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一步,我们多多少少觉得罗素的理论似乎在这里就更有说服力了。如果我们是站在罗素的摹状词理论的立场上来看待所谓的一个名称,这名称本身就不仅仅是一个孤零零的指示外部对象的一个名字,而且也可以把它视为某种伪装的摹状词,作为伪装的摹状词,它本身就是不同的语词意义聚集的场所,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一个名称实际上是能够构成对于事物的特性和属性的某种非常简化的描述的。也就是说,从罗素的立场看来,每一个名称多多少少都是带有它自己的含义的。
比如,列宁格勒这个含义和圣彼得堡的含义就有点不一样。圣彼得堡是为了纪念谁?纪念彼得大帝。列宁格勒是用来纪念谁?弗拉基米尔·列宁。所以在苏联解体的背景下,大家就觉得,既然苏联这个国家已经不存在了,俄罗斯再用一个带有苏联领导人色彩的名字来命名全国第二大城市,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老百姓就把彼得大帝的名字给用上了。在苏联时代,为什么要把圣彼得堡这个名字给去掉呢?因为大家就觉得圣彼得堡这个名字封建余孽色彩太重,不适合苏联新时代的新特征,用列宁这个名字就显得比较伟大、光荣、正确。这也就是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连名字都得跟着换。
如果我们把专名看成是摹状词的一种伪装形式,把专名看成是与特定的专名相互联系的这么一个意义的聚集场所的话,那么改名字这件事多多少少就变得可以理解了。不过,我个人的观点是,我们也不能够在罗素的理论的方向上走得过于极端,改名字这件事多多少少是要有所克制的,虽然在有些情况下要改,但是也要得到社会广大成员的普遍赞同。
我刚才说了,列宁格勒的名字改成圣彼得堡,这件事还是经历了一个全体市民的投票,如果只是一两个人的意见的话,那肯定就会造成巨大的混乱。一个乱改名的案例,就是西汉末年的王莽。王莽篡政以后,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就全国地名都乱改,而且他往往是反着改的。我们都知道有无锡这个地方,他觉得无锡不好,改成有锡;有个县叫谷远县,他觉得远不好,改成谷近县;有一个县叫东昏县,他就改成了东明县……到处都倒着改,这样就给社会生活造成了巨大的不便,当然,这些地名也没有留下来。
这就说明了,虽然在历史可以记录的范围内是允许改名字的,但改名字这件事情仍然是要得到社会中大多数成员的共同赞同的,不能有一两个人以行政命令的方式来解决。这里面就牵涉到了关于名称之哲学考量的所谓的社会学维度,维特根斯坦哲学之所以会转向他的后期哲学,也恰恰是因为他发现了所有关于名称、指称这些问题的讨论背后的这个社会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