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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幽蓝知道无论是蕲春和,还是郑泊璐,都是为了自己好;更知道,这两个人不会放着骓南禅这件事不管。也想明白了,凭自己的身份地位,人微言轻,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去做其他事,师傅的事还是让他们去做吧。
夜幽蓝老老实实去了海青。一切都安排得很顺利,海青监狱派了两个人,协助夜幽蓝将一名在押的人犯,叫赵小六的,34岁,用一部囚车,押回了林州。因为路途有点远,来回用了十多天时间。人押到林州,被直接送进远郊的林州监狱。
夜幽蓝心里牵挂师傅的事儿,把人送进监狱,什么也不顾,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一件,风尘仆仆回到了西华分局。
不等她去打听情况,已经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骓南禅因为严重违反相关规定,在执行抓捕任务时,又误伤过路群众,造成严重后果,撤销原分局刑警队长职务,下放至西华分局南桥派出所,担任普通民警。
夜幽蓝一听,就炸了。
马上赶去先找了现在已经是刑警队长的蕲春和。
“师叔,这究竟怎么回事?”
蕲春和看了她一眼。
“回来了?还没回家吧?放你两天假,先回家去吧。洗个澡,换换衣服。看你还像姑娘吗?身上都要臭了。”
夜幽蓝不管不顾,直挺挺站在蕲春和办公桌前面。
“师叔,你别打马虎眼。我师傅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不是知道了?受处分了,降职处分,外带记大过一次,没有脱警服,已经是万幸。市局直接处理的。”
“不是。师叔,你就不管?由着他们处理师傅?”
“小姑奶奶,我是谁?我管得了吗?我就是刑警队一个副队长。你当我是谁?省厅督办的,我管得了吗?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连郑局都管不了。”
夜幽蓝气呼呼转身就走。
“你站住,去哪儿?”
“我找郑局去。”
夜幽蓝一摔门。
“回来,你听我说。郑局不在了,你去哪儿找?”
夜幽蓝没有听见后面这句话。
她敲开局长办公室的门,站在门口发愣,里面是个陌生人。
那人朝着她笑眯眯招招手。
“来进来吧。你就是夜幽蓝吧?我是新来的局长乔童。”
夜幽蓝回过神,朝着乔童敬个礼。
“报告乔局长。刑警队一组组长夜幽蓝,归队。”
“坐吧,坐吧。看你一身风尘仆仆,是不是刚刚回来?家也没有回过吧?等一下马上回家休息,准你三天假。好好休整一下,再回来上班。”
“报告局长,我不累,用不着休息。”
“用不着休息,也要换洗一下吧?行啦,情况不用忙着汇报,马上回去吧。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休假,那就回去换洗一下再来嘛。”
“是。”
夜幽蓝转身就走,脑子里懵懵的,在走廊上又遇见了蕲春和。
“是不是没找到人?见你站住,也没听见吧?”
夜幽蓝回头指指那间办公室。
“怎么回事?郑局去哪儿了?”
“师傅去省里党校学习一年。”
“上党校了?这么说我师公是要提升?”
“应该是吧?你快回去吧。其他什么也别问。晚上再说,去我家,我已经叫了你师傅。不过记住,当着他面,也别说什么。就当师叔给你接个风。”
“知道了师叔。那晚上见?”
夜幽蓝是个聪明人,虽然一切都没有搞明白,整个人都是懵的,可不影响她的直觉,还有超人的判断力。
这里面有事,还是大事。
夜幽蓝的父亲牺牲以后,家里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她的母亲钱敏瑜,是林州第一医院妇产科的护士长。平常也挺忙,几乎没有什么时间管夜幽蓝。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夜幽蓝父亲牺牲,给她打击很大,这些年精神始终有些恍惚,已经不能正常上班,经常留在家里休息。
“妈。我回来了。”
“蓝儿回来了。吃饭没有?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
夜幽蓝走过去,抱抱在客厅沙发上站起身来的母亲。
“妈,又糊涂了吧?我出差刚回来。妈我先去洗个澡,身上都臭了。”
夜幽蓝站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乔敏瑜皱着眉,用指头戳戳自己额头。
“怎么又犯糊涂了?”
她走去整理女儿带回来的脏衣服。这些年她一直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夜幽蓝一直建议,让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夜幽蓝换洗好,没有休息,又走出去。
“蓝儿你不是出差刚回来?又去哪儿?”
这时候的乔敏瑜十分清醒。
“我去找师傅。妈,晚上我不在家吃饭,师叔请客,给我接风。”
乔敏瑜知道女儿的师傅和师叔,都很宠爱她。
“行。对了,明天是周末,你请他们来家吃饭吧?”
“好,我告诉他们。妈我先走了。”
夜幽蓝开着一辆摩托车,直接去了南桥所。她很小就喜欢骑摩托车。现在这部车,是师傅骓南禅给她买的。大红色的豪爵。
夜幽蓝风驰电掣,呼啸着像一阵风,卷进了南桥所,惹得所有院子里的人都在侧面议论。
“谁啊,这是谁?”
