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正是早春时节,也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此时,大地回春,万物复苏,微风清朗,阳光和煦,世间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柔软而温润。
古代人把清明定在了人间四月天,真是别有用心。这样,人们就会一边祭祀先祖和亲人的亡魂,寄托哀思;一边沐浴踏青赏春,享受人间大好时光。把整个春天里的怀念与忧伤、期盼与希望,在此刻,肆意绽放。
世事如常,世人也如常。清明,在温润如水的春色里,复活的不仅仅已故亲人的容颜,还有那留存在记忆里的浓浓的味道,春天的味道,童年的味道,亲人的味道。
说起童年味道,最让我垂涎的就是榆钱儿了。
榆钱儿也叫榆荚,榆树的种子,因为它酷似古代串起来的麻钱儿,故名榆钱儿。由于榆钱成熟之后,随风落到哪就会在哪生根发芽,所以,过去家乡的榆树到处都是。
听老人们说,在旧时年代,这榆树可是救命的食粮。不仅榆钱儿能吃,而且榆树叶子、榆树皮,包括榆树根,都能当饭吃。在那些饥荒年间,粮食奇缺,人们食不果腹,榆树解救了无数频临死亡的饥饿难民。因此,榆树很受家乡人们喜爱,小时候,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榆树。
我的老家的院落里也有一颗老榆树。
榆树救不救命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每年清明时节,是榆钱儿盛开的季节,也是我们垂涎欲滴的时节。每年这个时候,母亲都会给我们用榆钱儿做出各种美食,让我们一饱口福。
于是,每年刚刚开春,草木还没发芽的时候,我们就每天仰望,盯着榆树枝头,盼望着它早点发芽吐绿,早点长出诱人的串串榆钱儿,以解我们匮乏了一冬的味蕾。
枝头刚刚有些绿意,心头就更加痒痒的,恨不能自己换做春风,把老榆树,一下子吹出满树嫩嫩的、滑滑的、翠翠的榆钱儿。
再急也没用,只能耐着性子等,等着苦菜、荠菜、蒲公英一个个地轮番翠灵灵的穿上新绿,绽放着春天的味道,引诱着舌尖的味蕾。接着,满街道的杨树,枝枝杈杈都顶起了毛茸茸的树芒,河岸的垂柳泛起了嫩芽,在微风中婀娜起舞……大地万物,都在向世人显摆春天的妖娆与风姿,只有榆树,摆足了架子,不慌不忙地一点点向春天靠拢。
当你急的就要失去耐性的时候,一不留神,某个不经意的早晨,一觉醒来,睁眼一看,一串串的榆钱也已是绿莹莹的缀满了枝头,得意洋洋地向你展示它那满目的苍翠与圆润,看着让人眼馋。
馋虫们隐忍了多时的野性,一下子在此刻爆发。
看那些灵巧的男孩子,三下两下,猴一样地麻利利地爬上树,顺手撸下一把榆钱儿,也顾不得择洗,就往嘴里塞,边吃边做出夸张的享受表情。爬不上树的,便仰着脸央求,希望树上的人给些赏赐,树上那些个家伙们,在树枝间享受够了,便会慷慨的折下一枝,朝着树下劈头盖脸的扔下来。无论砸着砸不着,树下的人都是欢喜的,他们也和树上的人一样,顾不的择洗,撸下一把,放在嘴里就吃,满嘴的柔柔滑滑,青翠欲滴,让人欲罢不能。
这时候,母亲会吩咐我们多掠些榆钱儿,放在篮子里,拿回家,用榆钱儿给我们做出各种美食,其中有榆钱儿粥、榆钱儿汤、榆钱儿饼、榆钱儿窝窝头,等等,而我最爱吃的就是榆钱儿烀饼了。
母亲把摘回来的榆钱择洗干净,放入玉米面和少量白面,再放入香葱、花椒粉、盐,然后水龙头开最小水,慢慢加着水用筷子搅拌成比较干散的面絮,加入一个鸡蛋,搅拌均匀,然后在灶台上的大铁锅里,刷上一点油,把面絮倒入锅中,用手轻轻按成薄薄的一层,成一个饼状,盖好盖子,小火慢慢烧,5分钟后,关掉火,稍微闷一下,香酥薄脆的烀饼就做好了。
揭开锅盖,黄绿白相间,清香便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咬上一口,清脆爽口,唇齿生香,回味无穷。多年以后,那种味道依然记忆犹新。
多年以来,作为一个标准吃货的我,吃遍世间各种美食,却没有一种美食,胜过母亲做的榆钱儿烀饼味道。
后来,我自己学着母亲的样子,尝试着做过多次榆钱儿烀饼,却再也做不出母亲做的那种味道。
虽然如此,我每年还是如饥似渴地像渴望母亲爱抚一样,渴望着榆树一点点泛绿,一点发芽,一点点开花,直到满树挂满串串榆钱儿,然后满心欢喜地采摘一些,做满满一锅榆钱儿烀饼,一个人慢慢品尝,好像童年又回归了,好像母爱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