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宋六山(续篇)

从宋六山变成宋六市,我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不是历史的必然。但我却知道,在此变化中曾经藏着许多感人的红色故事。其中树联阿婆关心和帮助林尤应治病的事一直为后人们称颂着,欲闻其详,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事得从一九二七年那个春天说起:

一九二七年仲春,人们刚刚过完春节,一场“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的农民运动便将一向寂静的宋六山变得热闹了起来。宋六山方圆十里的村民们在D的领导下,举起了反帝反封建的大旗,自发的组织起了“农会”。坑尾村就有一大批的年轻人相继的成了“农会”的会员。其中的林鸿利、苏家应、林尤应、林尤群、林尤深等年轻人成了农会中的骨干力量。

农会的会员们胸怀伟大的理想,在文昌县东那个地方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土地GM运动。他们的目的是动摇统治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根基,建立一个“耕者有其田,人人有饭吃,没有贫富差别的大同世界”。

据说,那时候的宋六人民GM热情十分高涨,GM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GM几乎成了年轻人的一种时尚。所以,一个小小的坑尾村就有二十多位年轻人同时间走上了GM的道路。他们高唱着“打倒列强,还我河山”的GM口号。在文昌的县东所向披靡。

可是,正当GM运动风起云涌之时,蒋却背叛了孙先生领导的民主GM,并一手策划和实施了白色恐怖的清共运动。全国各地无数的志士因此而惨遭杀害。

一时间的宋六山也是一遍腥风血雨。许多无辜的同志惨遭敌人的杀害,其中坑尾村就有几位年轻人倒在敌人的屠刀之下。

但是,白色恐怖吓不倒有志的年轻人。哪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

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坑尾村还是有五位年轻人义无反顾的走进了GM根据地。参加了D的组织。在王文明、杨善集、等人的领导下与GMD反动派展开了殊死的斗争。

也是那一年,十七岁的林尤应(林李明)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家乡。从一名热爱“海南八音”的文艺青年变成了一名战士。而且成了战场上一名出色的吹号手。从此开启了他不一样的人生。

然而“GM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行动。”甚至是抛头颅洒热血的生死之事。

事实也是,不久海南的许多根据地也遭到了严重的破坏。GM进入了全面的低潮时期。在此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为了保存GM的火种,度过可能到来的漫长寒冬,组织上只好决定化整为零。因此他们只好回到自己比较熟悉的宋六山来重整旗鼓,继续战斗。

可是,那时候的宋六山,同样处于白色恐怖之中,GMD的特务们到处追杀GM志士,由于叛徒的出卖,有不少同志惨遭杀害。无奈之下,从根据地归来的苏家应、林尤应、林尤深、林尤群、林尤茂等人只好悄悄的躲进宋六山茂密的林子里,过着大地当床,蓝天当被,树叶挡雨、野果充饥的艰难生活,并与此同敌人展开殊死的斗争。

在山中,他们与蛇蝎为邻,与蚊虫共处,与病魔和饥饿展开顽强的斗争。其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好在坑尾村的群众基础比较好、一致的为他们严守秘密。真诚相助,才使他们在险象环生的环境中存活下来。可以说宋六山是一座英雄的山,那里的一树一木见证了曾经发生在山里的奇迹。

也许有人会问,从前的宋六山是一座什么样的山呢?那山有仙有龙吗?

其实以前的宋六山也只是一座无名的小山。山中无仙也无龙,所以正式的文字里没有关于它的描述,度娘也不认识它。

不过无名的宋六山也有其出彩的地方,因为距离它几公里的地方就是有名的“宋氏祖居”。

一年四季,山常靑水常绿,依山傍水的棘竹和漫山遍野的椤尼(山稔果)是该中的一个特色。山中长着的甜菇和竹笋更是一道最好的菜肴。战争年代它是游击队员们的粮草之一。

还有高低相扶的树木更是阻击台风和藏人藏物的天然屏障。

除此之外,宋六山还有丰富的水源,两条川流不息的小溪绕着村庄潺潺而下,在南边低洼处汇入了文教河。一条在村的西头叫西排沟,另一条在村的东头叫东排沟。不管天气多么干旱,那两条小溪从未断流过。它灌溉了坑尾村东西两排几百亩肥沃的农田,由此养活了一百多户的人家,使周边的人民安家乐业。也因此,坑尾村的人们不管讨食多远,也不管事业有多么辉煌都要落叶归根、总是故土难离。

