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文学作品，一定有着千锤百炼的开篇。

如弥尔顿的长篇史诗《失乐园》：人类最初的违抗，还有那禁果。它那必死的味道，将死亡带到世上，连同我们所有的悲哀。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还有回味隽永的川端康成，在《雪国》开头，川端写道：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

然而，这些所有的名作开篇，都不如荷马史诗《伊利亚特》经典。

歌唱吧，女神！

歌唱裴琉斯[péi liúsī]之子阿喀琉斯[ākāliúsī]的愤怒——

他的暴怒招致了这场凶险的灾祸，

给阿开亚人带来受之不尽的苦难，

将许多豪杰强健的魂魄打入哈迪斯，

而把他们的躯体，作为美食，扔给了狗和兀鸟。

在这里，荷马请求缪斯女神，歌唱愤怒，成为永恒的经典。

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文学最早的形式似乎总是诗歌。

中国的《诗经》、印度的《摩诃婆罗多》（mó hē pó luó duō）、苏美尔的《吉尔伽美什》（jí ěr gā měi shí），希腊的《伊利亚特》……它虽然不如《吉尔伽美什》久远，却更加深邃的影响着西方文明。

众所周知，西方文明有两大源泉：希伯来-基督教文明和希腊-罗马文明，也就是两希文化。希腊的《荷马史诗》与希伯来的《圣经》一起，双峰并峙，渗透在西方精神世界的方方面面，在人们的思想中此起彼伏，共同交织成繁花灿烂的美妙图景。

伟大的荷马一出现，便站在了文学的山巅和河源，无数人因为受到他的启发而成就伟大。弥尔顿酷爱他的作品；拉辛熟读他的史诗；歌德每天都受到他的教益；雪莱认为他超越莎士比亚。崇拜者将他的一言视为九鼎。荷马被尊为欧洲四大诗人之首，其他几位分别是罗马的维吉尔，意大利的但丁，和英国的弥尔顿。

法国大作家维克多·雨果曾充满崇敬的说：“世界诞生，荷马高歌。他是迎来这曙光的鸟。”荷马的诗歌教化希腊，而希腊则塑造了整个西方文明。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宣称：“我们全都是希腊人。我们的法律、我们的文学、我们的宗教，根源皆在希腊。”

相传，荷马生活在公元前9到前8世纪，他根据民间流传的诗歌，综合编写了《荷马史诗》，史诗分为两部，分别是《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也被翻译为《伊利昂纪》和《奥德修纪》。

伊利昂是特洛伊城的别称，而奥德修斯则是《奥德修纪》的主角名字。

两部史诗分别记叙了特洛伊战争，和战争后的海上奇异征险。《伊利亚特》着重战争与死亡，而《奥德赛》则侧重于爱情。战争、死亡与爱情，是文学作品永恒的母题。

在两千多年前的古希腊，《荷马史诗》有着《圣经》一样的地位。当时，希腊的两个城邦，雅典和迈加拉，曾经争夺萨拉米斯岛的统治权。斯巴达作为仲裁，将其裁定给了雅典。理由是，在《伊利亚特》第二卷的船舶名录中，萨拉米斯人将自己的船紧靠雅典。

但对于19世纪前的西方历史学者来说，荷马史诗却不过是痴人说梦。他们在大学的象牙塔里孜孜不倦的传播真理，宣称荷马史诗的记载毫无根据，却被一个从没有读过大学的人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叫海因里希·施里曼，是个没受过大学教育的德国人，14岁便辍学，在杂货铺当学徒工。施里曼非常喜欢荷马史诗，尤其是《伊利亚特》记载的特洛伊战争，他固执的相信，这些全是真的，迈锡尼[mài xīní]和特洛伊都曾真实存在。为此，他按图索骥，费尽资财，凭着史诗里的记载，挖掘出特洛伊城遗址和迈锡尼王阿伽（ga）门农的坟墓，发掘了价值连城的“普里阿摩斯宝藏”和“阿伽门农的宝库”。

