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念南风

(一)

康明七年,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这第一件便是本应该出嫁塞外和亲的安和郡主在出发的前三天突然暴毙而亡。天子英明,决定与塞外协商和亲迟缓两年,再做打算。

塞外的耶晋王得知消息后也十分惋惜,但人死不能复生,和亲之事也只好作罢。

这第二件是便是本应该迎娶的崔将军之女崔莺语的宰相之子林子墨突然退亲,新娘的盖头可还没揭呢,这让崔林两家都下不来台,巧的是这与安和郡主暴毙仅差一天。

(二)

江南,梅雨时节刚刚过去,太阳的光线穿过云层,映射到江南的集市上里。林子墨到了城门口便下了马,牵引着白马走向集市。大街上到处都是叫卖声,江南的小吃也传来阵阵飘香。街边拿着纸鸢的孩童跑着穿过了林子墨的身旁。林子墨嘴边不觉扬起一抹微笑,想着:“若是能在这个地方如此自由自在地过一生,倒也逍遥。”但林子墨倒不是真来这里过一生的,他在寻一个人,寻一个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个人。

想起三个月前的婚事,林子墨内心依然愧对崔莺语,但是正是在真正的婚事面前,林子墨才知晓自己的内心,才知道知道所想要的、喜欢的、欢心的、仰慕的。当林子墨当众悔婚的时候,崔莺语只是单单摘掉了喜帕,像是早有准备的一般,一字一句说道:“你可想好了?你悔的可是堂堂崔家的亲事。”

四座人窃窃私语,丞相林大人也是气急败坏,拿起手边的供果就掷向林子墨,“今日你若敢悔亲,从此你便没我这个父亲。”

“子墨,婚姻之事非同儿戏,这门亲是你应下来的,怎么现在又要悔亲啊?”林母走上前来,语气虽比林丞相温和,但不乏坚决。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说罢便跪在地上,行三叩之礼,起身说道:“莺语,我要悔婚。”

满座哗然。

“你终究还是喜欢她多一点?”说罢,崔莺语手中的喜帕随之滑落,凤钗的交错声斩断了这份情缘,艳红的喜服也更是远去。而有人说喜服之下,看见了崔莺语素雅的常服。

自婚变之后,林子墨便一人来到江南,也正如林丞相所说,不会再认他这个儿子,父亲在朝为官,洁身自好,公私分明,绝不会做出有损他人颜面之事,其实,这其中的又岂止崔莺语口中所说的:“你终究还是喜欢她多一点,”其实,早在成亲的前一天,父亲就与林子墨长栖座谈。父子两人一壶浓茶,这一个分支单单影响到了他林子墨。

“墨儿的心只怕现在还在动摇吧?”林丞相轻抿一口浓茶,闲散之中却多了一份推敲。

“父亲。”林子墨并没有刻意的解释,算是默认了。

“你悔婚吧?”林丞相一脸淡然,轻抚了自己的灰白色的胡须。

“父亲,这是何意?”

“你放不下安和那个小丫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是……安和已经去世了,就在今天。”林子墨眼前不免染上一丝忧伤。

“哈哈哈哈,若是安和今天去世了,怕是你现在的心情就不会是动摇那么简单了吧?恐怕早在安和死讯一出,你就已经决定退亲了吧?”

“父亲,你知道……”林子墨一时吃惊,没错,安和在今日凌晨的时候就偷偷来找过林子墨,单单地趴在窗户上,“子墨哥哥,我要走了,大概今天早上我的死讯就会传开了吧?”

“和儿,别闹了,快回去,你还有三天就要去和亲了……”

“我知道,”林子墨被安和打断,“所以,我才走的。”说罢,便听见下人的脚步声,来不及林子墨的阻拦,安和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丞相重新斟了一杯浓茶,这才让林子墨回过神。

“其实,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崔家军怕不是有谋反的动作啊,我林家世代忠良,为国为民,岂能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这亲,不做也罢。”

“可是,这样总由外人指骂。”

“无妨,总比到毁得林家一身清白,事成之后,你就走吧,勿要挂心我和你母亲,这不是还有你的兄弟吗?”