一九二八年那个春天来得慢一些。农人常說“三月三,棉胎拾起挑”,意思就是说过了三月三天气就变热了,再也不需要盖棉被了。可是那年的三月三过后,天气仍然一惊一乍的,一场“倒春寒”将山里盛开的荔枝花和海棠花吹落一地。到了晚上,天气还是有点冷,山间的湿气还是阴阴的。

就在那个阴冷的山间,有一位衣单裤薄的年轻人卷缩在阴冷的地上,底下垫着一层薄薄的的稻草。身上盖着一条补满补丁的披幅,骨瘦如柴。在他的卧铺旁边散落着一些吃剩的山薯蒂和野果的种子。看得出来他巳经很久没有吃过主食了。由于饥饿、寒冷和湿气入侵,他身上长满了许多冻疮,痛痒难耐,几乎坚持不住了。

眼看天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此时此刻,鸟已归巢,牛将入栏,鸡将唱晚,唯独他有家难回。他又要在山里度过漫漫长夜了。这一切他都已经习惯了。因为他和他的几个战友已经在宋六山里风餐露宿几个月之久了。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只好与蚊虫为伴,与蛇蝎为邻。每逢月圆之时,他总会加倍的想念家中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妹们。

即在此时,他听到了附近有人赶路的脚步声,而且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了。于是他屏住呼吸,细心的观察着山中的动静。看到是树联婆从田间走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只见树联婆爬上了一棵牛酸树。顺手摘下树上的枯枝,原来她是来拾柴的。

树联婆是“后到尾村”林树联公的妻子,也是他的宗亲,按辈分她应该叫她阿婆。于是他挣扎着轻轻的与阿婆打了招呼,因为此刻的他想着寻求树联婆的帮助。

“阿婆呵,天都晚了你还过来拾柴哦?你树联公的身体好否?”看来眼前的年轻人情商还是很高的。

听到有人叫她,阿婆遁着声音望去,看到了躺在棘竹山里的年轻人,便回应道:“阿婆来田里牵牛入栏,顺路拾些柴火回去。”

“你是谁屋的侬哩?做乜睡在地上哩?天暗了,快回屋吃饭啦,免得父母挂心啦。”

“侬是坑尾村鸿煌的仔林尤应。有国民党特务蹲在侬的屋圮欲想捉侬,回去就没命啦。所以不敢回。”

“哦,你是鸿煌哥的大仔尤应呀?我识你爸你母。你爸会挖“麦雪”,你母会饲鸡,你妈饲的鸡在坑尾村是出名的。”

“你不是和家应、尤深、尤群等人相随去下县做GM了吗?乜时候又回来的哩?”阿婆不解地问。

“阿婆啊,侬也识你。你是树联公的阿婆,我们都是同一个祖公的人,侬的公的公早前就曾生活在“后到尾”村里。后来才搬到“坑尾”村的。侬都回来好几个月了。现在是GM低潮时期,处处都有特务捉人。经常有人蹲在侬的屋后,想捉侬去坐监。听说捉着后是要XH的。所以侬现在是有家不能回。也不敢告诉爸妈。今天偶遇阿婆,阿婆千万不要跟人讲侬藏在山里哦。”为了让阿婆听明白,他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另有一事侬想问阿婆帮个忙。身上生疮疖和感冒,你知有乜草药特效否?另外你家有蕃薯粥吃否?侬的肚子好饿,很想吃碗蕃薯粥。”

他之所以敢于冒险暴露身份有求于阿婆是因为他相信阿婆是善良的,坑尾村的人都是善良的,一定不会告发他。

“好,蕃薯阿婆家多的是,每年都吃不完,剩下的还售给了东郊人。等到天黑后我给你拿些来,到时候我放在蕃豆田里侬自己去拿。咱村就是蕃薯足,你尽管放肚子吃。蕃薯可是穷人参哦。饿了侬就去阿婆的蕃薯田里挖,跟阿婆不要客气。”