这对高谈阔论的穷酸学者来说，真是一种绝妙的讽刺。从此，特洛伊和迈锡尼的文明得以确立自己的存在，而记载两种文明之间的战争的《伊利亚特》，也终于得到了历史学界的认可。

现在，让我们回到金戈铁马的特洛伊战场，看一看那些为尊严而愤怒的勇士！看一看阿喀琉斯[ākāliúsī]是如何持平落影森长的枪矛，奋臂掷出！赫克托耳[hèkètuō ěr]是如何勇猛冲杀，像一飙旋风！阿波罗是如何像黑夜一般，从奥林匹斯山巅降临！

阿伽门农是希腊联军的统帅，仗着权势，无理的夺走了阿喀琉斯心爱的女奴。阿伽门农这样事出有因。之前，他夺走太阳神阿波罗的祭司之女，并当着祭司的面侮辱了阿波罗，这招致了阿波罗的愤怒，给希腊联军带来灾难。

福伊波斯·阿波罗身背弯弓和带盖的箭壶，

从奥林波斯山巅直奔而下，怒满胸膛，

气冲冲地一路疾行，箭枝在背上铿锵作响——

他来了，像黑夜降临一般，

遥对着战船蹲下，放出一枝飞箭，

银弓发出的声响使人心惊胆战。

他先射骡子和迅跑的狗，然后，

放出一枝撕心裂肺的利箭，对着人群，射倒了他们；

焚尸的烈火熊熊燃烧，经久不灭。

一连九天，神的箭雨横扫着联军。

神要是公然去跟人作对，那是任何人都难以对付的。阿伽门农被迫归还女奴，一肚子怒火无法宣泄，便扬言要夺走阿喀琉斯的战礼，维护自己作为王者的尊严！对此，阿喀琉斯勃然怒吼：

我们之间隔着广阔的地域，

有投影森森的山脉，呼啸奔腾的大海。

为了你的利益——我们跟你来到这里，

好让你这狗头高兴快慰，好帮你们——

你和墨奈劳斯[mònài láo sī]——从特洛伊人那里争回脸面！

对这一切你都满不在乎，以为理所当然。

现在，你倒扬言要亲往夺走我的份子，

为了她，我曾拼命苦战。

我所得的战礼从来没有你的丰厚！

苦战中，我总是承担最艰巨的任务

但在分发战礼时，你总是吞走大头

而我却只能带着那一点东西，那一点受我珍爱的所得

拖着疲软的双腿，走回海船。

够了！我要返回家乡弗西亚——乘坐弯翘的海船

回家，是一件好得多的美事。

我不想忍声吞气，呆在这里，为你积聚财富，增添库存！

阿伽门农的无礼让阿喀琉斯更生暴怒

两个不同的念头争扯着他的心魂：

是拔出胯边锋快的铜剑，

撩开挡道的人群，杀了阿特柔斯之子，

还是咽下这口怨气，压住这股狂烈？

正当他权衡着这两种意念，在他的心里和魂里，

从剑鞘里抽出那柄硕大的铜剑，雅典娜从天而降

伸手抓住他的金发，

劝说他停止争斗，不要手握剑把

阿喀琉斯不想违抗雅典娜女神的训言，愤而让步，发誓再也不为阿伽门农作战。眼看着美貌的女奴被人领走，阿喀琉斯悲痛交加，对自己的母亲——海洋女神塞提丝发出呼唤。

他睁着泪水汪汪的眼睛，

远离着伙伴，独自坐在灰蓝色大洋的滩沿，

仁望着渺无垠际的海水，

一次次地高举起双手，呼唤着她的过来：

他含泪泣诉，唤来高贵的母亲，向她求肯

希望她向宙斯建言，让希腊联军失利，让阿伽门农后悔

海洋女神一大早就从海浪里踏出身腿，

直奔奥林波斯山顶，辽阔的天界。

沉雷远播的宙斯正离着众神

独自坐在山脊耸叠的峰巅。

银脚的塞提丝发出求肯：

多谋善断的宙斯，奥林波斯的主宰，

让我儿获取尊誉，让特洛伊人得胜战场，

直到阿开亚人补足他的损失，增添他的荣光！

阿喀琉斯父母的婚礼，正是这场战争的起源。当初，他们忘了邀请不和女神厄里斯，使她心怀愤懑，不请自来。厄里斯在宴席上留下一个金苹果，挑唆起众神的争端。金苹果上面写着，“献给最美丽的女神”。

