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节到,
亲朋佳友团圆时。
家家相聚喜团圆,
远嫁独女泪满衫。
小时候最喜欢过年,因为过年有新衣服穿,有好多好吃的,尤其是还有压岁钱。虽然那个年代的压岁钱并不多,可是对于童年并不富裕的我来说,有零花钱就很少,过年能有好多的压岁钱就更不错了。
长大后,对过年是越来越没有概念了。总觉得现在过年少了许多的“年味”,如果要具体说“年味”是什么,那倒真的不好说出来。感觉上是没有小时候那么期待过年了,也没有小时候过年那么兴奋了。这也是当下很多年轻人不愿意回家过年的原因之一吧。
所以,大学期间我只在家过了一个年。上一次在家过年是什么时候呢?我都有点儿记不清楚了,大概是2013年吧。想了好几分钟之后才发现,我都有四年没有在家过年了。
四年,转瞬即逝。这四年,我经历了毕业,旅行,工作,恋爱,结婚,生子,二胎。现在想想,这五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脑海里很多事情都快模糊了,我都要很努力的才能想起来一些。
可能是从小的生活环境原因,以前我从来没有觉得不在家过年有什么不好。反倒觉得在外面挺好,自由潇洒,无拘无束。关键是没有人问你学习怎么样,工作怎么样,工资多少,恋爱了没,结婚了没,婆家条件好不好,老公能不能赚钱…………诸如此类的你觉得隐私别人觉得家常的问题。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条件不好,爸爸妈妈经常外出打工,把我放在老家寄养在姥姥家。我小时候就是现在所说的“留守儿童”,我们老家也有不少孩子多跑外地去打工讨生活的。那时候我并不像别的孩子哭着闹着找爸爸妈妈,而是把所有心事都隐藏起来。有时候心里会想,爸爸妈妈不爱我吧,要不为什么把我丢家里,或者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弟弟妹妹才是。
所以,就算爸爸妈妈从外地回家,我也不会表现的很兴奋。除了他们给买的新衣服,新鞋子,好吃的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能让我很期待。因此,我爸妈从小就说我“白眼狼”的潜质。大学有一次,好久不打电话给爸爸妈妈,他们就主动打电话给我,说我好久没打电话了,看我怎么样,生活费够不够用。我说一起都挺好的,让他们不用担心。我爸在电话那头小声跟我妈嘟囔着,你这闺女不缺钱都不会想起来给咱们打电话。听完,瞬间觉得自己对他们好残忍,其实他们是爱我的。
其实,也并不是不想念父母。从初中开始,我就上寄宿学校,初中时一周回家一次,高中时一个月回家一次。每次还没到回家的时候,总有同学的爸爸妈妈去学校看自己的孩子,给孩子送钱,送好吃的。那时,我特别羡慕那些有爸爸妈妈来学校看望的同学。有时候,我也会想家,想妈妈忍不住想流泪。但是,自小养成的习惯还是不爱打电话。总觉得我学不会像别人那样跟父母很亲密的相处,更不会说“我想你”,“我爱你”之类的煽情的话。这也许是我们这一代人成长过程里爱的缺失。
我爸妈也是真的很想我了才会给我打电话,他们生活在知识贫瘠的时代,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的爱。他们概念里的爱就是对你“吃饱了没”,“穿暖了没”,“学习成绩怎么样”之类问题的关心。
知道我恋爱后,妈妈打电话开始多了起来,总是担心我没有主意,会不会吃亏,会不会上当受骗。恋爱初始,由于距离问题,父母一直反对,说离得太远,万一遇到的不是良人,害怕以后我受了委屈也没地方去说。可是恋爱中的女孩智商情商都是几乎为零,哪里听的了一点反对的声音。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对我好,我们有共同语言,他对我好,能懂我,其他都不重要。
我和老公是在拉萨认识的,当时我们都是去旅行,我算是毕业旅行,他是辞职旅。他来自黑龙江,我来自河南,我们在拉萨的街头偶遇数次才认识。天生爱幻想的我,当时觉得这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缘分。