“那母亲?”

“这事最少人知道最好,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跟她说明的。”

“父亲,子墨无能,无法为二老分忧。”

“喝茶吧,茶水都凉了。”林丞相为林子墨重新斟上一杯茶……

(三)

看着那群孩子无拘无束的样子,记忆中似乎也有这样一个场景,不过,倒不是如这般一样和谐,颇有些让人痴笑。林子墨只记得那时初春,因为后院的樱花初开,微风几许,樱花花瓣纷飞,像极了冬日里的鹅毛大雪,或是夜晚里的繁星,总让人有些陶醉,不过这倒不是让林子墨沉醉其中的原因,真正让林子墨动心的是那个丫头,斜坐在樱花树枝上,用自己小手去取挂在樱花树上的风筝。那丫头一身青衣,若不是仔细看,许是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林子墨原本在书房温习,只觉得无聊才到园中一走,不知道竟遇到一个外来的姑娘。林子墨示意轻咳一声,那丫头这才转头对林子墨一笑。

“你是谁?如何到我家院子里的?”林子墨一副大人气派。

“你家?你就是子墨哥哥吧?”那丫头笑意更浓了,那小手依然伸向纸鸢,“子墨哥哥,你再等我一下,我一会儿下来和你说。”

待那丫头下来,林子墨这才看清楚那丫头的容貌,只觉得肉嘟嘟的,甚是可爱“你是?”

“我是安和,子墨哥哥定不认识我。”安和把手中的纸鸢交给林子墨,“是你的吗?”

“不是,”林子墨细细观察这纸鸢,“许是府外孩子的,大概不会来寻了。”

“这纸鸢真好看。”安和笑意更浓了,“可惜线断了,不然定能飞得好高,不过若是线没断,我也看不到这纸鸢。”

林子墨并不懂得安和的审美,这不过是普通的纸鸢,与在街上卖的纸鸢并无差异,如何谈得上好看呢?只是到了后来,林子墨倒是真正知道这纸鸢的“好看”。

“安和。”一声呼唤打断了林子墨的思绪。

“爹爹。”安和一声便跑到安王爷的面前,而在安王爷面前的正是林丞相。

“父亲。”林子墨行礼道。

“林伯伯好,”安和也随之行礼,“林伯伯家的樱花开的真漂亮,安和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樱花。”

“不过是你安婶婶无事时栽种的罢了,若是喜欢,回头摘几枝用来玩赏也好。”

“多谢安伯伯,但安和不要,若安和喜欢常来就好,若是伤了这樱花,怕不是让破坏了这美景。”

两位大人相视一笑,林子墨也不觉莞尔。

“墨儿,这是安王爷的女儿安和郡主,还不快行礼。”林丞相示意道。

“她竟是郡主。”林子墨心里有些诧异,但并未说出口,且不说这样的装束,但这爬树取纸鸢的性子,倒是一点也不像。还未等林子墨行礼,安和便抓住林子墨将要作揖的双手,道:“不用不用,子墨哥哥自将待我如平常一般的小丫头便好了,何须这些礼节呢?”

林子墨一时僵住,自己并没有姐姐妹妹,从小到大,除了牵过母亲的双手,何时握过其他姑娘的手,一时窘迫。

“罢了罢了,小孩子之间哪需那些繁琐的东西。”安王爷打了一个圆场,在他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况且他和林丞相认识多年,关系向来甚好,两个孩子之间成为好友,这也让安王爷十分欣慰。

“林兄,我看啊。不然让两个孩子定下婚约也尚可啊!”安王爷一时豁然长笑。“可安和这性子天生滑头,若是子墨能过让安和钦佩,想必这也不妨是一桩姻缘啊。”

“安兄说笑了,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都等他们二人长大再说吧,今日我可要与安兄一决高下不可。”

说罢,两人便走进棋室,林丞相偏爱下棋,所以,特意在书房一侧建造了一个棋室,平时就用来下棋取乐。

带两人走远,林子墨这才反应过来,收回自己的手,“安和郡主,玉体万安。”

安和眼帘一时飘过一层失望,但瞬间又烟消云散,浅笑道:“叫我和儿就好,娘亲也这样叫我的。”

“不可,您是郡主……”

“那我就以郡主的身份命令你,以后叫我和儿,如何?”

