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爱鸟"啾啾"死了,我和我的女儿把它埋葬在楼下的一棵樟树下。我们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作为它最后的归宿,是因为这里绿树成荫,花木繁茂,落日的余晖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斑斓的光晕,将这一方绿油油的草地映射得格外安然静谧;这也是我们每天早晨匆匆忙忙离开、傍晚轻轻松松回家的必经之路,我们看到这棵樟树也就看到了它。
啾啾是一只娇小玲珑、聪明伶俐、充满母爱的雌性虎皮鹦鹉。当然,这是它直到死去之前的几天里才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它的腹部覆盖着一层柔嫩的浅绿色绒毛,似早春二月刚钻出土壤的小草那种绿,它的背部披着鹅黄色间杂黑色花斑的羽毛,它的小嘴叫起来"啾啾"婉转清脆,所以我们给它取名啾啾。啾啾的外表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是一副优雅、端庄、贤淑的姿态,不禁惹人怜爱。
去年八月底,我们从"精灵之家"将它和一只叫"嘟嘟"的雄性虎皮鹦鹉请回了家,自此我们家里便打破了昔日的沉静,它们的到来为我们一家带来了无尽的欢喜,也平添了许多令人浮想联翩的生趣。
起初,鸟儿们来到我们家里,显得格外局促不安,一个下午沉寂无声,呆若木鸡,毫无生趣,我们疑虑重重:"是不是它们离开了群体,来到我们家里变得无所适从、郁郁寡欢了呢?"一时我们兴致大减,便不去搭理,任由它们沮丧、沉沦下去好了,只管午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们于睡梦中被客厅内鸟儿们渐次频密的叫声吵醒,这种沉闷的僵局才得以被打破。我们欣喜地从床上爬起,连跌 带撞兴奋地跑到鸟笼跟前又兴致勃勃地观察、怜爱起这一对精灵来。接下来令人头疼的事却来了,这一破啼重叫反倒无法停止下来,意外的惊喜演变成了异常的吵闹直到窗外灯火阑珊、夜深人静时仍未见它们有丝毫收敛,困意袭身,静下来睡去的意思。我们由欣喜变得着急起来,开始烦躁不安:"这可如何是好?夜里要是也这样吵闹,我们第二天只好把它们送走!"女儿听我这么一说,脸上开始显现慌张、不安的表情出来。好不容易找到的生活乐趣怕又丢失了,怎能不令她担忧、紧张?她开始在一边帮我出谋划策:"这自然界中的精灵是不是也和我们人类一样,睡觉的时候是不能见强光的?"我经她这么一提醒,便恍然大悟,直呼起来:"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于是我们自然而然想到了在鸟笼上罩上一件深色的外衣,关掉客厅的灯这个办法。果然凑效,鸟儿们在骤然暗下来的鸟笼里顿时乖巧下来,不多会再也不作声,很快进入了梦乡。
每天天一蒙蒙亮,稍有一丝光线照进它们的小屋,它们就会金鸡破晓,唱出悠扬的晨曲,将你从睡梦中唤醒,令你毫无困意,欢快的叫声带来新的一天新的希望,不由的你恼。大约半个月后,我们发现它们对周边的环境也都熟识了,就尝试打开鸟笼,让他们获得自由,在鸟笼外面的世界,尽情地舒展羽翼,虽然不能振翅高飞,只是浅尝辄止,但也可以尽情地活络活络筋骨,恣意恣意鸟性。