到结婚的时候,我爸妈还是反对。妈妈说,东北天气冷,你从小体质就弱,去了肯定会受不了。我说,没事儿,我们以后不打算回去生活。(东北经济萧条,老公离家多年,也不打算回去)。我妈说,落叶归根,你们总是要回去的。那么老远,以后回来一趟都不容易。我说,现在交通多发达,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我妈说,你看咱们村的谁谁,年纪轻轻从云南嫁过来,都好几十年了,都没回娘家过一次。都是太远,又穷,路费都花不起。我说,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哪还能过多穷呢。我妈说,那让他们家在我们这里买房。我说,人家家也是农村的,哪里有钱到我们这里买房。而且这几年我们先在西藏,房子的事儿过几年在看。我妈说,不买房就不能结婚,我就开始着急,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自己窝在被窝里哭,后来跟我妈打电话也哭。最后,我妈妥协了。当时我还挺得意。其实现在想想,她妥协,不为别的原因,是她心疼自己的女儿。
天下哪有不爱自己的孩子的父母。生下的孩子是娘身上的肉,能不疼吗?!只是,这句听了无数次的话直到我生了孩子,当了妈妈以后才明白。自己生了孩子,怎么也疼不过来,谁带都不放心。生完朵朵的时候,周边亲朋一度劝我把朵朵放家里给奶奶带,这样我还可以继续上班,少花不少钱。我明白,大家都是为我好,可是我舍不得。我跟我妈说,孩子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我也会想她。我妈说,有啥不放心的?那是她亲奶奶,还能对她不好吗?不行,回来我帮你带也行。我说现在要科学育儿,孩子必须跟父母在一起才能健康成长。我的孩子不能像我小时候那样当“留守儿童”,还是跟着我放心。
结婚后,要么过年前回去呆一段,要么年后回去呆一段,总也没有在过年时候回去一趟。因为我们一直在西藏,我爸妈又常年在外地,所以每次回来都阴差阳错。
结婚后第一年过年,在东北睡火炕总是上火,吃饭也吃不习惯,我说想回家过年。我妈说,回去吧,毕竟都结婚了,头一年得回去给婆家人拜年。(后来才知道,其实东北没这新婚拜年的说法,只是我们河南的比较注重这些礼节)。我爸说,其实你要是愿意在家过年,年后就在家生孩子也行,你去住你奶奶那个小房子,你妈给你做饭。(我们老家的说法是,女儿不能在家生孩子。)老公在我家听不太懂河南话,也是不太习惯,最终还是回东北过年。年后生孩子,我妈害怕我月子里吃不习惯会瘦,做不好月子留下什么月子病,特意请假过来伺候我坐月子。
结婚后第二年过年前,我带着朵朵从拉萨回河南老家,妈妈特意从杭州赶回老家伺候我们母女俩。朵朵是妈妈的孙子辈的第一个孩子,她和爸爸都喜欢的不得了。在家里妈妈给我和朵朵洗衣服,做饭,忙的不亦乐乎。以前有空她都会去和村子里的大娘们打麻将。我们回家后,每次有人叫她打麻将,她总说不去,在家陪我们玩儿呢。但是临近过年前几天,老公来接我和孩子,就又一起回了东北过年。我妈还说,回去吧,一年没见,爷爷奶奶也想孩子了。她总是用一种很大气的方式替别人想。我也从来没想过,每次过年,别人家出家的女儿都回家走亲戚时,她是怎样的心情。
结婚后第三年年底,我怀了二胎,恰巧跟我弟媳妇预产期差不了几天,都在正月里。我妈说,到时候可以一起伺候我和弟媳妇一起坐月子。我说,那还不得把你累死。这次是出于心疼我妈,依然回了东北过年。
结婚后第四年,提前大半年跟爸妈说好今年回家过年。爸妈兴奋的不行说。到时候你带着孩子回来哈,你弟说如果害怕家里冷,让我给你们那个房间装个空调。原计划也是过年前一个月,我就带两个孩子回去。结果后来情况有变,我们从西藏下来去了云南,又去了贵州,然后路过湖南时去看了爸爸妈妈。彼时,他们刚刚转到湖南。妈妈问我,你回家不?回家的话我就回去给你们做饭。冬天老公要回哈尔滨去做旅游,冬天又要来回折腾,我就回了我妈说,我们先回哈尔滨,快年前再回去吧。结果,平时都到腊月二十几才到家的爸妈,今年还没进腊月就回家了。听妹妹说,爸爸就因为身体不舒服干不了活就先回家了。可是这消息我都不知道,他们回家后我才知道,而且回家之前爸爸还打了半个月的吊针。我真的是愧为子女!
