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露天滑冰场。滑冰场周围并不热闹,只有稀稀落落地矗立着几幢公寓。在其中的一幢公寓其中的 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住着一个女人,其实应该是女孩,她也许还在读书,也许已工作了。总之,凛冬已至,放假了,她独自住在公寓里,偶尔下楼去滑冰场边上的路上散散步。
滑冰场上也没有几个人,诺大的滑冰场配着孤零零的人影显得这个冬天更加清冷。
这个姑娘常常坐在小屋内床边的一把单人沙发上,朝窗外看着,沙发布面有些磨损,所以上面铺着一块半旧的棉麻织布。冬日是安静的,房间也是安静的,从前她珍惜这样独自静坐的时刻,现在却说不上喜欢,只是习惯了,她也不放音乐,只是这样,看着外面,试图看出景色在每天的不同,树每天都在落叶,夕阳每次都在同一个树杈那里停留一会儿,便沉下去了,留下一抹玫瑰色。于是华灯便星星点点亮在夜幕之中。这些景色,年年,月月,日日,春夏秋冬,周而复始,寂寞疲倦,欢乐喜悦,各自参半,融于这冗长的时光里。
窗外的滑冰场,上面的三四个人影早就被她熟识了。后来的一天,和往常一样,她捧着冒着白气的牛奶,坐在沙发上,往窗外发呆。她看到一个陌生模样的人,他从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她的视野里。从外貌特征来看,他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他围着银灰色毛线织的围巾,金色的头发闪闪发光。他正认真地在冰上滑动着。
第二天早晨,她下楼去便利店买些东西。回来走到滑冰场边找了一条长椅坐下,她呵着冻得通红的手,早晨的寒冷的薄雾,轻轻地笼着那早上升起来的橘红的太阳,看起来像一颗娇弱的心。看往滑冰场,她又看了那个金发年轻人,他依旧认真地滑着冰。他的银灰的围巾挂在长椅的靠背上。这姑娘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并在围巾边留下一杯还未打开的热饮,指尖触到了还留着温热体温的围巾。
傍晚,她再下楼时,长椅上,围巾没了, 热饮也没了踪影。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暖暖的,是在这冰冷的大城市中长久没有给别人关心了,还是太久没有感受到他人的关心,她没有答案。
从那以后,这姑娘便时常到滑冰场滑冰,那个男人也每天都在冰场上。男人滑得很好,而女孩只会拖着重重的滑冰鞋在冰面上踉跄地走着,偶尔扶着栏杆滑几步,但是始终找不到重心。她有时望见他飞快滑过的身影,便会傻傻地忘记扶住栏杆,结果摔坐在坚硬的冰面上。女孩坐在长椅上休息时,也会碰见他,他会朝她微微一笑,但女孩又不能确定是不是在对她微笑,但是这个微笑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真的格外美丽。后来,在女孩摔倒时,他会过来扶起女孩。再后来,他的速度好像也渐渐地慢了下来,他在等女孩,等她滑上来,到自己的身边。你以为这些都是无原因的吗?其实在那个迷雾未散的早晨,那个呵着通红的手的女孩将手里的唯一一杯热饮留在围巾旁,他都看见了。那个女孩曾不止一次孤零零地坐在那个掉了漆的长椅上,傍边是他的围巾。
城市的冬天寒冷而漫长,时而飘着小雪,落日的余辉洒在洁白的冰面上,为冰场镀上一层金黄。两个身影在冰面上相依飞舞,就如同一对恋人,这种微妙而神奇的情愫将两个人的心连在一起,而两个人却从相逢至今,没有一句对话。
天又下雪了,这次可不是小雪,而是鹅毛般的大雪。女孩从小屋里望向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外面的一切都被雪覆盖了,包括那片滑冰场。
雪一直下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傍晚的夜幕之中停了,女孩在在家里窝了好几天,当她望向窗外是,惊喜地发现天外不再飘雪,楼下略显孤寂的路灯,在雪地上投下一方昏黄。她看到路灯下有一个黑影在徘徊,是他!女孩披上大衣冲下楼,看见瑟瑟发抖的他笑着看着她。眼睛又深又亮。
如果你也住在那所公寓的话,在那个雪初停的夜晚,你望向窗外市,一定会看见被路灯光所划开的那一束昏黄里,一对恋人,相拥,落泪,忧伤而深情地吻着,好像明天就再也见不到一样。然而,那晚以后,那个金发年轻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在滑冰场上,那个女孩也不再去滑冰场了。
生命有如渡过一重大海,我们相逢在这同一狭船里。死时,我们同登彼岸,又向不同的世界各奔前程。
——泰戈尔
(写在最后,此文灵感来自一个朋友的梦境以及三毛的散文《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