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的日子一天天的走,金宇暗想自己就像一个活在阴沟里偷窥别人幸福的老鼠。
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想法呢?大学?或者更早一点的高中。呆在家里就有一种被无形牢笼罩住的无助感,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金宇近来晚上天天失眠,半夜断断续续醒来数次。偌大的黑夜笼罩着他,一点点将他吞噬掉。在暗夜里度过一分一秒,等待着天明。
阳光明媚,鸟儿在林间枝头嬉闹。金宇重拾起面具戴在脸上,踏出了房门。深深吸一口气,走进了灿烂人间。金宇心想,死是什么,或许自己和那些来咨询室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胆怯、害怕、逃避、弱小。自己多一点的是理智和责任,没有这些,也就无所谓生死了。这大抵就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金宇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上面还有一个姐姐。父母赚取微薄工资,辛苦操持着这个家。童年的印象中只有空无一人、炎热却蒙着被子的黑夜、远处灯光照射在床头旁的墙壁上、不停走动的时针滴答滴答声、空荡荡的房间、聒噪的电视机、昏黄的路口、睡在地板上的自己和醒来后发现世界还是只有自己。我孤独却又顽强的盛放了,金宇心想。
金宇是一名心理咨询师,每天在咨询室里与一个又一个受伤的灵魂拥抱。一次又一次的情绪冲击攻击着金宇的内心,攻击着那些好不容易平静封存却又蠢蠢欲动的情绪。现在想来,咨询室那个妹妹真勇敢呐,度过了很多黑暗瞬间,却还能大步往前。是啊,自怨自艾的人是活不到明天的。金宇现在就像在钢丝上颤颤巍巍行走的人,左边掉落是死亡,右边掉落是灿烂千阳。
金宇的童年也是金宇为数不多的快乐,但这些快乐是伙伴给予的,爬树、掏鸟窝、漫山遍野疯跑,玩得不亦乐乎。这个时候是姐姐在撑起父母不在的家庭大后方。照顾着金宇,照顾着家。对于姐姐,金宇有着很复杂的感情。小时候姐姐是金宇眼中无所不能的超人,美丽聪慧能干,是自己小小世界的保护神,依赖她也依恋她。再后来,她上学一周回来一次,金宇敏锐的察觉母爱的天平倾斜了,金宇不敢言不敢怒,恨吗,当然恨。可是书上说,你恨一个人会慢慢变成你恨的人的样子,我不想变成那样,我不恨了。再后来,青春期的姐姐猥亵了金宇,她亲吻了金宇,并让金宇亲吻揉捏她的胸,帮助她达到高潮。金宇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直觉的知道这样不对,但又变态的喜欢这种感觉。金宇爱上了姐姐,金宇暗想,违背道德的爱恋是会有报应的。再后来,姐姐结婚了,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因患有疾病基本每个月住院,姐姐那段时间天天以泪洗面,金宇心疼,又觉得这是她的报应,金宇猜想我的报应是什么呢。再后来,姐姐慢慢找到了平淡的幸福,也慢慢活成母亲的样子,慢慢变成了小镇里的人。金宇知道,自己与她的世界越来越远了。或许这也是姐姐想要的幸福吧。再后来,父母眼中是能够予以回报的姐姐,金宇是一个无足轻重没有价值的人,他可能唯一的价值就是做做家务。是恨吗,是爱吗,金宇不知道,只能与家人保持陌生的疏离。时间在走,观念也在变,只有金宇,还停留在小时候非黑即白的世界,过着循规蹈矩乖乖听话的日子。
开始沉默是从什么开始的呢?从家里开始给姐姐谈论婚事的时候。金宇四年级时,傻傻的什么都不懂。家里有争吵的时候,有波折的时候,有眼泪的时候,有叹息的时候,他都一一在场,只不过都是旁观者,静静看着,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果能回到过去,他好像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对啊,他一直都改变不了什么。
金宇小时候也是被父母疼爱过的,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母亲疼爱过。父爱如山,父亲也的确像一座山一样,矗立在一边,没有言语,没有交流。强迫自己奉献一生,守着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和道理心甘情愿为这个家付出。母亲手拿爱的指挥棒,子女一旦没有用,就要被强迫收走给予的爱。金宇胆战心惊、窃窃诺诺的挨过了初中、高中。笨鸟先飞般勉强成了父母眼里的半个骄傲。长大后金宇以为自己不在乎那容易动摇的爱,也不想做伏地的姿态去希望爱的施舍。但后来还是会因为母亲的不在意的一句话陷入情绪漩涡,听起来就像世人都在说你不配、你不够好、你不值得、你比不上别人的嘈杂声。大学放假呆在家里的时候,金宇无数次的想,要是没出生在这个家,自己就这样消失掉,是不是家人会更幸福一些。
学业的挫败、交友的挫败、恋爱的挫败,金宇会从书本里慢慢摸索出来该如何度过,走了很多弯路,才在勉强能够自立的地方活着。应该是从初中开始,金宇就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给自己铸上了一座厚厚的城墙,谁也进不来,谁也伤害不了自己。他像他父亲一样固执忠诚的守着城墙,偏激的相信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爱谁。世上只有利益,只有交换。可笑的是,这还是在咨询的室的孩子告诉金宇的,他后来实践过了,的确如此。
一直停留在回忆的漩涡里面,负面情绪也一直想要迸发出来,将他拽入海底沉沦。金宇想,或许这就是我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