这两只鹦鹉,在笼里异常兴奋、活跃,待到它们走出鸟笼,反倒紧张、敏感起来,在客厅里横冲直撞飞不了多久便自行飞回樊笼再也不肯出来,一个星期过去了,渐渐地渐渐地它们反客为主,居然可以从客厅飞到卧室,作雄赳赳气昂昂逡巡了,我们家俨然成了它们的大森林,一会落在花盆上,啄食花叶,将花盆里的泥土衔落得满地都是,一会落在空调上作俯瞰状,一会又飞到吊灯上荡秋千,我们不得已在花盆周边、空调上放上毛绒玩具,这一做法的确吓退了它们一时的嚣张,不过也只是收敛了三两天,又开始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起来,大有一番我的地盘我做主的豪狠劲头。它们越来越不肯主动飞回鸟笼了,非得把他们强行赶进去不可。有一次我们晚回到家,居然那个叫嘟嘟的小家伙用身子硬生生把笼条挤开了一个大缝钻了出来。
也就是在他们悠然自得,穿梭自由的时候,我的女儿开始驯化它们-------手持一个蓝色的塑料荧光棒,抖动并叫唤它们的名字,那只叫嘟嘟的鹦鹉很快便领会了她的意图,从容不迫地从鸟笼上方展翅起飞,又以优雅舒缓的姿势轻轻地收起光洁闪亮的羽翼落到小棒上,调皮地冲她嬉闹,借以博得欢心,宠爱,而啾啾则似乎不屑这一做派,只待在属于它的领地上冷眼旁观这一幕,显得异常清高孤傲,曲高和寡一般,只是偶尔在飞行途中落在小棒上作短暂的停留、歇息借以获得体力上的补给,便又匆匆展翅飞走了,它不刻意逗引你的怜爱,好像在用它从容的身姿告诉你它有它的方向。于是鹦鹉啾啾便给我和我的女儿留下了不够机巧、聪明的印象,也就很少博得我们的喜爱了。女儿在给它们投食换水的时候也不免唠叨、数落几句:"啾啾,你也跟嘟嘟学学,学着乖巧机灵些,别这么呆板、呆滞!"
这种境况一直延续到最近几天,我们打开鸟笼看到嘟嘟欢快的飞出鸟笼,尽情地呼吸自由空气的时候,啾啾却在鸟房里不出来,我们不耐烦地拍打它的小房子意图把它赶出来,嘴里还不停地埋怨:"啾啾,瞧你那小懒样,不让你们出来玩,你们挤破头也要把笼子撑开,现在让你们出来玩了,却又不肯出来了。"这样的举动,以往鸟儿早就惊动飞走了,异常的现象引起了我们的主意,我们将目光投进幽暗的鸟房仔细观察,女儿惊呼起来:"下蛋了、下蛋了,啾啾下蛋了!"我慌忙跑过去欣喜地看到它在鸟房里正孵化鸟蛋呢,怪不得今天不肯出阁。
接下来的几天里, 由最初的一枚鸟蛋、急剧变出了四枚鸟蛋。我告诉女儿:"啾啾做母亲了!"女儿不住地感慨、后悔连连:"我们错怪了啾啾,原来它是在孵化自己的鸟宝宝。"小鹦鹉嘟嘟在外面独自飞行显得孤独无趣时总是飞不了多会就来打扰它,落到房子上啼叫,用爪子敲打房子想把啾啾从房子里叫出来,一起欢闹,鸟妈妈啾啾出于悯惜,只好勉强飞出一会嬉闹一阵,又折返回鸟巢,认认真真履行一位母亲的神圣使命,任由嘟嘟不乐意的抗议,全都置若罔闻了。
昨天黄昏时分,我们回到家意外地发现,啾啾在鸟巢外面瘫软在笼子底部,直立不起来了,身子抖动不停几次尝试想站立起来,但一切努力终归枉费,没能如愿。眼瞅着奄奄一息的啾啾,我们却一筹莫展,爱莫能助,一时悲上心头。我们推测着种种原因:鸟儿身体虚脱,卡蛋等,但推测总归推测,一时也不能拿出有效的挽救措施,只好听天由命。直到过了一夜,啾啾闭上最后的眼睛,我们惋惜地到精灵之家咨询才得知鸟儿不能在6月的热天里孵化,哪怕产蛋,也要毅然决然把鸟蛋丢弃,让鸟儿放弃孵化才能很好的保护母鸟。闻听此言,我和女儿这才痛惜地认识到小鸟啾啾死于我们缺乏养鸟的常识和丰富的经验。
我们在精灵之家又请回了一只天蓝色的雌性鹦鹉,回家的路上我问女儿这回该给它取什么名字?女儿不假思索回答:"还叫它‘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