林子墨不语,许久,或许是那樱花花瓣刚好落到安和发髻上的那一刻,才让林子墨回过神来,道:“好啊!和儿。”

两人相视一笑,像极了那个春天……

那年,林子墨十岁,安和八岁。

(四)

此后一年,每次安王爷要到林府,安和必然跟去。

林子墨的活动范围也是十分有限,便是单单一个林府。

“子墨哥哥没有出过府吗?”安和坐在林子墨对面,共处一张书桌的二人,却话言极少,看着手捧万卷书的林子墨道。

“并不是没有出过府,只是,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便不会出府。”林子墨并没有放下手中的书。

“那,子墨哥哥,你陪我出府可好?”安和歪着一侧头道。

“不行,父亲有令,让我今日背完《文心雕龙》。”林子墨依旧淡漠。

“那,回头,我陪子墨哥哥一起背,若是要罚的话,我便和子墨哥哥一起受罚。”

“不行,和儿身为郡主,应以玉体为安,若是出府出了事情,子墨有什么向安王爷交代。”

“可是,和儿真的想出府看看。”安和随手拿起一本书籍,有微微坐正了身子,“那,若是我以郡主的身份让子墨哥哥陪我出府,子墨哥哥可愿意?”

林子墨一时无语,但还是微微点头,“但要先告知安王爷。”

“不行,若是爹爹知道了,我更是去不成了。”安和直接抓住林子墨的衣袖,道:“我们从后门悄悄溜出去,等过了半个时辰,我们再回来,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林子墨一头黑线,算是一种默认,任由安和拉扯,不过,倒也奇怪,出后门时真无人阻拦。

街上行人并不多,街上的店铺还开着,但摊贩寥寥无几,安和似乎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跑到了摊贩面前,原来不过是女孩爱戴的簪子。

“小姑娘,看看可有喜欢的?”商贩是以为中年大娘,看到有人过来,不觉多了几分笑意。

“子墨哥哥,你带钱了没?”

林子墨点了点头,想着,这丫头的兴趣终于正常了一回。

“子墨哥哥,我想要这个。”安和指着一个极为的簪子,看起来,像一个玉簪,但看着质地,是极为下等的劣玉,里面的杂质也能看得出一二。

“喜欢吗?”林子墨有些难以相信安和的眼光。

“子墨哥哥不觉得,里面的纹路特别像一只兔子吗?”安和颇有些欣喜,像是发现了一个无价的宝贝。

“兔子?”林子墨一时不相信安和的眼光,但顺从安和的指点,倒是真像一只兔子。

“大娘,这只簪子我们买了,”安和说道,转而对林子墨道,“子墨哥哥,付钱。”

正当这时,距离安和不到五十米处的一匹马突然脱缰,马夫一时也被缰绳甩开,那匹马突然朝着安和的方向冲了过来,而此时的安和手中正拿着那簪子,目不转睛。眼看那马就要像安和这边冲了过来,林子墨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直接用手臂护住安和,脚步飞快转移方向,这才躲过那马的横冲直撞,但不慎磕到了一块凸出的青砖,转而摔倒于地,但仍将安和郡主护在身上,以免摔倒在地。

安和郡主倒是无碍,但是那只簪子却在林子墨倒下的时候划伤子墨的手臂,伤口虽然不大,但是隔着衣衫依然可以看见其中的血痕。

子墨的伤是为小事,但是私自带郡主出去却是大事,林丞相甚为恼怒,便将林子墨罚跪在祠堂三天。

林子墨并无怨言,年幼的他也深感愧疚,若是出府那天真的出了什么事,安王爷就安和郡主一个孩子,痛心之处可想而知。

话说那安和郡主被安王爷发现出府后更是将其看得更加严厉,若无要事,不得出府,若有要事,须禀报安王爷且在护卫陪同才得以出得了安王府。

这已经是罚跪祠堂的第三天了,林子墨手臂上的伤又需要换药了,可此时,送药的人还没有过来,林子墨倒是真觉得乏闷无趣了,这也似乎想通了为什么一个纸鸢一支发簪能被一位郡主说成是“好看”。

