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12点,希德尼亚号游轮,如同一个庞然巨物,在南安普顿港起航,晚上10点至早上7点停靠在法国瑟堡港,次日上午10点抵达爱尔兰海岸线没有停靠,舰长命令全速前进......大约两个小时后,希德尼亚号仿佛脱离了世俗的喧嚣,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建筑,没有陆地,只有忧郁的蓝色,这是19世纪的最后一天。
1913年,1月1日的早上5点,他再一次从梦中惊醒,梦里的一切令他感到不安,他坐到床边,低着头,深褐色的头发和昏暗的卧室混成一片,他努力地深吸一口气,随后目光呆滞地看着墙上的日历,不知道在想什么,13年前的今天,他在这里诞生,船上的人们习惯叫他1900。
8点,他走出了卧室,朝着牧师的房间走去。
“求您帮帮我,我再也受不了了,每天都是这样。”1900说道。
“我很忙的,如果你不想浪费我的时间,就麻烦你说的再清楚一些。”牧师说道。
“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每晚都出现在我的梦里,他是一个怪物,它拿着一把长刀,追着我,我不敢回头看,我只能不停地往前跑。”
“呃......好吧,那个怪物,会说话吗?”
“我不知道。”
“好吧,我的孩子,我告诉你一个法子,这个怪物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下一次当它追你的时候,你不要跑,你要抓住它的刀,大声地喊:‘这是梦!’”这时候,牧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惊讶地看着1900离去的背影。
1913年1月2日的凌晨4点,1900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他急促地呼吸声让寂静的卧室显得很怪异,他缓缓地低下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右手,握着一把黑色的长刀。
希德尼亚号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大西洋上短暂的搭建起了一个微型的社会,在这艘巨轮上,有着各式各样的人,做着各式各样的事儿。他们虽然都有着同一个终点,但却怀着不同的使命,大多数的人都幻想着自己在到达那个传说中的大陆后一夜暴富,成为上流社会中的精英分子,这类人通常具有极强的野心,他们有时也会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当然,华尔街的那群资本家中很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Red虽然是个老黑人,但是他却凭着自己的一套独有的本事在大西洋两岸混的风生水起,他算不上是个有钱有势的家伙,但却有着超出常人预期的能力,只要是你想买到的东西,无论多么贵重,甚至是不合法,他都有办法让它们平平安安地通过海关,顺利地到达它下一个“妈妈”的怀抱里,甚至有传闻说,那幅被盗的《蒙娜丽莎》曾经过他手。如此一来,在这个圈子中,人们都说,除了上帝和银行家的钱包,Red都有办法弄到。因此,在希德尼亚上,很多人都没意识到,他,才是这里的上帝。
1913年1月4日,凌晨,1900的卧室里并没有传出以往的那种由于惊醒而受到惊吓的、急促的呼吸声,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过不了多久就会注意到,从1900的屋子里,隐隐传出一串难以形容的诡异笑声,在凌晨的大西洋上,1900的笑仿佛不断被无限放大,飞到了大洋的另一端。
今天,1900的卧室依旧昏暗,不同的是,多了三把黑色的长刀。
1900凝视着它们,即使是他这样的角色也能瞧出来,刀身的那种黑色绝对不只是黑色那么简单,它们散发出了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神秘光泽,无论是谁,在看到它们之后,都会打心眼里感到惊叹,你可以认为这东西属于天使,或者魔鬼,但绝非泛泛之辈。
已经是第三天了,三场梦,三把刀,他知道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梦境还在,他就会继续得到这种黑刀。现在的问题就是他该如何处理它们,以后又该如何处理它们。
晚上7点,在希德尼亚的舞厅内,高朋满座,柠檬乐队的演奏十分精彩,这是人们一天中最为放松的时刻,雪茄、酒精,成为了这里的必需品,舞池中,人们的舞姿随着音乐时而优雅,时而癫狂。1900端着托盘,不停地为客人们端送着各种名贵的葡萄酒,他有一个习惯,每当临近一个客人的时候,他都会观察他们的衣着外貌,他可以从一个人的衣领、皮鞋或者大拇指中推理出一些不被注意的细节,这也算是他苦闷生活中的一点乐趣。此刻,他仍在进行着这个小爱好,突然,他的眼神凝聚在了某一个人的身上,不是被他的衣着所吸引,而是因为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他的到来令1900感到诧异,牧师似乎注意到了1900的注视,他把悬在半空中的酒杯放下,朝1900看去,1900下意识地躲开了牧师的眼神,不敢再看他,慌张地拿起托盘迅速地朝吧台走去,他的心里此刻充满了疑虑和不安,他在看到牧师的那一刹那如同被雷击中,因为他忽然想到整个事情最关键的线索或许就是牧师,他怀疑这个牧师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然而,牧师却不见了,仿佛他从没来过一样,只剩下一个空的酒杯。
时间已至9点,跳舞的人们渐渐稀少,这里只剩下一些没有伴侣的人们独坐在椅子上发着呆。1900看到了一个很显眼的人,他是Red,船上少见的黑人,1900知道这个黑人一定能帮他,他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径直地朝Red走去......