我问爸妈怎么也不说一声,他们说,跟你说干啥,让你跟着操心。你照顾好两个孩子就行了,东北冷,别感冒了。爸爸回家就去住院了,一系列检查,然后输液又是半个多月。我当时想回去,可是一想孩子离不开我,我回去得带着两个孩子,家里还有弟弟家一个孩子,我爸又生病,这一回去我妈肯定分身乏术,我不但帮不了忙,还给妈妈添乱。那就不回去了,给她们转点钱吧,我妈和我弟都说有钱,不用我的。又说,你们今年买房,我们帮不了你,你也别给我们了,照顾好孩子和自己。我们今年买房,刚交了首付。
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哈尔滨市区准备考驾照,我突然特别想家,特别想回去看看他们,特别想吃妈妈做的饭菜。我一个人坐在朋友青旅的客厅里发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爸爸躺在医院里,而我的问候也只能在电话里。我想,也许这就是当初父母不愿意女儿远嫁的原因吧。越想越难过,我忍不住冲进卫生间大哭起来,原来我也有想家想到哭的时候啊。
于是,今年又没有回去过年。
转眼到了除夕了,东北过年除夕这一天就开吃了。婆婆一早开始忙活,荤的素的,凉的热的,做了一大桌子十四个菜。老公本来计划要带队去漠河跨年,所幸他安排妥当在除夕这天又回来了。前一天婆婆还在念叨,我这儿子第一次不在家过年。今天突然又回来了,婆婆自然是高兴的不行。
过年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好。
是啊,过年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好。可是我们家的年,我已经缺席好几年了。此时又开始想家了,不禁鼻子一酸。可是,能怎样呢?这还不都是自己的选择。父母当初怎么苦口婆心的劝你,都挡不住你奋不顾身的离开他们。如今这般境地,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世间并没有卖后悔药的啊!
大年初一,得知邻居家堂姐今年也回家过年了。邻居堂姐也是远嫁,也是好几个年没回家,但是今年她却和姐夫带着孩子回家过年了。人家的女儿也是远嫁,都回来过年了,自己的女儿也是远嫁怎么就没回来呢?别人不说,我爸妈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儿。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再加上左邻右舍,家长里短的顺道,他们肯定也会想他们远嫁的女儿。
我在心里暗下决心,明年一定要回家过年!陪我的爸爸妈妈过个热热闹闹的年!他们都老了,头发都白了,我还能陪他们的时间屈指可数了啊。
我和老公商量,最近这边安排妥当,就早点回家,去我爸妈那里。老公也爽快答应。还好,他大多时候都能理解我。
新的一年,微信的祝福铺天盖地。愿我们的孩子和父母都平安健康,愿年轻的朋友都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也祝愿,所有远嫁的女儿能够多一点时间回家陪陪生你养你的父母。记得常回家看看!
愿时光善待我们的爸爸妈妈,不要那么快的老去吧。
2018年2月16日,大年初一,梦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