一时私心想着,不巧换药的人已经过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安和郡主。

“郡主,你怎么来了?”林子墨一时想起来行礼,但膝盖十分酸痛,一时有无法起身。

安和郡主沉默不语,但仔细却能看出这个丫头实为哭过。安和默不作声地也跪坐在另一块跪垫上,捋起林子墨右手臂上的衣衫,眼角的泪光更是看得清了。

“怎么了?”林子墨并没有拒绝安和郡主的关心,在他看来,能够在一起经历一件十分危急的事,在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成为一种兄弟式的情谊,“若是为我手臂伤心,那可不必,这疤痕甚为光荣呢。”

“子墨哥哥,”安和似乎有些止不住其中的哭调,“对不起,若是和儿不任性,那你我都可相安无事,和儿不该如此任性的。”

“只不过是多了一条疤痕罢了,无事的。”林子墨用左手的衣襟擦拭安和的眼泪。

“额娘说若子墨哥哥是个女孩,有了这条疤痕,那可能会嫁不出去的。”说到这里,安和哭得更伤心了,林子墨有些意想不到,这个平时喜笑颜开的小丫头眼泪竟有如此之多。但这嫁娶之事也为时尚早。

“这些为时过早,况且我是男儿,再者说,也许到那时,这疤已经没了。”

“若是子墨哥哥嫁不出去,和儿娶你。”安和也停止了哭泣,鼻子红红的煞为讨喜。

林子墨一时哭笑不得,自己年龄是在尚小,婚姻之事尚未说起过,只得先安抚安和郡主,“好好,若是这疤痕还在,那我就等着你。不过,应当是我娶你的。”

“嗯。子墨哥哥放心,我安和言而有信。”安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膏药是我向御医索要的,治疗疤痕最有效了。”

“真的。”林子墨将信将疑。

“嗯,御医都说好的。”

(五)

不过,那条伤疤倒是真的消除了,安和成年之后偶尔也会空想一下,若是当时没有用那膏药,兴许趁着儿时的玩笑,安和也能与林子墨面对面谈笑这件事。

康明初年,新帝登基,为巩固皇权,固内防外,安王爷请愿边关,而其妻女随同,维保一方安宁,新帝实为感动,特封安王爷为威宁大将军,三日之后启程。

安和虽不愿意举家迁移,但是这毕竟是安王爷的想法,况且皇上也已经应允,安王爷虽平时随性惯了,但是为宝江山社稷,安王爷毕然义不容辞。事说匆忙,三日之后,安王爷便要前往边关。

启程之日,安和坐在马车里,手中还拿着一把纸扇,迟迟不语,似乎是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一时欣喜。

“娘亲”安和轻轻呼唤道。

“嗯,早去早回啊。”安王妃浅笑道,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浮现着安王爷小时候的样子,兴许与林子墨一般大了。

安和得到应允后跑下马车,手中还攥着纸扇。安和正在寻望那呼唤人的身影,一个转身,便与林子墨相视。两位孩童皆笑而不语,恰如:吹面不寒杨柳风。

“子墨哥哥”安和笑着跑了过去,似乎有一种笃定,林子墨一定会来找她。

“郡主,”林子墨看着内外的仆人,一时不敢逾矩,“这是雅芳斋的桂花糕,给你在路上吃。”

“谢谢子墨哥哥,”安和笑着接过,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这是前几日我去爹爹那里寻来的纸扇,不知为何,觉得与子墨哥哥十分相配。”

“嗯,我会好好收着的。”林子墨接过纸扇,看着上面的花纹便知其做工精细。

“礼尚往来,这块玉佩郡主拿着,”林子墨抽出腰间的玉佩,“这是我生日那年父亲给我的,子墨带了好几年了。”

“嗯,我定会收好,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带给子墨哥哥比桂花糕更好吃的东西。”

“那,”林子墨一时踌躇,“你何时回来?”