晚上11点03分,1900卧室的床下,地板上常年沉积的灰尘已被1900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擦干净了一半,衣服上的不是海水,不是雨水,而是冷汗水。
“11点东夹板上见。”这是回响在1900脑海中Red,那个万能黑人的最后声音,语气坚定,让人充满了安全感,1900不敢相信,如此一个精明果敢的人竟然会这么轻易的被干掉,而且是在他的眼前。
3分钟前,1900用他的床单包裹着三把刀,小心翼翼地朝着东夹板的方向走去,他一眼就看到了夹板尽头的Red,背着身子,看着远处,旁边忽明忽暗的灯光使他的高大的身形忽隐忽现,略显怪异。
在接下来的5秒中内,一个黑影突然从西夹板的方向跑来,借助着强力的惯性,将毫无防备的Red从腿部抱了起来,随后利落地向前一推,1900甚至没有听到Red的求救声,这个黑人便永远地消失在了波涛汹涌的黑色之中。
1900一路狂奔,回到卧室,把门反锁,钻到床下,他感到一阵恶心,他捂住自己的嘴,但泪水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在啜泣。虽然手里握着三把绝世的好刀,但此刻的他却感到异常的绝望,毕竟比起美元,他更在乎自己的命。
他努力地试图想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黑影是谁?为什么要干掉Red?为什么没干掉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1913年1月5日,早上8点30分,1900卧室的门一阵狂响。“1900!在里面吗?老板这次真的生气了,你快过去吧!”
1900瞬间惊醒,由于抬头用力过猛,他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到了床板下,发出一声闷响,他捂着头,这才清醒,他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从床下爬出,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应了一声,走出门外。由于匆忙,他没有注意到,他的床下,依旧只有那三把黑刀。这一天,是1913年1月5日。
“听着,1900,如果你再敢迟到的话,就立马滚蛋,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吧台里的老板一把抓住了1900的衣领怒骂道。“那么现在,快去洗洗你的脸吧,我可不想因为你这张尽是灰尘的脸吓走客人,听懂了吗?”1900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无力地转身离去,老板望着1900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他搞不懂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或者说,已经不像一个人了。
确实,最近这一段时间,1900变得和以往截然不同了。1900是在本世纪第一个星期的第一天被发现的,虽然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但船上的人大多认为他的到来不是巧合,而是上帝的安排,他象征着一种美好的希望,所以大家都对他很照顾,1900的童年并不孤独。然而,现在的他,变得有些神经质,少言寡语,对船上的事都不感兴趣。
此刻,1900心中的恐惧已经有所褪去,他开始理智地分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首先,牧师究竟知道些什么?他既然知道赶走怪物的方法,那他知不知道自己可以把梦中的东西带到现实呢?其次,Red究竟是被谁推入海中?原因又是什么?他回想着昨晚的场景,在舞厅的时候,他与Red谈话的时间正好是人们散去的时候,而且他们当时周围没有别人,所以排除了被偷听的可能。1900又把回忆的时间拉长,他想象着自己再次回到了1913年1月4日的早晨,1900醒来之后发现他有了3把黑刀,白天的过程和以往一样,重复着单调的服务生工作,晚上,舞厅,柠檬乐队,翩翩起舞的人们,雪茄,葡萄酒,牧师,Red,等等!牧师?1900再次想起了他与牧师对视的那一幕,牧师是一个平时生活单调而简朴的人,他深居简出,很少走出自己的房间,为什么偏偏那一晚出现在了他从没出现过的地方呢?他之后又去了哪里呢?1900感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他意识到这个牧师或许并不是向他想的那样简单,从整件事情的开始、过程中全部都有他的出现,至于那个黑影,会不会也是他?凉水冲走了1900脸上的灰土,也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毕竟事情已经有了些头绪。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觉得和以前有些不同。
“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向你们通知一个不幸的消息,现在距离我们42英里远的西南部方向,巨人号邮轮在10分钟前撞到了冰山,我们的无线电报员收到了他们发来的求救信号,所以现在我们必须朝着他们的方向全速前进。”
3小时后,希德尼亚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艘邮轮的身影,它的船头正在沉没。
巨人号船尾的夹板上,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一群防风御寒的企鹅挤在一起,大多数的人选择沉默不语,他们不愿讨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不久,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有船来了!”随即,巨人号上的人们瞬间沸腾了,他们像看见了自由女神像一般忘情地欢呼着,仿佛这是一场盛大的节日,人们疯狂地向希德尼亚,这个他们不知名的救世主的方向挥舞着礼帽和手绢。
