图报之人,这衣服可以帮你抵御一路的风霜,你...你注意安全!”

他看到她的一抹忧伤,

“你听过塞外的羌笛吗?我幼时随父打仗最爱听塞外战士吹的羌笛,在我看来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他们守卫着祖国的边疆,牺牲自己的小家,每当听到这些我就不想家了。”他安慰道。

“嗯...我也想听!”

“那我吹你听咯!”

“好。”

那一夜的飞雪在屋外飘扬,那一晚得竹叶被北风卷起,屋内的灯火通明,只有他唇角的哀伤,心中的怀想在静静流淌。

人们说:“心中想着一个人去吹曲,可以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

那我的心意你知道了吗?他这样想。

临行时,他穿上她给的寒衣,披上银色的铠甲,别上那把青锋剑,跨上久未驰骋的骏马,头也不回,别去天涯。

当晚晋阳城内喧哗不歇,起义兵如涨潮的海水漫涌街巷,火光照的整个城池通亮,黎明不到,就占领了晋阳城。

各地起义也都取得初步的胜利,不到半日,各地起义军人数达到十几万余人,可王莽立即派官员去各地宣传,同时调动大军镇压,经过多次鏖战,从公元6年十二月到8年的一月,翟义等人的起事相继被镇压下去。

代群城外,刘慕带领几十余骑躲进山林,一天前,他们的反击遭到同伴的叛逆落得全盘皆输,几千精骑遭受敌人围剿,弟兄拼死突围才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来,可追兵不断,事到如今,已经是苟延残喘了。

树林里,刘慕看着个个身负重伤的弟兄们,感慨万千,百感交集。

“害得弟兄如此田地的,是刘某之过。”他看着手中沾满血痕的剑愤恨道。

“大哥,别这么说,跟你做兄弟值得,从起义那天大伙就已经做好了今天的准备了,大家今生是兄弟,做鬼也是兄弟。”

“对,大哥,做鬼也是兄弟啊。”

“今日如果我们要逃过一劫,我他日定带兄弟们杀出自己的天下吃酒喝肉。”

“哈哈,那肯定啊。”

刘慕带领残部继续南逃。

凌晨天还未亮,沿途山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路更加难走了。

“前面是何地?”

“大哥,我们已经到了晋阳城郊外围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继而继续赶路,并且催大家加紧赶路。

透着熹微的晨光,窸窸窣窣中树林传来军队搜查的声音,

“你去那边看看,”

“你,去那里看看。”

刘慕等人躲在河水里不敢露头,他们嘴里都含着河边野花的种子侍隐暗处。

“刘将军,我知道你在附近,不如出来跟老哥我好好谈谈,免你不死啊。”一个粗汉嗓子而出,显然是一介武夫。

“刘将军,出来吧,当胆小鬼可不是你的作风。”这种激将法显然没效。

竹林木屋,莲衣正练习着那首思亲羌笛曲,突然听到林深处传来军队的马蹄与呼喊,军士在施令号召。于是寻声探了过来。

夜下的竹林很黑,尽管满月也是如此。莲衣一个女子自长大来就没一个人走过夜路,因为听到他的名字,她也就壮着胆子来了。

“慕,是你吗?”像是眼中敷了条白绫,她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前方不远处,令人眩晕的火光,来的士兵很快将她绑住,绑在了粗汉的马蹄之下。

同样的月光,同样的兵士,同样的饿狼相向,她如同任人宰割的小羊羔一样蜷在地上瑟瑟发抖。脑海的画面如流光闪现。

“刘将军,你可以不管你自己,但这位姑娘你不能置之不理吧,有胆量出来,像个男人一样,别做缩头乌龟。”

他心里一怔,像是被电击一般。

“我倒数三二一你若不出来,我也就不怜香惜玉了。”

“三...”

