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脚下的柿子树65

“哗啦……”,窗帘的滚轴在不锈钢的横杆上划动,发出了悦耳的响声。明媚的阳光不出意外的从窗口照进来。照在一位穿着粉红色睡衣的中年女性身上。阳光是那么肆无忌惮的包裹着她的全身,而那件睡衣又十分识趣的给阳光让了路。于是,能够让男人臆想连篇的一幅画面,在这一刻映在了窗前。可惜卧室中间那个双人床上,只是在当中摆了一个枕头。被面虽然宽大,也盖不住两个活动的身躯。这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性,依然在形单影只的过着单身生活。

她是长的不美吗?不完全是,美与丑只是一种主观臆断。很多人说她三角形的眼睛一瞪,简直就像个妖怪。但也另有一些人——男人女人都算上——也评价她有一种特别的美。不少想要抓住青春尾巴的男人都对她蠢蠢欲动呢!那么她是性格不好吗?的确,她的性格就像一个不受约束独裁者,暴戾而乖张。但显而易见的是,她并非一个精神病患者。所以在大部分情况下,在正常逻辑之中,她还是能符合当今社会对一个女性的包容的。

那么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一个人睡在那张大床上呢?为什么不多添一个枕头,让寒冷的夜多一些温暖呢?为什么要一个人拉开窗帘,独自享受着阳光,而不让一双粗糙或细嫩的大手把她环腰抱住,轻轻的在脖颈处送上一个吻呢?为什么?

又为什么她要靠着柔弱的身躯,在男人的世界里打拼?仅仅是为了生存?为什么要忍受那些色鬼们投来的异样眼光?让他们把自己拉入肮脏的想象中蹂躏一番?为什么无可奈何的听着长辈们的絮絮叨叨(结婚结婚结婚),天啊!结婚!他们就没看看自己的婚姻吗!

她站在窗前,轻抚着自己的前胸。那曾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鸟,对蔚蓝的天空充满着彩虹般的想象。如今它变成了疲惫的老猫,已见惯了人类社会的尔虞我诈。再没兴趣用滑稽的动作去换取那一点猫粮了。它老老实实的趴在那里,被阳光包裹着,和它的主人一起看着窗外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独自入眠?整张大床都属于她自己,翻身打滚也没关系呀!乃至于整夜不眠,暗自流泪也无所谓。假如多一个人,她还能这样吗?也许只能像个僵尸般的躺在那里,唯恐发出一点点声音而吵醒对方吧?她的眼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她的泪要往心里流。这难道不是一种牺牲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忍受另一个人讨厌的习惯?到了这个年纪,还要费劲心力的去磨合吗?像一把钢锉挫着心那样?挫的鲜血淋漓的,不知少活多少年!为什么?

那些十月怀胎似的大肚子,脑袋后边层层的肉枕。或者细胳膊细腿,唯独小腹部隆起。或者身体匀称却长着一双不老实的眼睛。或者只是在寻觅一个免费保姆。为什么?

窗户外面横着一根杨树枝。本来在其上站立着一只小鸟,在她拉开窗帘的时候,吓得飞到了更高处。小鸟摇晃着脑袋,朝下面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它感到那个人也在看着它。因为人的脑袋一直在朝上抬着。阳光打在玻璃窗户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这只鸟的注意力被闪烁的光芒吸引着。同时它也似乎期待着那扇窗户能被打开,递出一些人类的食物。在寒冷的冬日里,人类的食物是生存的重要保障。可是这时,不远处的喜鹊叫声又引起了它的注意。

它们发现了食物?还是发现了危险?不管是什么,动物本能让它立即展翅高飞,飞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它很谨慎,她想,也许谨慎才让它活到了今天。

可它究竟还是太小,她又想,侥幸躲过几个温暖的冬天并不代表能活过今年。北方的冬天瞬息万变,今天你还能跳上枝头欢唱,明日也许就冻死在了楼下(她摇了摇头,离开了窗口)。你应该飞到窗前来,落在我的手掌心上。当然,那冒着一定的风险,但回报也是可观的。人类能给与你想象不到的食物,能让你躲在这个温暖的屋子中避寒。你只需胆大一点,再胆大一点。

她抓起手机,给崔立言回电话。电话被迅速接通了。听筒中传来了崔立言略带沙哑的声音。但她从声音中听出了潜藏着的放松与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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