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推开胸前的程飞宇：“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晾呢。”

程飞宇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就先放着吧，反正迟晾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

他语气暧昧：“衣服等一会没关系，我可等不住了。”

说完又将头埋了下去。

薇安被他硬扎扎的头发拱得脖子痒，忍不住将头仰起来。

却引来程飞宇的不满：“想什么呢！专心点！”

嘴上稍微用了点力，惹来薇安轻声呼痛。

程飞宇却不依不饶，一直到薇安嘴里发出细密的呻吟声。

她是被窗外的阳光照醒的。程飞宇走的时候又没拉窗帘。

看看时间，薇安也不想睡了，便从床上起来。

衣服穿了一半，她惊叫起来：“洗衣机洗衣机！”

昨晚洗好的衣服，一晚上没晾，估计得放臭了。

洗衣机里却干干净净。

薇安疑惑的看向阳台，衣服全都整整齐齐挂在晾衣杆上了，应该是程飞宇晾的吧。

薇安笑了起来：“还算有点良心。”

她正浇着花，电话响了起来，是程飞宇公司的电话号码。

薇安连手里的水壶都来不及放下，忙接了起来。

原来是程飞宇的助理打来，说公司临时通知下午有个重要活动需要程飞宇出席，但他的正装和领带都放在家里。

薇安答应着，说马上就把东西给送到公司。

对方却说，也不用那么急，程飞宇现在还有个会，估计没时间见她，让她午饭时候把衣服送到楼下的餐厅里就好了。

挂了电话，薇安仔仔细细地把程飞宇的正装熨得平平展展，一丝多余的褶都没有，待到11点半出门。

程飞宇楼下的餐厅很好找，他平常中午工作餐大多是在这里吃。

他带薇安去过，薇安觉得味道还不错，闹着要程飞宇再带她去一次。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程飞宇。

他们一桌好几个人，大部分都是薇安见过的，只有一个女生没见过。

那个女生坐在程飞宇旁边，语气热烈地说着什么，手上还不停地比划，连带着后脑的马尾都跟着一晃一晃，整个人洋溢着积极向上的活力。

程飞宇认真的看着女生，嘴角含笑，眼神专注，眼睛里浓烈的情感是薇安从来没见过的。

那么热烈，却又饱含温柔。

薇安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有眼尖的同事看到薇安，站起来对她打招呼：“嫂子，这么巧啊！”

程飞宇回过头，看向薇安的眼神又回复了往常的平静：“你怎么来了？”

薇安道：“来给你送衣服。”

程飞宇愣了下，对周围的同事笑着解释道：“看看我这记性。早上忙出一身汗，觉得身上难受，让薇安给我送套衣服过来。”

薇安只笑道：“这个人就是毛病多。”

她明白过来，所谓重要活动，其实就是个幌子，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看到这一幕。

“嫂子真贤惠！”旁边的同事起哄道。

程飞宇问薇安：“没吃午饭吧？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薇安道：“只怕耽误你们谈工作。”

程飞宇笑笑：“没什么工作要谈，随意聊聊天而已。”

他旁边的女生站起来，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嫂子坐我这个位子吧。”说着就让到其他位置。

“就是啊，嫂子坐下和我们一起吃吧，不坐就是见外了。”

大家都在邀请，薇安盛情难却，只能坐到程飞宇身边。

那个女生倒是不认生，笑着对薇安道：“嫂子不认识我吧？我是舒文，刚转正没多久。”

她主动示好，薇安也不好不给面子：“怪不得看着眼生。”

舒文很会照顾人，她不停给薇安夹菜，期间还要忙活着说话活跃桌上气氛。

看得出舒文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生，起码这个饭桌上的人都很喜欢她。

为什么不喜欢呢？年轻漂亮充满活力，未来有无限可能，而且待人恳切，让人如沐春风。

连薇安都很喜欢她。

薇安留心观察程飞宇，却再也没看到之前的那种眼神。

程飞宇完全是一个好男人的做派，帮薇安盛汤，帮她剔鱼刺，间或配合地与桌上的人说几句话。

薇安却一直绷着一根线。

她生怕出现什么意料外的状况，让她无法收拾。

一周没见到程妍，她一出教室门就像个炮弹一样扎进薇安怀里，差点把薇安撞得坐到地上。

薇安一手牵着她，一手帮她拎着书包。

程妍叽叽喳喳，有太多新奇的事情想告诉程妍。

薇安微笑着听，时不时插几句话帮程妍理顺思路，顺便给一些自己的建议。

程妍突然道：“妈妈！我好像恋爱了！”