“爹爹说,要等好几年。”安和不觉眉间紧了几分。

“小郡主,要启程了。”旁边的一个丫头说道。

“子墨哥哥,我要走了,你要多多保重。”

“嗯,郡主也是。”

安和挥了挥手,便回到了马车之上,望着此去的身影,林子墨一时说不清内心的情绪。

等到再见时,已经过了七年了,当年那个丫头,不知不觉也已经长高了许多,那日回京,安和内心不知道有多开心,坐在马车上也时不时东张西望的,安王妃笑道:“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脾性。”

如今,边关已经稳固,安王爷也被召回京城,还是名下的那座王爷府。几年戍边,早已让年轻的安王爷定然,说是饱经沧桑一点也不为过,倒是安和郡主在外经历的多了些,大家闺秀之中颇有一份活泼好动的品行。

还未来得及安置,安王爷便被召去家宴,安王妃和安和同行,安和对家宴还是有几分兴趣的,但是,若是兴趣再大,若是没有让自己开心的事,要这般兴趣又有何用呢?

多年未来皇宫,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安和一人便趁着家宴的空档偷偷跑了出来。时隔多年,皇宫中也种上了樱花,皇宫的灯火还是十分明亮的,看着这如此灿烂的樱花,安和便爬了上去。

过路的宫女侍卫倒还真没发现安和,想必是光线太暗,而安和又穿了一件粉色的衣服,这让人如何看得请呢?

听见不远处有几声动静,安和更是安静了下来。细听是宫女的言语,安和倒是饶有兴趣的偷听她们之间的对话。

“听说了没?御前林侍卫说是要与崔将军的女儿定亲了。”灯光并不明亮,这也让安和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听脚步声,大概有三位宫女

“如此一来,我们这些宫女岂不是更没有机会了?”想必这些宫女也是想着早日脱离这深宫大院。“倒是那崔家小姐如何能看的其一个御前侍卫?”

“御前林侍卫相貌堂堂,况且他父亲乃是当朝宰相林携程,这般前途无量如何看不上?”

几人说笑着走过樱花树,并没有注意到樱花树上的安和郡主。

林携程,安和思考着这个名字,不正是“林伯伯”吗?那御前侍卫莫不是林子墨,兴许是林伯伯的其他儿子,可林伯伯的二儿子也不过12岁,如何担任得起御前侍卫……安和不敢再想下去,起身打算离开,却忘了自己还在樱花树上,竟不小心将鞋子滑了下去。

“谁?”只听一个有力的声音。

安和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快要掉了下去,只见一个身影飞快接住安和,飘落的花瓣随身扬起。

“多谢,”被接住的安和顿时定下心来,看那人并没有松开的打算,安和便说道,“我不是刺客,我是今天赴宴的安和郡主。”

见那人还没松开,安和这才定眼去看这人的样貌,两人几乎是相视一笑。

“子墨哥哥……”安和直接拥住了林子墨,前来的侍卫看见这一幕都知趣走开。

“郡主不先下来吗?”子墨笑道。经林子墨一说,安和这才下来,穿好自己的鞋子。

“子墨哥哥现在在皇宫当差吗?”上下掂量着林子墨的行头。

“嗯,是御前侍卫。”林子墨颇有些慷慨。

原本想夸赞一番,但突然想起极为宫女所言至词,一时有故作一团。

“怎么了?”林子墨不难觉察出安和的情绪。

“想必子墨哥哥夸要婚配了吧?”

“父亲也向我说过此事,但为下过结论?”林子墨一时疑惑。

“无事。”说完,安和一人回到宴席中去。

皇上与安王爷几人正在说笑,安和一回来倒是引得几人转换了话题。

“三弟,说起啦,安和还尚未婚配吧?”

