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场经济的合理性
在上海，浴场是十分常见的营业场所，对我这个生长在江西南方的小姑娘来说，的确是很新奇的，因为我一直想认为洗澡是很私人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有人愿意去浴场跟陌生人暴露自己的私密器官洗澡。虽然大家都有同样私密的生殖器官，但是这种与生俱来，不可名状的羞耻感是我迄今为止没有在公共场合洗过澡的原因。然而，冬天的上海浴场简直就是门庭若市。
我一直不理解这种经济的需求在哪里，利润空间又在哪里。直到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到宿舍，看到宿舍大楼隔壁的浴场在招收收银员。反正我下班比较早，下班以后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收银未尝不是我的外快，而且离宿舍那么近。于是我拨通了人事经理的电话号码，简单地跟他说明了情况以后，他爽快地把我安排在我的第一份兼职的下班时间后上班。
次日下班，我就兴冲冲地来到宿舍大楼旁边的浴场准备开始我的第二份兼职，其实我更多的是希望能够通过这份兼职解决我对浴场经济的疑惑。和超市收银不一样的，这里没有实质的商品来衡量消费的多少，而是根据享受的服务的多少来计算总消费额来结帐，而记录享受的服务的多少不是传统的纸质记录，是一个手环上的芯片，进入浴场的客人刷一下芯片，消费就开始，离开浴场的时候，再刷一次芯片，消费记录一目了然。浴场的生意简直就是超乎了我的想象，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客人让我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更没有时间去思考浴场经济存在的合理性。在不断重复收钱，找钱的机械重复后终于等到了交班时间的钟声，暗自庆幸终于可以休息啦。人事经理要求每一次交班前都要把本班次的钱纳入账本，账目明细包括各种支付方式的款额和总额。我一个学商务英语的大一新生初来寒假兼职还是第一次做账，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光我这个班次的营业额就有5万。怎么就洗个澡而已，我也就收了8个小时的钱而已，怎么会有那么高的收入呢？
带着对于浴场经济的重重疑问，我把本班次的所有款额上交给了经理后开始回到宿舍回想今天在浴场发生的一切细节，企图在这些细节中找打突破口解决我自己的疑问。哦！我还记得在收银的过程中无意瞥见了一些客人的消费明细，其中就有好几个客人的消费明细里有好几张会员卡的消费款项。一般按照常理来说，任何消费场所的客人持有一张会员卡就可以了，为什么这些人一次性购买那么多的会员卡？送人？这里怎么有那么多的大款？可问题是我看客人的穿着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呀，莫非上海人都是低调的有钱人？
我相信存在即合理，浴场经济的存在必然有他的合理性。我还需要更多时间的思考和观察来找到问题的答案。我继续着第一份兼职以后来浴场收银，继续着收钱找钱的机械重复，不同的是，我适当放慢了自己的节奏，一是为了多留些找到问题答案的观察，二是为了保证巨额的收银的不出错，毕竟实收金额和电脑系统总额出入太大肯定是我的赔付责任，宁可慢点也不要出任何的差错。在这种适中节奏的收银中，对于经济存在的合理性的解释的关键性人物出现了，一群衣着几近赤裸的女性从收银台后的浴室走了出来。除了扫地阿姨和镜子里的自己，我是从来没有在浴场里见过其他的女性，虽然浴场里也设有女浴场，但是来洗澡的女性几乎没有，我都曾一度怀疑女浴场设置的必要，直到这群穿着赤裸的女性的出现才否定了我的怀疑。可惜只是匆匆一瞥，她们也只是匆匆路过，继而收钱找钱，刷芯片。
接下来收银的每一天，我的内心都是十分渴望再见到这群穿着几近赤裸的女性的，因为在这个几乎充斥男人的酸臭味的大澡堂里，这群女人的存在隐隐地告诉我这个浴场的经济绝对不是洗澡那么简单。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浴场是个色情场所，必定存在淫和嫖的交易，这就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一个客人的消费款项里会同时出现好几张的会员卡了，会员卡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消费优惠的折扣凭证，就只是叫小姐陪睡的代名词。毕竟在中国，任何形式的性行为的交易都是违法的，堂而皇之地明码标价叫小姐是没有哪个生意人蠢到去做的。浴场的客人洗完澡以后本身就是呈现一个赤裸的状态，和这一群衣着几近赤裸的小姐有着不可言之的苟合。
作为一名小小的兼职收银员，除了浴场前的收银台限定为我的工作场所，浴场的其他任何地方我都不被人事经理允许进入，黑暗交易的不可见光性可见一斑。浴场经济的合理性不在于表面的洗澡利润的可观，而在于洗澡背后潜在的淫秽的性交易的频繁。我对于性的认知来自阿来的《尘埃落定》，里面毫不遮掩地描绘了很多主人公的帷幄之事，我也清醒地认识到，性是水，渴了就要喝，这是本能。性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安全的性，就像没有干净的直饮水一般。想到这，我开始为那些小姐暗自忧伤起来，到底是什么让她们出卖自己的身体来获取生存的筹码，是人性的贪婪，还是这个社会在逼良为娼？其实很多东西都可以通过降低自己的物质欲来消除烦恼，何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去做赌注去赌嫖客的人性？就不怕你的嫖客给你带来遗憾终身的痼疾？
寒假结束，兼职结束，我离开了上海，回到了我属于的地方。对于浴场经济合理性的思考让我愈发清醒地认识到，没有过度的物质欲就没有肮脏的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