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狂风肆虐,早晨5点,风已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宽阔的峡谷寂静苍凉。在狂风中窝了一宿,浑身都是沙子。我挣扎着坐起,旭日从峡谷东面跳了出来。虽然旅途艰苦,但每当日初之时,总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来。昨天的艰难已是过眼云烟,新的冒险又将开始。我真的不想在这满是糟糕回忆的高岗上多呆一分钟,胡乱吃了一点麦片,收拾好了行囊,就匆忙逃离。从高地沿着山腰一路下降到山脚下,接下来穿过一片戈壁,便到了78公路桥下。这是一个三岔路口,被称为剪刀路口,一条路去朱利安,一条路去华纳泉(Warner Springs),还有一条一直向东去往科罗拉多沙漠。
在公路桥下放了很多桶装水,还有椅子可供休息。一位大叔模样的小道天使介绍说这附近经常有拾荒者偷水和食物,因此他每天都会来这里看守。他特别叮嘱我们此处向北17英里内没有可靠水源,所以尽量补充,不要客气。晚上,桥下会有食物供应,繁忙的季节,几乎每天都有Party,听得我心里直痒。
我在剪刀路口桥下留下了自己地涂鸦,便潇洒离去。山上光秃秃地的只有仙人掌,一片高原沙漠景象。西侧峡谷中去往华纳泉的公路沿着峡谷向北蜿蜒,景色颇为壮丽。两个墨西哥人默默地走着,他们和我正好相反,对我来说这是回家之路,而他们则是告别了故乡,向着远方加拿大前进。可惜,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中午时分,天色越来越暗,一时间风起云涌,又是要下雨的节奏,我赶紧要套上雨披。回望费利佩峡谷,乌云已经笼罩了大地,积雨云正朝着我的方向快速赶来。不同于前几天,今天是暴雨。不过几分钟,雨滴携着强风铺面而来,我完全暴露在风雨中。雨披遮不住胳膊和大腿,鞋子也完全湿透了。
此时的我犹如惊涛骇浪的中的一叶扁舟,唯有奋力一搏。在大雨中狂奔了3个多小时,我终于在91英里闸门口边的灌木丛中找到了一块空地。趁着雨势略小,我慌乱地搭起帐篷。钻进帐篷,早已浑身湿透的我终于有时间换上备用的衣服,颤抖着钻进睡袋。这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背包客,帐篷散落在灌木丛中。刚刚安稳了下来,大雨又至,稀里哗啦地直到深夜才停。
一夜风雨,到了早晨已经雨过天晴,昨天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背包客,帐篷散落在灌木丛中,大概是昨天风雨交加,大家都十分疲劳,大多数人还在梦乡。离太平洋山脊小道加利福尼亚A段的终点华纳泉(Warner Springs)还有19英里。才走了3英里,我突然发现挂在腰带上的雨衣消失不见了,丢掉这么重要的装备不能接受,我发了狂似地往回跑了2英里。才发现雨衣被我遗落在草丛里。失而复得地幸福感似乎给了我更多动力,这时候应该唱着歌前进。
大清早天气清凉,白云散落在天空,静静飘着。太阳并不那么炙烈。大概是知道我昨天经过了怎么样的苦难,不忍伤害我,只是俏皮地和我玩起捉迷藏,偶尔躲到云彩后面,有时又突然跳出来,炫目得让人无法睁开双眼。圣费利佩山南面是干涸的沙漠,北面却是美丽的高山草甸,风景宜人。山上的小路,修得十分平坦,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爬到顶点,眺望兰切塔村(Ranchita Village),精致的农舍散落在田间,平静而祥和,一派田园风光。昨天的风雨和今天的风和日丽对比如此鲜明,此时我心静如水,徒步真是一种享受。
南加州的小道上非常热闹,这几天总能遇到同行的穿越者,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来自俄克拉何马的老人Boomer和乔治亚人Tomorrow。Boomer这个绰号提醒我他是战后出生的一代,尽管已经一头白发,但速度奇快,很快我就被他甩得老远。Tomorrow也是个奇人,我们在圣费利佩山的风雨中相遇,我已经躲进帐篷里瑟瑟发抖,而他上下半身各套了一个垃圾袋,唱着歌前进。很多人特别喜欢用“虐”这个字去形容徒步,仿佛不虐就体现不出自己的强大,我看大可不必。就算是大雨滂沱也可以看做一种享受,只有能享受风雨的人才是强者。
穿过蒙塔祖玛山谷公路进入宽阔的圣荷塞峡谷,翻过一座小山,眼前为之一亮,无边的草原一眼望不见尽头。天高地远,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存在。我的心也远了,和周遭的一切一样无比的平静,彷佛到了极乐净土。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不仅的手舞足蹈,仰天长啸。这大好山河,怎么不让人热爱呢。
小道在草原上向着天际线延伸看不到尽头,但我知道加拿大就在远方。看看地图,我离太平洋山脊小道上著名的鹰岩已经不太远了。虽然迫不及待,但我似乎总是无法接近它。突然一块突兀地巨岩兀自耸立在天际线上,我想那就是鹰岩(Eagle Rock)了,便加快脚步向它奔去,鹰岩变得越来越清晰,终于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令人窒息的美,广阔的草原上,鹰岩兀自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一阵风呼啸的从广阔草原上掠过,绿海掀起了波浪,巨鹰震翅欲飞直冲云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执着的踏上了这无尽旅途,便是为了此刻吧,想到这里,我眼眶不禁的有些湿润。我一个人伫立在鹰岩前久久不远离去,若不是想着华纳泉正在不远方召唤,我想在这里直到太阳落山。
离开鹰岩,小道没入丘陵。夕阳西下,和煦的阳光照进密林,让周遭的一切都披上了绚丽的衣裳。片片落叶在夕阳的照耀下如闪烁的星尘飘落在地上。魔戒里的夏尔——比尔博�巴金斯的故乡大概就是如此吧。穿过丘陵尽头的公路,消防站对面的社区中心是穿越者们聚集的地方,帐篷遍布整个操场,一眼望不到边。社区志愿者正在发放晚餐,我来得晚了些,汤已经发完了,只有热狗,对于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加州A段的旅行始于平淡的坎波和莫雷纳湖,最后终于令人心潮澎湃的鹰岩。经历了拉古纳和圣菲利佩的狂风暴雨,我完成了人生的第一个100英里,虽然以前也走过EBC,但100英里大概是我徒步最长的记录了。漫长的旅行才刚刚开始,但我已经超越了自己。
4月12日,我距离加拿大还有2541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