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在已经变成社会废水的流身上耗费那么多的时间和金钱？止水的存在以前就没有被治好的例子，那么从英国某处突然间冒出来的苏小姐您又有什么自信能保证参与你们计划的止水恢复曾经的能力？”

 ——来者不善。

 至少并不是能跟他讲道理的类型，苏冷冷地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中年男性，一边耐着性子准备将他的话听完，一边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从在天川计划总部门口把自己拦下来开始就连珠炮似地提出质问，只要试图回答两句就会被打断，继而语气变得更为无礼和粗暴。

 “我是说，你们想怎样都无所谓。但是我们每年给政府缴纳的税金理应用在正常的流身上，而并不是，砸在这种废物身上。”

这位男性只是过来发泄不满的——他刚开口苏就明白了这个目的。自从她与医生古等志同道合之士提出震惊流社会的天川计划，这种人就没曾很少见过，若不是流的身份对人类绝对保密，恐怕还有人会搬个板凳拉个条幅来总部门口静坐示威………

“我已经给自卫队打过好几个电话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坚持不懈的来往总部墙上喷油漆！”

不过还是时不时会出现这种相对之下比较明目张胆的抗议。前不久一直散漫好脾气的克里希尔医生发出的这声忍无可忍的抱怨，就足够证明天川计划未来将要面对的情况是多么的严峻。

被男性指着鼻子抨击了能有五分钟，苏觉得有些不耐烦了。为了宣传这个项目，她几乎可以对着每一个抨击她的人颇具耐心和好心地解释良久，但是今天的苏并没有那个心情。她刚在著名医科教授罗尔斯的办公室里碰了一鼻子灰，陪着人家下的那盘国际象棋还输了个彻头彻尾。听到现在，就已经算是非常宽容了——

苏不自觉的握拢了自己的右手。灵力沿着她弯曲下来的手廓缓缓流动。用念能力把他击退十米远就能上楼喝杯咖啡喘口气了——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身后一个温和又熟悉的男性声音响了起来。

“可是你不能否认止水也属于流的范围内啊，这位先生。”

突然出现的男性比苏年纪稍长，他缓步走到苏的身边，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她右手的手腕。他镜片后那双桃花眼平静地望着闹事者，眼神和他此刻的语气一样地柔和，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对方因为惊讶于突然多出来个人而产生的懈怠，被他变成了该牢牢抓紧的时机，接下来说的话，竟然让对方一句话也接不上来了。

“止水身为流同样也缴纳税金，不过在政府面前，无论是能够正常使用能力的，还是不能够正常使用能力的流，他们缴纳的税金是没有差别的。”

说着放开苏，男性从裤袋里拿出一只手机，“看您这么急迫，不妨直接和政府谈谈这件事如何？正好我这里在政府机关有认识的人，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说着就迅速的滑屏解锁，调到拨号界面按出几个数字来。

苏默默地看着他行动，心想不行啊，这个作风她太熟悉了，埃理斯现在肯定是认真的想要打电话的，但是这种无异于“你再这样我就要让警察过来处理了”的行为已经在无形之间给对面男性造成了一种压迫感，再加上她注意到，对方已然发现别在他西装胸前的那枚小小的银河之星——

那是流的社会等级中，最高级的医者的证明。

闹事者的表情充满了惊愕。对医者本能的敬畏已经笼罩在了他的脸上，即便是想要逞强再反驳两句，语气也开始变得支支吾吾，无法支撑起任何一句完整的句子。

天川计划颇具争议，但是在这位有力的维护者面前，他反倒变成了底气不足的那个。反对天川的流那么多，自己是没错的。但是现在这个状况又是为什么呢——

“啊，走掉了。”苏喃喃地说道，语气如同机械一般僵硬，难听程度连柔婉清澈的声线也无法挽救。

“下次出门记得把徽章带在身上，”埃理斯望着老友，衷心地提出建议，“因为对医者的尊敬是大多数流的本能，而银河之星是我们医者非常重要的标志。”

“它和我今天戴的毛衣链不搭，被我丢在背包底儿了。”

“但是通信的这几年来我并没听说过苏小姐名气往国内方向暴涨的消息啊，在这里你的名字的知名度可没有在英国时那么高。”

埃理斯直截了当地说道，然后感觉额头忽地一痛，他条件反射眯了下眼睛，睁开时果然看见苏举起的那只手的食指挂钩似的举在他眼前。

“现在也足够高了——”苏学着西部牛仔吹枪口的样子朝着自己指尖面无表情地吹了吹，“天川计划的宣传活动，让很多人都知道了我们是些想法天真的疯子。”

埃理斯不禁轻轻笑了起来，这位和自己保持了多年联络的好友，从一开始面带稚气的小姑娘长成了独当一面的成熟女性，然而她身上的那一点点孩子气却像成了她的一个标志似的，似乎从来也没发生过改变，令人熟悉又令人安心。

“不过啊，苏，如果我再晚来一点，历史就会惊人地重演了吧？”

他指的是自己去英国交流的时候的事。苏是他在那个时候偶然碰见的——几个外籍的男生将她围在中间，夹杂着脏话的英文像是在数落她的自大和傲慢。成了朋友之后埃理斯明白苏其实并不傲慢，而当时他只想着过去帮女孩——而且还是同为流的女孩解围。

谁知一句提高了八度的What r u doing还没等说出口，围着苏的那几个男生就在突然之间通通被震飞了出去，埃理斯大吃一惊，因为这孩子根本没有动用自己的任何能力，而将欺负自己的人打飞，靠的全是她挥起的那只拳头带有的怪力！

而刚刚自己若不是恰巧路过阻止了，这件事情恐怕又要再发生一遍了吧。虽然和苏日常抬杠里后者大多数都是缺理吃瘪的那个，但是如果真的被那样来上一拳，后果也同样不堪设想啊……

“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吧？”

“不过你现在可是半个公众人物，被抓到把柄后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

苏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她瘫着一张脸凝视他良久，慢慢地说道:“埃理斯，我还是觉得你的长者属性，其实是随机发动的被动技能吧。”

“哎？有吗？”埃理斯稍微有点惊讶地摸了把自己的下巴，一本正经地思索着，“这会不会是因为我比你大两岁但是看着却比你还要年轻？我记得是有人这么说过，还是我们部门的，到底是谁来着——”

“……埃理斯！！”

苏突然提高了一点音量，这使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毕竟认识了很久，她作势挥出去的拳头立马就扑空了。

“嗯？怎么了？”

女性机械般没有一点儿表情的脸即刻多了些许郑重其事的意味。苏不论喜怒哀乐基本上都是一副面瘫的表情，这一点埃理斯是知道的，所以他同样也能在苏的脸上看出来，此时此刻她想表达的感情，是温和而愉悦的。

“虽然很突然，不过——欢迎加入天川计划。你能答应加入，我很高兴。”

说着嘴角竭力地试图歪了两歪，露出一个扭曲的冷笑。

“你笑起来还不如不笑，我是说真的。”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苏毫无顿挫地说道，继而和埃理斯进行着诸如此类的闲聊抬杠，一块儿往天川计划总部的玻璃大门走去。从她迈出的第一步开始，她的脚步就开始变得轻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