15分钟后,希德尼亚号与巨人号完成了首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对接,两艘船之间架起了临时的桥梁,虽然巨人号仍在不断下沉,但是船上的人们并没有争抢过桥,走在最前面的都是女人和孩子,一切都井然有序,这和刚才的人挤人的画面截然相反,巨人号上甚至响起了乐队的演奏声,人们在欢快的音乐声中享受着上帝的恩宠。
登上船的人们都根据性别被安排到了相应的房间中,来到1900房间的是一对意大利父女,这位父亲身材健硕,并有着意大利人与生俱来的健谈特点,看到1900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不停的用他那充满颤音的意式英语高声的自我介绍,1900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蹩脚的英语,忍不住笑了起来,意大利父亲介绍完自己后又开始热情地介绍旁边的女儿,由于语速过快,1900完全没有听懂这位意大利父亲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叫Gioia,你好。”女孩标准的发音令1900出乎意料,她的举止优雅,和她的父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双方的自我介绍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1900很喜欢这对父女,他把自己的床让给了他们,自己睡在地上,跟他们在一起,1900觉得自己的烦恼减去了一大半,他打心眼儿里感谢他们。但是他心中仍然明白,他还有很多棘手的问题要解决,自己的生命甚至还有收到威胁的可能,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在这对父女睡着后,他小心翼翼地再次钻到床下,想把黑刀藏在更隐蔽的地方,他趴着身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现了那三把黑刀,依旧发出那种奇异的光泽,但1900立刻便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他想起自己当时跑回卧室的时候,这三把刀是用床单包裹着的,但是现在却裸露在外面,他意识到,这里可能还有别人来过,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牧师,这是个危险的信号。1900用床单包好三把黑刀,悄悄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1900回到了卧室,躺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他扭头看向这对可爱的意大利父女,觉得自己把那三把黑刀扔到海里是个明智的决定。
1900躺在地上,闭上眼睛,他开始想象,今天早上,起床去工作的这段时间内,牧师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床底找到了那三把黑刀,正在观察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广播的声音,希德尼亚接收到救援的请求,他意识到如果这个时候还呆在别人的房间内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匆忙把黑刀放回原处,赶忙离开时忘记了把原来包裹的床单重新包好,所以露出了马脚,如果没有这个广播,也许三把黑刀就被他拿走了。想到这里,他认为如果从今天开始,只要晚上在梦境中不按牧师说的“握住怪物的武器并大喊‘这是梦’”,就可以消除他这种奇怪的能力,就不会有第四把黑刀,不会引出那么多麻烦,等一下,他突然睁开眼,“第四把黑刀?”1900情不自禁地发出声音。
显然,他想起了今天本应该有四把黑刀的,他皱着眉头,懊恼于自己怎么才想起来这件事,他现在确信,这第四把刀一定是被牧师偷走了,他感到有些愤怒,他认定了牧师就是一个拙劣的小偷,而没有仔细思考为什么牧师没有把黑刀都拿走,他没有想过,也许自己的能力已经消失了。
即使是梦中得到的东西,1900也认为黑刀只能勉强属于自己,所以他决定明天要去取回自己的东西。
或许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每当夜晚来到时,自己就会有很多伟大的想法,有的人决心改变世界,有的人决心改变自己,但是滑稽的是,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们依旧延续着以前的状态。1900就是这种人。
1913年1月6日早上的1900,手中并没有多出一把黑刀。几个小时前,他还认为自己将会成为一个勇敢的人,但事实总是在醒来的那一刻变得如此真实和残酷,1900想起了Red。
1900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他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Red,那个被希德尼亚宣布失踪的黑人。他想象着Red掉入海里的画面,一个拼命挣扎拍打着水花的黑人,在筋疲力竭后望着远去的希德尼亚,心中的最后一丝无助与恐惧最终被海水淹没,沉入到一个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终点。1900的手心开始出汗,他抓住被子擦汗,但是怎么也擦不干。
1900此刻恨透了自己,明明已经决定了,但是真要做的时候却退缩了。“噢,你醒了啊,1900”一句滑稽的意式英语打破了屋内的宁静,1900愣了一下,立即回答道:“早上好。”
1900独自走到外面,走到船头,他感到胸闷,他要透透气,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他虽然看着前方,却没看到那个异常显眼的纪念碑。“America!”1900旁边的某个人尖叫着。
是的,希德尼亚看到了美国。