当时，场上有资格竞争“最美丽女神”的有三位：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āfúluòdítè），也就是后来罗马的女神维纳斯。她们为了金苹果的归属争论不休，要求宙斯来进行判断。宙斯才不想回答老婆和女儿谁最美的问题，于是找来特洛伊的王子帕里斯。

为了赢得“最美女神”的称号，三位女神纷纷贿赂帕里斯，希望他将金苹果判给自己。天后赫拉答应让帕里斯统治世界，智慧女神雅典娜则许诺让他成为最智慧的人，爱神阿芙洛狄忒则要给他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帕里斯王子最终选择了爱神的礼物，将金苹果判给了阿芙洛狄忒，这让赫拉和雅典娜非常愤怒，决心要毁掉特洛伊城。

帕里斯如愿以偿的得到爱神的馈赠——斯巴达国王墨奈劳斯的妻子、希腊第一美女海伦。他将海伦带回特洛伊，这种羞辱激起全体希腊人的愤怒，加上两位愤怒的女神推波助澜，引发了希腊联军对特洛伊长达十年的围城。人与人、神与神、人与神都卷入了狂放的战斗当中！

海洋女神塞提丝曾经救过宙斯，

乌云的驾驭者，使他免遭可耻的毁灭。

当时，其他奥林波斯众神试图把他付诸绳索，

包括赫拉、波塞冬（bō sài dōng），还有帕拉丝·雅典娜。

是塞提丝赶去为他解下索铐，迅速行动，

找来百手力士布里阿桑斯

诸神心里害怕，放弃了捆绑宙斯的念头。

因此，当银脚的塞提丝来到白雪覆盖的大山，求合于喜好炸雷的宙斯时，宙斯点头应允。赫拉对此当然十分不满，遭到这位天上的独裁者横蛮的威胁：

闭上你的嘴，静静地坐到一边去。按我说的办——

否则，当我走过去，

对你甩开双臂，展示不可抵御的神力时

奥林波斯山上的众神，就是全部出动，也帮不了你的忙！

听罢这番话，牛眼睛夫人赫拉心里害怕

一声不吭地克制着自己的心念，服从了他的意志。

与此同时，特洛伊的英雄王子赫克托耳，也因弟弟帕里斯让特洛伊卷入战火而愤怒。他责令帕里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要让自己的城市毁于战火。于是，帕里斯提出与情敌墨奈劳斯单独决斗，以中止这场战争。

愤怒的女神雅典娜不甘心看到和平，她怂恿特洛伊人破坏了约定，偷袭射伤胜利的墨奈劳斯，再度点燃了希腊人的愤怒。希腊人和特洛伊人如同两头狮虎，开始致命的撕咬，血流成河，尸横千里：

痛苦的哀叫伴和着胜利的呼声，

被杀者的哀叫，杀人者的呼声，泥地上碧血殷红。

像冬日里的两条莽暴的激流，从山脊上冲涌下来，

直奔沟谷，浩荡的河水汇成一股洪流，

挟着来自源头的滚滚波涛，飞泻谷底，

声如雷鸣，传至远处山坡上牧人的耳朵

不仅仅是赫拉和雅典娜，其他的神也纷纷加入两边阵营。太阳神阿波罗、战神阿瑞斯、爱神阿芙洛狄忒等站在特洛伊一方，而天后赫拉、海皇波塞冬、智慧女神雅典娜则襄助希腊联军。

雅典娜对阿芙洛狄忒真是恨之入骨，她甚至专门鼓动希腊英雄狄俄墨得斯，让他在遇到阿芙洛狄忒时，举起犀利的铜矛，给她捅出一个窟窿。连战神阿瑞斯也因为雅典娜的神力，被人类英雄打伤痛吼：