“别浪费口舌了,我出来了。”刘慕丛林深处走了出来,目光如炬,却在看她失魂落魄模样动了容。

“把她放了,我随你处置。”

“哈哈哈...好爷们,我就佩服你这样敢作敢当之人,嗯,放人。”身旁两位士兵手脚麻利解开绳索,她被放开。

他作为交换,徐徐走向她。

她见了他,心中干涸的花顿时有了颜色。

“别担心,我有你的寒衣保佑没事的。”四目相对时,他窃语道。

她担忧至极,摇了摇头。

这时,那个粗汉瞬间御马而行,一把青芒射向李慕的胸膛。

“噗呲。”一声闷响。

那个粗汉落在了马下,他瞪大双眼而死,人中被一把紫色的细剑刺穿,红色的液体与泡沫涌出。

众人惊愕中,一个身着黑色夜行服的女子跳了出来,“这个人情,我还了。”她毫无表情道。

嗯,她是浣。

顿时,军中大乱,刘慕一吹口哨,突然从河中翻涌而出一个白色的水怪,生的麒麟的模样,却五官不及麒麟的凶猛,头冠如牛头,眼神如鹰眼,牙齿如狼牙,手爪如猛虎,身上白鳞如鱼鳞,躯体如巨蟒粗壮灵活。这一神兽出马,林中的士兵更是如崩溃之堤,落荒而逃。

月色隐去时,林子的肃静与一个时辰前形成鲜明的对比,莲衣因过度惊吓还未回神,她的脑海的记忆,她一年前失去的双亲,她小时候的过往,她6岁前的流离,像被时间载入的书篇,现在正如书本的纸张一样一页页呈现在她面前。

她突然胡乱言语,“父王,父王...你别赶我走。”

“娘亲,我怕...”

“哥哥,你还和莲衣一起玩吗?”

“爹爹,带我和娘亲一起走吧!”

她哭着,她喊着,她挣扎着,仿佛她要被这个世界遗弃。

可是,她一直在他的怀里。

“莲衣,原来你就是我苦苦寻觅的人儿啊。你别怕,我在呢,我小时候也怕失去父亲,失去故乡的一切,然后我听完塞外的羌笛,就不那么害怕了,我唱你听着哈。”

“月光稀吾思妻兮,

吾妻想我归家兮,

吾欲建功归故兮,

莫等青丝覆雪兮,

月光稀吾思儿兮,

吾儿想我长谈兮,

吾欲鼎立回乡兮,

莫等相逢不识兮,

...”

那天,她醒后发现被他搂得生疼,而他因太困倦和负伤而睡着了,而她看他安静睡着样子却欢喜得不得了。却也不管不顾地叫醒他,碰得他伤口让他好疼,她说自己是长安女莲衣,

莲衣,莲衣,莲衣...

她疯狂得说了好多遍一样,她怕自己再忘记,她要他记住她的名字,要永远记住,一刻一分一秒都不许忘,也不准告诉别人只自己记住就行。

她正而堂皇地问他:“你能护我多久?”

他星目皓齿,“一辈子我嫌短。”

他故作思索,“生生世世可愿意?”

以后他们可以一起并肩看朝云璀璨,潮汐渐落。

一起共赏苍山飞雪,粉色花容。

他于何处都带着她,怕她丢掉,她也无时无刻都念着他,忧他无踪。

就这样许久日子过去了。

公元23年,王莽登基的第十五年,刘慕参加农民起义军,九月攻打洛阳,王莽战败,十月三日逃避至渐台被乱刀砍死。

同年,在赤眉军西入长安后,刘秀在河北已联系当地地主官僚武装,同时屠杀或收买利用河北的农民军建立了政权。赤眉军在西部无法安身,重新东返,被刘秀截住而败亡,刘秀就在农民起义的血泊中恢复了汉朝的统治。

他也死在了归家的途中...

知道他死了的消息时,她不相信,她说他临行穿着自己镜羽针缝制的衣服不可能死的,直到见到他的尸首她才突然像被击垮的土墙一样,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哭的像个孩子,可这次没人哄她了。

那年她三十八岁,刘秀统一汉朝后为表自己的仁政慈心,下令将被王莽就放的官员与达贵都归于旧朝。旨意到达时,她执意不去,她说她要待在竹林中,陪他一辈子,她也终于哼会了那首塞外将士离乡的歌谣,但是再也没人和她一起听了。

她从小就怕黑,是为他而学会勇敢;

她从小就没有安全感,从他说护她那天起她就感到十分暖心;

她从小就经受身世的漂浮与伶仃,是他给了她十多年的安稳。

莲衣正芳时,盛夏短亭,掬来还红酥;

秋霞染青节,烈烈红裙,枫叶不常驻;

冬岭捣寒衣,江山飞雪,思慕留不住;

不负,不渡,不入,何来凡尘困固。

图片来自长安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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