在一阵沸腾过后,人们纷纷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完全被眼前的世界震撼住了,那些矗立的、成群的建筑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存在。1900对眼前的景象已经见怪不怪,他不喜欢自己站在人群中,他决定回去。在他转过身子的时候,他的眼角不经意的看到了牧师,和以往一样,穿着那件黑色的教服,在人群中并不显眼,1900却注意到牧师看着前方,流下了泪水,那是一种受到某种感动或者伤感的泪水,1900不明白,这个狡猾、凶狠、伪善的人怎么会流眼泪,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善良的冷酷杀手一样,令人倍感矛盾。1900走出人群,他极度的疑惑,他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牧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牧师的房间前停了下来,他终究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警惕的向两旁看了一眼,没人。他向后退了几步,一个冲刺向门上撞去,“嘭”的一声,1900几乎是飞进去的,门居然没锁,1900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忍着痛快速的起身把门关上,他揉着胳膊,四处的看了看,和上次来牧师的房间是一样的。牧师是一个生活简朴的人,房间内除了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衣柜外,什么都没有。他先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全是教服,他关上衣柜门,又坐到椅子上,看到了一个锁上的抽屉,他拿起桌子上的钢笔,插进锁头上方的空隙,用力一撬,锁头随即掉落。他发现了一个很旧的日记本,他打开日记本想要快速的扫一遍,日记前面的部分都在记录着牧师自己这些年在船上的生活,基本都是他在帮助苦难者后的感悟心得,以及对上帝的虔诚信仰。1900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在接下来的一页上停住了,因为那一页十分特别,甚至有些诡异,后面的部分写的都是重复的一句话,“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字迹十分潦草,可以看出当时牧师的心情十分不稳定。1900继续读着剩下面的部分。
“1913年,1月1日。 Grace,对不起,我没能成功,我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我的机器撞到了冰山上,我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我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当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20年,今天的那个孩子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但是一切都太晚了,我不该那么冒失,对不起,任务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1900感到极其压抑,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他虽看不懂这篇日记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身临其境,好像回到了1913年1月1日,他站在牧师的旁边,他惊恐的看到,牧师正颤抖着身子,表情极度扭曲,双眼几乎瞪了出来,像一个失控的机器一样,极快的在纸上不停的写着“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那是一种绝望,更是一种疯狂。
1900感到害怕,他忽然觉得这个屋子格外的黑,充满了异样的感觉,他吓得扔掉了手中的日记,转身,开门,却看到了一片抑郁的黑色,1900愣住了,机械地抬起了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是那样的冷峻、无情。牧师没说话,一把将1900推了进去,1900像一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一样,毫无抵抗力,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牧师捡起地上的日记本,坐到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1900,“我不会伤害你,现在,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3000年,地球物产丰富,世界已不存在任何战争、任何武器,人们在安逸中度过着每一天。99%的人类由于长期不劳作,缺乏思考,已经进化成了一种近乎行尸走肉的状态,他们的语言极为精简,只剩下了名词。而那些1%的人拒绝进化,他们仍保留着人类的知识与情感,他们是那个世界的异类。
然而,那一天,人类终于回想起了曾一度被他们所支配的恐怖。
那一天,原本安静的大陆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本该灭绝的生物,它们通体呈黑色,头部隐藏在黑色毛发之中,它们虽不具有语言功能,但却具有一定的智慧。这种生物最早出现在2620年,当时人类文明已大幅衰退,国家的形态已经消失,人们对于战争的概念也趋于模糊,这种不明生物的突然出现使得人类一度濒临灭亡,人类无法与这种生物进行沟通,当时的人类称这种生物为tracker。
Tracker的一大特点是任何攻击都对其无效,它们的战斗方式极为古怪,它们会追逐人类,直至人类体能耗尽,随后将人包裹在它的黑色躯体里,所以,每个tracker在吞噬一个人类后,它的体积就会扩大,当时体积最大的tracker竟达到了1000立方米以上。
在这场实力悬殊的防卫站中,幸存的人类不断的寻找着克敌的方法,有一天,人们无意间在海中发现了三把粒子浓度极高的黑色长刀,这种黑刀在穿入tracker的身体后,可以将其瞬间分解。自此,人类第一次有了对抗tracker的武器。