啸吼战场的狄俄墨得斯奋臂投出铜枪，

帕拉丝·雅典娜加剧着它的冲莽，

把它深深地扎进阿瑞斯的肚腹，系绑腰带的地方。

她选中这个部位，把枪矛推进深厚的肉层，

然后将它绞拔出来。披裹铜甲的阿瑞斯痛得大声喊叫，

像九千或一万个士兵的呼吼——

战斗中，两军相遇，挟着战神的狂烈。

所有的人，阿开亚人和特洛伊兵壮，全都吓得嗦嗦发抖，

惧怕嗜战不厌的阿瑞斯的吼叫。

神灵的插手凡间引起了宙斯的愤怒，他发出严厉警告，禁止众神再插手凡人的战争，并对妻子赫拉和女儿雅典娜发出训斥：

要是让我发现任何一位神祗，背着我们另搞一套，

前去帮助达奈军伍或特洛伊兵众，那么，

当他回到奥林波斯，闪电的鞭击将使他脸面全无。

瞧瞧我的一切，我的力气，我的无坚不摧的双手！

奥林波斯山上所有的神祗，你们连手行动，也休想把我推倒。

至于你等二位，在尚未目睹战斗和痛苦的战争时，

你们那漂亮的肢体就会嗦嗦发抖。

我要直言相告，我的话语将付诸实践：

一旦让我的闪电劈碎你们的车马，

你们将再也不能回到神的家居，奥林波斯山面！

在大神宙斯的意志下，战局逐渐偏向特洛伊，希腊领袖阿伽门农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他派人归还阿喀琉斯的女奴，并献上重礼，希望能取得阿喀琉斯的原谅，却被后者毫不留情的拒绝。

特洛伊王子赫克托耳横扫千军，几乎无人能挡。在他的带领下，特洛伊人几次威逼到希腊人的船只。

普里阿摩斯之子赫克托耳，像杀人不眨眼的战神，

投入你死我活的拼搏，像一场突起的风暴，

从天空冲扫扑袭，掀起一层层波浪，在黑蓝色的洋面。

光荣的赫克托耳猛冲进去，提着两支枪矛，

脸面乌黑，像突至的夜晚

穿着护身的铜甲，闪射出可怕的光寒

其时，除了神明，谁也甭想同他阵战

天后赫拉憎恨特洛伊，见到这种情况，心中非常着急，她灵机一动，对宙斯用出了美神计。

她一方面盛装打扮自己，并欺骗爱神给自己增加迷人的魔力，一方面承诺许配给睡神一位年轻女神，以换取他的助力，将宙斯诱入迷人的睡眠。

在宙斯沉睡之时，海皇波塞冬（bō sài dōng）趁机亲自上阵，帮助希腊人击退了特洛伊的进攻，连赫克托耳也身受重伤。

宙斯醒来后对遭到的欺骗愤怒至极，他大大的责备赫拉，并警告波塞冬收手。波塞冬强压愤怒，离开战场，使得希腊人再度陷入困境。这引起了阿喀琉斯的好友帕特洛克洛斯的同情，他向阿喀琉斯恳求借助他的盔甲出战，却不知道所恳求的正是自己的死亡。

