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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善人病倒了,病倒了也就住院了,生平第一次住进了县医院,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花钱如水。有时候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儿来看他,捎些他平素爱吃但不舍得吃的零食,讨些处理问题的法子回去。有时候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儿来看他,带一罐儿在家煲好的猪蹄汤或者老鸭汤来,问谁谁家的红事或白事该不该去,张老善人一一指点。觉得自己即便卧病在床也不是无足轻重,后人们依然敬着他少不了他,心中就有一丝丝的欣慰。然而也有担忧,一旦他撒手西去,这个家就失去了方向。两个惯于依赖的儿子,虽然头发也都花白,平日里诸事几乎全部向他请教,一旦离开了他,该怎么过呢?
女儿女婿们也来过了,说些自家的高兴的事儿,要他不要挂怀,安心养病。也不要操心钱的事,钱是人混的,况且还有医保呢。张老善人点头微笑。
大孙子和大孙媳妇儿也领着白白胖胖的到处乱跑的重孙子来了,在爷爷的面前秀天伦。张老善人见大孙子夫妻和美,重孙儿乖巧可喜,内心甚觉宽慰。
二孙子拎着一大包吃的来看爷爷,张老善人忧郁的眼看向二孙子的总是充满乐观的微笑着的脸孔,不无忧虑地说:“早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不管是哪家的姑娘,自己看着顺眼就行。什么属相不属相的,就不要再挑了。”
二孙子怕爷爷万一有个不测,不能让老人家带着遗憾离开,就将自己北京回来路上的奇遇给爷爷说了。张老善人问:“有没有把握啊。”二孙子说:“发过信息过来,问候全家好呢。特别强调希望您老早日康复,等您老好了,能回家了,来看您。”
张老善人呵呵笑了:“好呀,就冲这个,我也要早点儿好起来。”于是积极配合医生治疗,饮食上能吃一勺时吃两勺,能吃两勺时吃一碗儿,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慢慢可以下地走路,又慢慢可以出病房的门在过道儿里散步。张老善人的老伴儿这些日子倒乖巧,也不骂骂咧咧的了,伺候张老善人一日三餐的饮食,帮助看吊针的药水,喊护士扎针,给丈夫削苹果剥香蕉,忙得不亦乐乎。晚间就在丈夫的脚边斜签着睡,张老善人出门散步的时候就在后面跟着,居然表现出一辈子不曾有过的细心。
爷爷的病情愈来愈好转,眼看着就可以出院了,张老善人的二孙子又是高兴又是着急,终于第一次拨通了美眉的电话,问她忙不忙,有个忙请她帮是不是乐意。美眉一听是张老善人二孙子的声音,咯咯地笑着说:“还活着啊?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怎么?平时也不见来个电话,需要帮忙的时候电话来了。还好告诉了你我的电话号码,不然,看谁给你分忧解难。”
句句是埋怨,但句句听来舒畅,还是火车上初遇时的随意,一点也没有生分。张老善人的二孙子就将为了不使爷爷遗憾着离开人世,谎说自己有了女朋友,为了让爷爷快点好起来,说女朋友会来家看他,如今爷爷快要出院了,却没法圆谎的事情跟美眉说了。
美眉一听,先咯咯咯咯地笑了好一阵儿,笑到气喘,然后长长呼了一口气道:“就冲你这点孝心,这忙我帮定了。只是,忙帮了,你该怎样谢我?”
张老善人的二孙子说:“这个自然,忙帮了再说。”
美眉道:“那中,到时候你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