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功在封闭落后的农村传播泛滥,我只记得,母亲神神秘秘的,她说信那东西能治好她的头痛头晕。
有一天,✕✕功消失了,✕✕教又开始盛行,母亲也深信不疑,她那头痛头晕的顽疾啊,天天折磨着她,她开始信医,然后信神,最后信教,只希望自己的虔诚能打动那些神啊主的,让自己不再受头痛头晕的折磨。
母亲好像很容易被人忽悠,她这辈子有两个软肋,一个是我们四姐妹,一个就是她的头疾,只要谁说做什么对她的头疾有好处她都会去尝试,所以她这一辈子信奉过多少功多少教我也说不清楚。
母亲又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她一旦发现不对就会义无反顾的从泥潭中抽身出来,反正那些神啊主的只要对她的头疾没什么帮助的话,最多三五个月她就不再信奉,她说:“还是要医生的药才管用,”诸神就被她毫不犹豫地抛到脑后,不去理睬了。
我和老公在市里安家后,逢时过节都会回一趟老家。带上儿子,那个死人墓似的家庭瞬间有了生气,母亲乐呵呵的。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母亲神神秘秘地跑到她的房间去,我知道她又在信✕✕教了,那个教吃饭之前要先祷告。
我问母亲:“怎么又信上了?”
“村里人都信,说是灵得很。”母亲小声地说。
“你知道吗?那是骗人的,你们那个头儿她老公,十几年前不是坐牢了吗?就是因为传播这个,骗了不少钱,你还信啊?给了她多少钱嘛?”我语气有些不好听。
“我才加入两个月,没给钱,一分钱都不要,就是要开会,每个星期都要开一次会,我……”
“还开会?”我打断母亲,“还每个星期都开,哈哈,你们比国家领导人还要忙,这是套路,不要信了,不信你试试嘛,再过段时间就该喊你出钱了。”
“不会不会,这次这个是真好,每次开会人家都教什么家庭要和睦啊,夫妻要恩爱啦,都是好的。一开始是你爸爸在信,我这人你知道的,最没长力了,不信那些,但你爸爸信了两个月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现在都要主动跟我说话了,我不舒服他还会问一声,这一辈子都没关心过我,但是开会讲了这些后,他改变了好多。”母亲的言语间全是开心。
“真的啊?”我的语气缓和下来。如果父亲真的能有些改变的话,被骗点钱也无防,钱就是挣来花的,花得有用那就值,我也就默认了母亲信教的行为。
晚上,我看见父亲走进母亲的房间半天没出来,心里莫名地怕起来,想起小时候父亲打母亲的场景,想起父亲喝醉了拿把刀架在熟睡的我们的脖子上的场景……也不知道他在母亲的房间里干什么?半天不出来是挺吓人的。
我忍不住问母亲:“爸干什么呢?是在祷告吗?房间里静悄悄的,半天都没出来。”
“你爸啊?”母亲笑起来,“他可能是睡觉了。”
“睡觉了?”我半天回不过神来,愣愣地坐在那里。从我记事起,父亲和母亲就是分开睡的,小时候家里穷,只有两间房,大姐和二姐睡一间,我和小妹跟母亲一起睡,加上父亲,我们四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后来两个姐姐出门打工了,我们娘仨就和父亲分房间睡。
说起来可笑,一直到我自己成家了,我才知道夫妻本来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我们开会说了,夫妻要睡在一起,要恩爱,要相互体谅才能把日子过好。”母亲又顾自说起来。
至此,我彻底放下了对✕✕教的戒备,我知道那个教后期会以各种名义让会员出钱,但看到母亲幸福的样子我觉得是值得的,母亲这一辈子没得到过爱,父亲的一丁点改变都能让她高兴,这是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做不到的。而且母亲现在的馒头铺是真挣钱,她可比我富裕多了,即然有好处就让她信吧。
我叮嘱母亲,信教可以,小钱也可以花,但是要出很多钱的话就立马打住,必竟钱挣得那么辛苦。
那一年,我不知道✕✕教的教义到底宣传了些啥,母亲把家里的照片全烧了,说是信教不能留照片,以至于母亲离开我们的时候连遗像都只能取用身份证照片。
母亲对✕✕教疯狂的迷恋了一年之久,过年回家的时候,我发现父亲又睡回了他楼上的房间,又和母亲恢复了不言不语的生活。
母亲说:“怪我,我这个人没长力,信一年不信了,你爸爸生我的气就不理我了,他现在一个人信那个教,我不信了。”
“咋就不信了?听你说起挺好的呀,我都想信呢。”我打趣到。
“没用,生病还是要看医生,饿了还是要吃饭,穷了还是要挣钱,祷告管个屁用,一点用都没有,还要给他们交钱,我不信了。”母亲斩钉截铁的说。
母亲是对的,她这一辈子遇事都能及时止损,除了父亲,我只能解释为那是一段孽缘。我也有清醒的头脑,只是看着父亲的态度,我居然有些纠结:把自己辛苦挣的钱拿来买得一时半会儿的幸福其实好像是值得的,但是心甘情愿地被人骗好像又特别傻。嗯,世间的事,好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