在漫长的战斗中,人类以惨重的代价最终获取胜利,tracker终于灭绝。然而,tracker在380年后再次意外的出现,早已淡忘历史的人类,如同蚂蚁一般,任其宰割。极少数仍具有高等智慧的人类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那三把黑刀,但由于年代过于久远,黑刀的粒子浓度大幅缩水,已经达不到分解tracker的地步,人类,世界,再一次陷入危机之中。
学者Grace通过她的知识制造出了一架时间机器,她决定利用这台机器回到黑刀诞生的那个时间。
但问题是,Grace并不确定黑刀诞生的时间,她所处的时代对于黑刀的认知只能追溯到2620年,故此,她开始对黑刀内的粒子进行了大量的精密分析,经过测算,她大致推测出这种黑刀最早可能诞生于1893年,在得出结论后的1分钟内,Grace迅速做好了回到过去的准备,她将事先准备好的三把仿造黑刀放入时间机器,因为她知道,如果将真正的黑刀带回到过去,将会发生严重的时间悖论。正当她要启动机器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来,“等一下!Grace!等一下!让我去,你必须留下,如果你出现意外,那我们就彻底完了,明白吗?”半小时后,这里只剩下了Grace,而代替她的那个人则暂时永久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接下来的事就和牧师的日记里写的一样,由于不熟悉时间机器的操作,在来到这个时代的瞬间撞到了冰山,时间机器就此被毁,失去了记忆的牧师在20年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虽然发现了黑刀,但一切都为时太晚,没有了时间机器,牧师回不到未来,Grace也回不到过去。
说到这里,1900忽然想起了过去的一段对话,柠檬乐队的老钢琴师曾在与1900的聊天中提起过牧师的一段往事,大概在20年前,船长在用望远镜勘察海上情况时,惊讶地看到在距希德尼亚大约西南方向5英里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团火焰,毫无预兆,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他怀疑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叫旁边的副手再来确认一下,结果同样看到了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当希德尼亚号赶到后,他们发现一个穿着奇怪装束的男人正抱着一个破碎的板子漂浮在水面上,那就是牧师。牧师被救到船上后神志不清,大概一个礼拜后才逐渐恢复了意识,在被问到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海上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希德尼亚号到达目的地纽约时,他却执意不下船,他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为希德尼亚做些事情来报答救命之恩,就这样,开始了他20年的普渡生涯。
1900从回忆中走出,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里说不出的陌生感。
希德尼亚停靠在了纽约港口,船上的欢呼声仍然不绝于耳,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些传奇般的建筑反而让人们觉得不真实,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人们兴奋地拿着行李,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自己的双脚去切切实实地感受纽约城,这片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神奇土地。
“那您为什么要那样对待Red呢?我指的是那种残忍的方式,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什么东西都可以给那个家伙,但是唯独不能把黑刀和这个给他。”说着,牧师从教服内兜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方块。1913年1月4日的晚上,牧师花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来向Red买这个黑色方块,当他知道这个黑人还要收购那三把黑刀时,不得不采取了那种极端的手段。他知道自己几乎没可能回到3000年,但是他不想放弃任何希望,他宁愿自己活在有希望的梦境之中。
1900端详着牧师手中的黑色方块,它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因为它来自3000年,是时间机器上的联络石,但联络石是它之前的名字,现在,它只是一块好看的石头而已。
牧师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块黑石,他的思绪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到达了遥远的另一端,他用食指在黑石上敲击了几下,如同摩斯码,传达着某种信号......
“再见,1900。希望你的噩梦永远消失,永远......”牧师拿着用床单包裹的三把黑刀头也没回的离开了房间,他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那个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Grace!Grace!快看,联络石亮了!他还没死!”Grace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块黑石,激动地留下了泪水,而此刻,13公里以外,成群的tracker正在向地球上仅存的两个人类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