赫克托耳杀死了帕特洛克洛斯，引起了阿喀琉斯的第二次愤怒。阿喀琉斯不顾母亲塞提丝的告诫，明知杀死赫克托耳之后，紧接着便是他的死亡，毅然决定重返战场。

好友的死让他深深后悔自己曾经被激起的愤怒，荷马借他之口发出对愤怒的哲思：

但愿争斗从神和人的生活里消失，

连同驱使哪怕是最明智的人撤野的暴怒，

这苦味的胆汁，比垂滴的蜂蜜还要香甜，

涌聚在人的胸间，犹如一团烟雾，迷惘着我们的心窍——

就像民众的王者阿伽门农的作为，在我心里激起的愤怒一样。

阿喀琉斯的出现使希腊人士气大振，尽管失去战甲，他依然令特洛伊人惧怕万分，夺回帕特洛克洛斯的尸体。与此同时，塞提丝拜托火神为儿子铸造了精良的战盾和铠甲。

神匠先铸战盾，厚重、硕大，

精工饰制，绕着盾边隆起一道三层的因围，

闪出熠熠的光亮，映衬着纯银的背带。

盾身五层，宽面上铸着一组组奇美的浮景，

倾注了他的技艺和匠心。

他铸出大地、天空、海洋、

不知疲倦的太阳和盈满溜圆的月亮，

以及众多的星宿，像增色天穹的花环，

铸罢这面巨大、厚重的战盾，

神匠打出一副胸甲，烁烁的闪光比火焰还要明亮。接着，

他又打出一顶盔盖，体积硕大，恰好扣紧阿喀琉斯的脑穴，

工艺精湛，造型美观。他给头盔铸上一峰黄金的脊冠，

然后用柔韧的白锡打出一副胫甲。

当希腊联军聚合完毕，捷足的阿喀琉斯当众与阿伽门农和解，说出一番至理名言：

阿特柔斯之子，说到底，

你我的争吵究竟给我俩带来了什么好处？

为了一个姑娘，你我大吵大闹，种下了痛心裂肺的怨仇。

但愿在我攻破鲁耳奈索斯，把她抢获的那一天，

阿耳忒弥丝[ā ěr tè mí sī]一箭把她射倒，躺死在海船旁！

这样，在我盛怒不息的日子里，

阿开亚人的伤亡就不会太过惨重，对方也不致把这许多人打翻泥尘。

如此行事，只会帮助赫克托耳和他的特洛伊人。

我想，阿开亚人会久久地记住我们之间的这场争斗。

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尽管痛楚，

我们必须压下腾升在心中的盛怒。

现在，我将就此中止我的愤怒——

无休止地暴恨，不是可取的作为。

“无休止地暴恨，不是可取的作为。”这一句体现了荷马对“愤怒”的思考。但阿喀琉斯之所以能释怀对阿伽门农的愤怒，不过是因为一种更大的愤怒占据了他的身心，他抓起父亲的枪矛，重归战场，尽管他知道自己将注定要死在这儿，远离亲爱的父母。

随着阿喀琉斯的回归，宙斯也宣布解除众神不得参与的禁令：

奥林波斯众神汇入凡人的队伍，

天上，神和人的父亲炸起可怕的响雷；

地下，波塞冬摇撼着无边的陆基，摇撼着巍巍的群山和险峰。

福伊波斯·阿波罗手持羽箭，稳稳站立，攻战王者波塞冬，

而灰眼睛女神雅典娜则敌战厄努阿利俄斯。

对抗赫拉的是啸走山林的猎手，带用金箭的捕者，

泼箭如雨的阿耳忒弥丝，远射手阿波罗的姐妹。

善喜助佑的赫耳墨斯面对女神莱托，

而迎战赫法伊斯托斯的则是那条漩涡深卷的长河，

就这样，双方互不相让，神和神的对抗。

众神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战神阿瑞斯找上雅典娜，想报被凡人刺了一枪之仇，无奈战力实在不济，被女神抓起一块大石头，砸倒在地。阿芙洛狄忒前来相助，也被雅典娜当胸一拳，打得双膝酥软，心力飘荡。论勇武，智慧女神雅典娜才是奥林波斯山真正的战神。

太阳神阿波罗不愿与海皇波塞冬战斗，被妹妹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嘲讽。后者被赫拉夺走弯弓，劈打耳朵，泪流满面的跑回了父亲宙斯的身旁。