薇安忍不出噗嗤笑：“为什么这么说？”

程妍的兴奋得小脸通红：“我们班有个男生，他亲了我，还说要跟我结婚！”

“那你怎么想啊？”薇安循循善诱。

程妍道：“他长得可高了，还会弹钢琴，我们班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呢！”

说着说着又苦恼起来：“可是他要比我大半岁呢！都能上一年级了！我怎么能跟这么老的人在一起！”

薇安笑得更大声了，笑着笑着，突然有些恍惚。

身边的程妍还在喋喋不休，薇安却想起，似乎也曾有个会弹钢琴的少年，对某个少女说要和她结婚。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二十年前吧。

高考结束后，同学们都齐聚尹宵河家。一群年纪相仿的男生女生凑在一起，又刚摆脱了枷锁，客厅里吵吵闹闹，充斥着欢笑和尖叫。

平常不敢做不敢说的事情，仿佛都要在今天宣泄一空。

薇安就看到学习委员跟班长告白了，班长脸红红的。

旁边的人都凑热闹：“答应他！答应他！”

班长忸怩了半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学习委员激动地抱了班长一下，班长的脸更红了。

薇安捧着一杯可乐，看得有趣。

鱼舟舟站在沙发上，大声喊：“我提议尹宵河弹奏一曲，为今天助兴！”

同学们都叫好。

鱼舟舟的闺蜜道：“弹完琴，也到说点什么的时候了！”边说还边冲着尹宵河挤眉弄眼。

全班同学都知道鱼舟舟喜欢尹宵河。

尹宵河笑着答应，坐到了钢琴前。

薇安不懂音乐，只觉得曲子优美，充满感情，听得人心醉不已。

一曲弹完，尹宵河静静坐着没有动。

整个客厅都安静下来了，想听听尹宵河说些什么。

终于，他开口了。

“我想借今天这个机会向一位女生告白。”

口哨声掌声欢呼声响了起来，大家都看向鱼舟舟。

鱼舟舟的闺蜜大喊着：“安静！安静！我们听听尹宵河要说什么！”

尹宵河沉着睫：“我喜欢她很久了，但却一直没勇气说出来。”

“我喜欢你。”终于，他抬起头。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着他说出那个名字。

“薇安。”

尹宵河的目光灼灼地看向薇安。

大家都错愕了，客厅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清楚楚。

鱼舟舟跳下沙发，摔门走了，她的闺蜜走到尹宵河面前，骂道：“呸，渣男！”

又恶狠狠地瞪着薇安：“狐狸精！”

说完紧随其后，也摔门走了。

议论声渐渐响起，薇安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其中最炽热的，来自尹宵河。

他静静地道：“我在等你答复。”

她不知所措，只能学鱼舟舟的样子，夺门而逃。

关车门的声音惊醒了薇安，她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程妍压根没发现她的走神，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薇安将程妍塞进车里，程妍熟练地打开薇安的包在里面翻腾：“妈妈，让我玩会儿你手机。”

说着举起一个盒子，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薇安瞟了一眼，是来的路上买的健胃消食片：“妈妈中午吃饭不舒服，买了胃药。”

程妍一见到程飞宇就忘记了其他的存在。她尖叫着一头扎进程飞宇的怀里，跟树袋熊似的抱着程飞宇向上爬。

程飞宇捞起程妍，让她坐在自己的脖子上，程妍兴奋地大叫：“骑大马！骑大马！”

程飞宇也配合着做出马的脚步。

薇安收拾着散乱一地的乐高，还不忘提醒：“你现在可不好老这么驮着她了，妍妍长高了，小心撞到头。”

但父女俩兀自一旁玩的开心，谁都没听到。

薇安看看表，快七点钟了。她停下收拾乐高的手，走去换衣服。

出门时跟程飞宇说：“跟学生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我得出发了。”

关门的时候又想起来：“饭我已经做好了，你看着妍妍吃。”

程妍依旧尖声咯咯笑着，倒是程飞宇跟薇安点了下头。

关上门，外面一片清净。家里的欢笑吵闹像是突然跟薇安没了关系，能陪着她的就是走廊里明明灭灭的声控灯。

薇安站在电梯门口，电梯上来了，带来昏黄暧昧的灯光和一条向下的路。她却不进去，任由电梯又关上门前往其他楼层。

声控灯由于长久检测不到声音已经熄灭了，走廊一片漆黑。

薇安就处在这厚重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她觉得无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