“安和年龄尚幼,况且她还是个孩子的脾性,婚配之事为时尚早。”

“说起来,前几日,塞外进贡,欲以和亲,朕也看过那耶律王子,的确是副好相貌。”

安王爷内心一沉,他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若是嫁去了塞外,实在不是上策。

“皇帝叔叔,安和还年幼,戍边多年,安和遗落下了许多学识与礼仪,和亲之事,安和不敢当。”安和用着尚为孩子的口吻说道。

几位王爷也说笑着将这事掩盖过去……

门外林子墨只听得只言片语,但大概意思已经懂了,皇上想让安和和亲。

果然,没过几日,圣旨已出,举皇家之力,挑选以为公主或郡主和亲……

安和心乱如焚,一大早便跑去林府,不等护卫开门,安和便一人翻进林府,一开门便看见安和的身影,这也的确让林子墨惊讶。

“子墨哥哥,儿时你救我那块疤痕可还在?”似乎等不及林子墨说话,安和便捋开林子墨的衣袖。

那膏药当真是有用,一点也不见疤,安和眉间一锁,却又突然抓住林子墨的手臂,十分严肃地说道:“子墨哥哥,我们成婚吧?”

那一瞬间倒是让林子墨默然,眉眼之间也不觉多了几分温柔,但转而便轻轻推开安和的小手,“婚姻大事,并非儿戏,郡主理应郑重。”

“可再不说,我就快被去和亲了,昨日皇帝叔叔的诏书已经下来了,公主与郡主中只有我的年龄相当,而且还在京城。”

“可是,也正是昨日,崔将军已经排媒人说亲了,是崔家的女儿。”林子墨一时为难。

“我去说。”说罢,安和便翻墙出去,不一会便敲开了崔家的大门。

听闻是郡主,仆人们便将安和带进了崔府。

崔莺语也刚好出前庭。

“崔小姐,我有事找你。”安和开门见山倒是直接了当,“你不能和林子墨定亲。”

“为何?”崔莺语有些惊讶,但自从那日十五赏灯之后见过林子墨一面后,便记挂在了心里,好不容易说动父亲提亲,崔莺语的眼神中不觉有一丝不悦。

安和一时语塞,直直地定在了那里。

“若是安和郡主不知道,那就让臣女告诉你吧?”崔莺语走到安和郡主面前,“皇上下旨和亲,纵观皇室,恐怕最合适的就是安和郡主了吧?据我所知,安和郡主与御前林侍卫儿时是好友,若能推掉这和亲,恐怕只有成亲这一个法子吧,想必安和郡主心中所想便是如此吧?”

安和郡主突然失魂,“是,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是,安和郡主难道不知道这法子是在违抗皇命,这可是是死罪啊。就算您有安王爷护着,但是皇室的亲事都要由皇上点头,您觉得皇上会答应这件事吗?且不说安王爷朝中实力如何,但是,若是想成婚,那可是丞相府,一个攘外一个安内,皇上断不会答应的。郡主三思。”

“若郡主觉得臣女言之有理,还请郡主郑重。”

安和像是醒悟了一般,苦笑几声,便转身欲以离去,但冷不防踩住了崔莺语的裙摆,崔莺语随之摔倒在地。

恰巧这一幕刚好被林子墨看见,林子墨急忙扶起崔莺语,“没伤着吧?”

“无碍。”崔莺语轻笑道。

安和苦笑了几分道:“子墨哥哥,多谢了,”将怀中的玉佩交给了林子墨,“今日之事,只当我任性了,恐怕这也是最后一次任性了。”

安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安王府的,只觉得心神俱疲。

果然,皇上下诏,安和郡主被封为安宁公主,十日之后,前往塞外和亲。

和亲的前一天,安王爷进宫,安和知道,爹爹用了他一生的功名利禄来保全安和郡主。

(七)

江南一家玉簪店铺内,一位清秀的少年正与老板谈论着那只樱花玉簪的价格,衣着青衣,声音也颇为柔和,若是从侧颜看与女子一般。

“老板,就不能再便宜一点吗?”少年苦苦哀求道。

“那再降一两。”老板也做出了退步。

少年也乐呵着点了点头,将袋中的钱两正交于老板时,一把纸扇却突然压住那交递玉簪的手,那纸扇从纹理便可看出价值不同一般。

只听到一声,“且慢,我家公子买物件向来是我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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