与此同时，

阿喀琉斯迫不及待地冲入战斗，寻战赫克托耳，

渴望用他的，而不是别人的热血，

喂饱战神、从盾牌后杀砍的阿瑞斯的胃肠

他怒火中烧，凶暴狂烈！

一如暴极的烈焰，横扫山谷里焦干的树木，

焚烧着枝干繁茂的森林，疾风席卷着熊熊的火势

像一位超人的神仙，

仅凭手中的利剑，心中充满凶邪的杀机，

转动身子，挥砍四面的敌人。

特洛伊兵勇发出凄惨的嚎叫，吃受着剑锋的劈打；

水面上人血泛涌，殷红一片。

年迈的普里阿摩斯第一个看到迅跑的阿喀琉斯，

飞腿在平野上，像那颗闪光的星星，升起在收获的季节，

烁烁的光芒远比布满夜空的繁星显耀，

人们称之为“俄里昂的狗”，

群星中数它最亮——尽管它是个不吉利的征兆，

带来狂烈的冲杀，给多灾多难的凡人。

赫克托耳被阿喀琉斯追赶，一连跑了三圈，无法逃脱。诸神为了结束战争，劝诱赫克托耳与阿喀琉斯决战，将赫克托耳带上死亡的征途。

临终前，赫克托耳恳求阿喀琉斯，将自己的尸体归还给老父亲，遭到恶狠狠的拒绝。不仅如此，阿喀琉斯还剥光赫克托耳身上的战甲，拖在泥尘，用马拉着胡乱奔跑，以羞辱后者，发泄好友之死的怨愤。

赫克托耳的悲惨遭遇，给他的父亲和妻子，以及特洛伊人带来巨大的悲痛，然而阿喀琉斯却有着更为不堪的计划。他挟着挚友死亡的狂怒，蹂躏着高贵的赫克托耳，让饿狗生吞撕咬他的遗体，在太阳下暴晒，这激起太阳神阿波罗的不满和同情。他对众神言道：

你们这些狠心的神祗，残酷无情的天尊！

难道赫克托耳没有祀祭各位，焚烧过肥美的山羊和牛腿？

眼下，你们不愿动一个指儿，设法救护

你等神祗，却一心想着帮助凶狂的阿喀琉斯，

此人全然不顾礼面，心胸狂蛮，

偏顽执拗，像一头狮子，

沉溺于自己的高傲和勇力，

扑向牧人的羊群，撕食咀嚼。

就像这样，阿喀琉斯已忘却怜悯，不顾廉耻

廉耻，既使人受害匪浅，也使人蓄取神益

众神让塞提丝劝说阿喀琉斯，并指示赫克托耳的父亲，特洛伊的老王普里阿摩斯带着赎礼来到希腊人的营地，向阿喀琉斯哭求。阿喀琉斯看着老王灰白的须发，心中终于泛起怜悯之情，接受了他的赎回，并答应12天按兵不动，以让特洛伊人得以进行赫克托耳的葬礼。

由此，阿喀琉斯节制了自己的愤怒，催发了心头的怜悯，回应了史诗的开头，被缪斯歌唱出的愤怒。

故事以赫克托耳的葬礼结束，荷马通过赫克托耳的母亲和妻子的哭诉，展现了战争带给人们的巨大痛苦。

但战争仍将继续，特洛伊人将无法避免被屠城的命运，赫克托耳的儿子也正如妻子预言的那样，在特洛伊城破之后被希腊人从城墙上扔下摔死。他的妻子安德洛玛刻沦为奴隶，成为阿喀琉斯之子皮洛斯的小妾。

《伊利亚特》精湛的布局、丰富的人物、奇特的想象力和夸张的比喻，使得它在西方文学史上一直占据重要地位。希腊三大悲剧诗人之一的欧里庇得斯（ōu lǐ bì dé sī）深受影响，写出了《特洛伊妇女》、《安德洛玛刻》等作品，罗马伟大诗人维吉尔则借鉴《荷马史诗》，创作了罗马的史诗《埃涅阿斯纪》[āi niè āsījì]。

同《奥德赛》相比，《伊利亚特》更为宏伟，具备史诗般的气魄，却也更加不容易阅读。它不如《奥德赛》那样神奇魔幻，有独眼的巨人、邪恶的魔女、六头的海怪、可怕的大漩涡、神奇的风袋、地府的幽灵……但它崇高、宏伟的叙事却足以激起读者，成为一个更伟大的人。

它就像是“第一动力”。后世的文学、影视作品陈陈相因，增加了它的影响力和阅读价值。对于想要了解西方文化的人来说，它是一把珍贵的黄金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