“不过你年纪轻轻的,老是躲着也不是办法。你家里也有一些田亩,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也是其乐融融的,做乜要去做GM哩?你知道你爸和你母多么担心你否哩?”。

听阿婆这么一说,年轻人的眼睛里含着泪水,离家近一年了,曾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回,他实在是太想家了。尤其是在家门口的宋六山里躲藏的半年来,他几过家门而不入,时刻都在牵挂着家中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妹们。但是为了GM,他忠孝难两全。

于是他又忍不住的对阿婆说:“阿婆啊,侬对不起侬爸侬妈,真不该让他们为侬而担惊受怕。但这也是被迫的呀。我们这代人生不逢时,既有内忧又有外患,又是割地又是赔款,G不成G,这也是G迫民反的呀!如果有好日子过,谁想“走山躲篮”的去做GM呢?况且古人早就诗曰:“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谁都知道GM是要流血牺牲的呀。但是我们之所以舍身闹GM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子孙后代建立一个民主富强的国家。在那个国家里“强不凌弱,众不欺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权不腐败,耕者有其田,人人有饭吃。你讲这样的社会是不是很好呀?”!

“哦,这样的社会真是好,乜时候能做成哩?阿婆这辈子看得见否?”树联婆一边认真的听一边好奇的问。

“阿婆啊,只要你吃命长长就会见到啦!”

哥应说这话时,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几声鹧鸪声,这是他和尤深尤群接头的暗号。与他一起从根据地回来的苏家应、林尤深、林尤群等人也藏在此山中。于是他艰难的爬了起来,一溜烟的消失于茫茫的林海之中。又移到了山的另一处去了。

那一夜,天阶如水。夜是那么的长。他俩在一起筹划着对未来的憧憬。

在山里,除了猫头鹰在叫外,不远的村庄里,不时的传来了狗的叫声,估计又是“白狗”们入村捉人了。此刻他们最担心的是鸿利哥的安危。因为鸿利是东线做战的总指挥,是“白狗们”重点抓捕的对象。

下半夜,山林终于静了下来,静到可以听见虫子交配的声音和竹笋拨节的声音。此时,他们才想起树联婆的蕃薯粥来。摸到花生地里取回树联婆偷偷放在那里的蕃茨粥,饱饱的吃了一顿。想不到的是,细心的树联婆还送来了民间敷疮疖的“米汤泡飞机草”的单方药。

几个月后,在树联婆悉心的照料下,林尤应的身体慢慢的好了起来。不久,在组织的安排下他和家应、尤深仨人一起坐船去了阿南,从此开始了他们各自不同的后半生。到阿南后不久苏家应去了新加坡谋生,一个人孤独的熬到了晚年,于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才落叶归根。林尤深去阿南后在泰国娶妻生子,后又移民缅甸,客死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因为“父母在不远游”的林尤群和林尤茂两烈士后来在家乡被GMD残忍的杀害了,他们永远长眠于“宋六山”。

唯有林尤应到阿南之后继续参加胡志明领导下的YG,并在党组织的帮助和同村人的资助下回到了上海读中学、读大学。继续参加学生运动,期间坐过国民党三年半的牢。在九死一生中经历了考验而成长为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坚定不移的践行他的“众不欺寡,强不凌弱,富不侮贫,权不贪腐,耕者有其田,人人有饭吃”的理想国目标,并为其奋斗了一生。

解放以后,已经成为大人物的林尤应始终不忘初心,不忘那个树联婆和哪些与他出生入死的烈士们的母亲,逢年过节他都会寄些钱回来分给树联婆以及那些为GM做过贡献的“保垒户”们,他以“滴水之恩 当涌泉相报”的美德践行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不老精神。

如今,旧时的宋六山已经远去,新的宋六山已变成一座小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唯独不变的是先烈们的灵魂仍然在山上潜行着。他们的夙愿都变成了美好的现实。他们的后人都坚信,在D的领导下宋六山的明天会更好!

            Lin Daojin

          2022.4.20于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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