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过去生活的态度,一向是疾恶如仇,遇有邪恶,则“如蝇在食,吐之乃已”。不过到目前为止,还幸而安然无事。他作为当时具有影响力的文人,自然容易被有心人快速传到朝廷,祸从口出。
在神宗元丰二年(一〇七九)三月,他调任江苏太湖滨的湖州。在他到任后的谢恩奏章上,他直接指明那些小人,唯利是图随风转舵,既无所谓东,也无所谓西。
在神宗元丰二年六月,一个御史把苏东坡谢恩表中的四句挑出来,说他蔑视朝廷而开始弹劾他。
数日之后,舒亶,当时尚在御史台,找了几首苏东坡的诗,内容关于农人青苗贷款,农人三个月无盐吃,还有燕子与蝙蝠争论的寓言。
李定,现今升为御史中丞,也随后跟上一表。一共有四份弹劾苏东坡的表章。这件案子交与了御史台。免去苏东坡的官职,再押解入京受审。
开船之后不久,船停在太湖上修理船桨时,他想跳水自杀。那天夜里,月色皎洁,湖上风高浪大。苏东坡不知道他要判什么罪,并且怕他的案子会牵连好多朋友。他想把眼一闭跳入水中,反倒省事。
东坡听到自己被捕,有过恐惧,有过害怕,有过轻生的念头,也有做为家长的恬然。他也有担心,自己命不久矣,祸及家人;他也有害怕,自杀逃离,累及子由。他的这种真,感天动地,催人泪下。
苏东坡是七月二十八日由官家逮捕,八月十八日送进御史台的皇家监狱。审问期间很长,前后四十几天。
诗人陆游曾编有一本历史,其中包括所有审问苏东坡的亲笔文件。还有一本书叫“乌台诗案”, “乌台”是御史台监狱的名称。此书包括四件弹劾本章、审问记录全部,苏东坡的口供、证物和最后的判词。
这件案子,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乌台诗案”。差点让苏东坡命丧黄泉,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再好的人,也架不住一群小人陷害…
在他一个好友刘恕罢官出京时,他写了两首诗给他,其中一首说:
敢向清时怨不容,直嗟吾道与君东。
坐谈足使淮南惧,归向方知冀北空。
独鹤不须惊夜旦,群乌未可辨雌雄。
他给那位朋友的第二首讽刺诗如下:
仁义大捷径,诗书一旅亭。
相夸绶若若,犹诵麦青青。
腐鼠何劳吓,高鸿本自冥。
颠狂不用唤,酒尽渐须醒。
这首诗的前三行指的是虚伪的读书人侈谈仁义,实则以此为求取功名富贵的阶梯,并对官场荣耀表示鄙夷之意。
当时大家深信苏东坡对朝廷至为不敬,他曾把当政者比为鸣蛙,比为鸣蝉,比为夜鸮,比为吃腐鼠的乌鸦,比为禽场中的鸡鸭。最使人不能忍受的是骂他们为“沐猴而冠”,不是人而装人。
苏东坡在对方大部分指控上,都坦白承认在诗中批评新政,自然有愤怒之感、失望之声,足以表明自己对当道的苛酷批评,罪有应得。
仁宗的皇后,她一向支持苏东坡,这时染病而死。她死前曾对皇帝说:“我听说苏东坡正因为写诗受到审问,这都是小人跟他作对。他们没办法在政绩上找毛病,就想在诗上定他的罪,这样控告他太没道理了。我是不中用了,你可别冤枉好人,老天爷是不容的。”这些话,等于是遗言。也给了苏东坡至关重要的支持。
期间还发生一件事,皇帝其实没有杀掉苏轼的意思,他就派宫里一个太监去监狱里观察他,太监回报苏东坡睡的很沉,很安稳。皇帝就对大臣说:“我知道苏东坡是问心无愧的!”
而仁宗皇后的去世,是国丧,按法律和风俗,是要大赦的,这时不宜杀人。这种种天机和人为的帮助因素加起来,最终那些想弄死苏东坡的小人没能得逞,皇帝决定把苏东坡贬往黄州,官位降低,充团练副使,但不准擅离该地区,并无权签署公文。苏东坡的三个朋友包括弟弟子由也都遭到贬职调任的处分。
在旧年除夕,苏东坡被释出狱,他在监中共度过四个月又二十天。出了东城街北面的监狱大门,他停了一会儿,用鼻子嗅了嗅空气,感觉到微风吹到脸上的快乐,在喜鹊叽喳啼叫声中,看见行人在街上骑马而过。
而他真是死不悔改,释放当天又立刻写了两首诗。诗里说:“却对酒杯浑似梦,试拈诗笔已如神。”一首诗是:
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
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
写完这首诗,苏东坡掷笔笑道:“我真是不可救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既有情寄,何惧身死,东坡豁达的笑,不可救药的抨击,正所谓无才无德不招嫉,才子佳人多事端。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
愿我们忠于内心,多年以后归来仍是少年的心性模样,历经磨难犹如梅花清冽,心安就是快乐的源泉……
东坡先生是个热爱生活,不累名声,心胸旷达,豪气干云,至情至性,诙谐风趣,可爱可敬的凡人(亦是非凡之人)。我们今天怀念的正是这个真性情的天降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