“好家伙豪爵啊,还是大红色,我喜欢。”
“威风啊。”
……
夜幽蓝一骗腿,跨下车,摘掉了头盔,头一甩,一头的长发飞扬。
“还是个丫头。”
“好飒!”
“一定够辣。”
“这女警是谁啊?”
秦子安已经闻讯走出来。
“你们干什么哪?都没活啊?还不干活去。”
夜幽蓝迈着大长腿朝他走去。她不认识秦子安,不过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就是所长秦子安。
“你是南桥所所长吧?”
“是啊,你不认识我,我倒是知道你是谁?”
秦子安笑着。
“秦所认识我?”
夜幽蓝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是夜幽蓝。西华分局出名的花木兰,骓前辈的爱徒。对不对?你是来找骓前辈吧?”
“是我。”
夜幽蓝有些不好意思。
“我师傅在哪儿?”
“他应该是去片区了。”
“去片区了?该不会是,秦所真的把我师傅,当片警用吧?”
“唉……”
秦子安一声苦笑,又是一声长叹。
“不是我拿他当片儿警。是他本来带着片儿警的处分下来的。命令是市局下达的,据说背后省厅督办。我就是一个小所长。”
“那……”
“不是我让他去的。说实话,骓前辈虽然下到我们南桥所,我可是当菩萨供着。是前辈自己待不住,自己天天下去。”
“他去哪个片儿了?要不我去找他?”
说话间,门口骑进来两辆自行车。
秦子安笑着一指。
“那不是回来了?”
秦子安迎上去,夜幽蓝跟在后面。
“骓前辈,你徒弟来找你。”
秦子安接过骓南禅的自行车,骓南禅走向夜幽蓝。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海青了吗?”
“刚回来。师傅,咱们出去说。”
骓南禅坐在前面,夜幽蓝跟在后面,一前一后走出南桥所。
“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骓南禅很平淡。
“没什么?就是个处分。”
“为什么呀?”
“你没有看见市局通告?擅自行动、误伤群众、后果严重,12个字,换了一个撤职记过处分。很值啦,本来是直接脱掉警服。为了这件事,把我师傅,你师公都牵连了。现在他去党校学习了。”
骓南禅说得平平静静,完全波澜不惊,就好像说的别人的事情。
“不是说提升吗?”
“那是大家猜测。他为了我的事儿,去了省厅找厅长,闹得很不愉快。”
说这件事,骓南禅明显带有歉意。
“先不说处分的事儿。”
“那说什么?”
“你开枪是怎么回事?”
夜幽蓝其实到现在都是迷糊的,她不在现场,去过现场,又了解基本情况的,只有蕲春和。可偏偏蕲春和也不知更具体的情况。
蕲春和赶到的时候,枪已经响了。蕲春和看到的只是倒在血泊里一个过路老人。等他把老人交给陆续赶来的警员,再追出去,就看见骓南禅手里拿着枪,已经返回来。
当时究竟骓南禅怎么会开枪?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
“我赶到塔巷,正好撞上黔福出来,我命令他站住,他钻进旁边的胡同。我追出去,追到前面拐角,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朝我开了一枪。我就开枪还击,然后朝那个人追过去。跑出三坊六巷人不见了,我折回来的路上,遇上你师叔,才知道误伤了人。可究竟是不是我的一枪伤了人?说实话,我不知道。”
骓南禅还是那样平静。夜幽蓝却心情澎湃起来。
“师傅,你怎么会突然要拘捕黔福?”
“我接到报告,黔福辞退了哑巴徒弟,有潜逃可能。我在专案组会议提出,对黔福正式立案。沈局长和市局的兰队长都反对,偏偏当天傍晚,暗哨报告,黔福很可能要潜逃。我顾不上再和他们两个商量,带来预备组去抓捕,他们环境不熟,落在后面,只有我一个遇上黔福。情况就是这样。”
“你把情况都说了?现场调查呢?”
“事发后,沈局长带着市刑警队赶来后,兰琪发接手了现场。他们的确在现场发现两个弹壳,却没有知道另一枚子弹头。还有一枚在老人身上,据说,就是我的枪射出的子弹。”
“难道就凭这些,处分你?”
夜幽蓝越发生气。
“不然怎么样?伤人是事实。而且我不知道,也没有管,更是说不清。那是大错,不是小事。误伤群众,不管不顾,几乎酿成死亡。真的没有救回来,不是处分这么简单了。”
“师傅,你太莽撞了吧,怎么会开枪伤人了都不知道?”
“我想都不会想到,后面会跟着一个老头,一心缉拿开枪的人,直接就追上去了。”
“师傅,我好像提醒过,师傅有时候太自以为是……”
“你居然教训我了。”骓南禅忽然打断她。
夜幽蓝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