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在这样一个漫漫长夜里,无端的,我又想起了你。总是这样的,在我处在最寂寥的,和最喧嚣的时刻,你宁静的脸庞总是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是我自己的潜意识,还是您特地来看我?
记得去年一个寒冷的冬夜,我和一帮同事聚餐完毕又被硬生生拽去K歌,说实话,对于这些流光溢彩的场所我总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明知它不能吞噬我,我却反感于之接近。但既去之,则安之,于是甘心陷入一片令人目眩的鼓噪中静坐,听取红男绿女们的真悲假怨。终于被其中最擅歌者留意,问:“点歌罢,唱给你听。”想了想,告之:“刘德华的《练习》。”悠扬的旋律响起来:....如果留下多一秒钟 /可以减少明天想你的痛/ 我会愿意放下所有/ 交换任何一丝丝可能的占有/ 幸福只剩一杯沙漏 /眼睁睁看着一幕幕甜蜜不会再有/ 原来平凡无奇的拥有 /到现在竟像是无助的奢求/ 我已开始练习/ 开始慢慢着急 /着急这世界没有你.../ 在没有你的城市里 /试着删除每个两人世界里/ 那些曾经共同拥有的一切美好和回忆 .../不是说好一起闯出去/ 怎能剩我一人回去........这首平日听过无数遍的歌第一次穿透如彼昏暗的灯光传入我的耳膜,不知为什么,奶奶,会令我突然间想到了你。在那之前你已许久连梦中也不肯顾我了,我也自以为内心已可平淡下三年前你离开留下的伤痛,可是,就在这毫不相干的风花雪月里,你小小的身影,无缘由的又据占了我的心。那一夜,没有人注意到,在一个角落里,随着那泣诉的歌声,我的脸颊挂满了为您而流的泪水。
奶奶,现在又是一个难眠的长夜,往事历历在目。回想自己,平淡庸碌的日子占大多,或静或闹的极端心境占偶尔,您就往往在这偶尔的日子里进入我的心房,来极少,痛却极彻。您知道吗,从您走后,我再没有回过老家的旧宅,想必,已是破败不堪了。我哪里敢从那里走呢?你不在那里倚门候我,你不在那小院落里穿梭,你不再把我当小孩子塞我零用钱....我哪里还忍心从那里走呢?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南山烈烈,飘风发发。 民莫不榖,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这《蓼莪》是用以哀伤仙逝的父母,此刻我之怀念祖母又何尝次之!我是奶奶您的孙辈里最受您疼爱的一个,可自我成人,又回报过几分您的三春之晖?又能如何回报的了呢?
如今,故乡村外那一方小小的坟茔就是您的魂归之处,父亲回去看过您几回了,我却不曾,不是不想,是不敢,怕自己去了会失态,打扰您的安睡,也打扰旁人的心境。我只有在这样的长夜里,默默的,任泪濡前襟,在这样的长夜里,用这笨拙的文字,记下我,您的长孙女,对您的哀哀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