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家村有个小伙子叫柴林，他的老爸老柴，一辈子与土坷垃打交道。老柴为人老实，待人随和，说话低声细语，在村中从未见他与任何人红过脸。
当然，在家中老柴也是妻子眼里的模范丈夫，儿子眼中的称职父亲。
老柴老婆曾当着别人的面，夸耀自已嫁了一个好老公。
但是自从那天老柴去了趟县城，回家后就与平素判若两人，性情大变了。
回来后的老柴变得很懒惰，非但不烧饭，不洗衣，也不出外挣钱，每天只顾在家看电视，看到家里的人和鸡毛蒜皮的琐事，稍有不顺，他便会大发雷霆，恶言相向。
他对相伴三十年的发妻，破开荒地横挑眉毛竖挑眼。老婆烧好的饭菜，端到案上，拿来筷子，叫他吃饭，他才来。吃饭明显比以往任何时候速度都慢，象是难以咀嚼、难以下咽似的。
吃饭慢，老婆就要催他吃快点，好收拾碗筷。老柴很不高兴，厉声泼口大骂老婆，说菜里盐放多了太咸，饭里水放少了，米没烧熟。
有一次性烈时，老柴居然连摔了三只碗。
老婆很委屈，哭诉道：“老柴呀，你是家里的顶粱柱，你不出去干活也罢了，家务活什么的，什么也都不干。饭好了叫你吃，你还发脾气，还故意吃那么慢，天天都在家里鬼闹，还和我吵架！你到底哪根筋不对了？你自己反思一下，你该不该这样对我！以前饭菜都是你烧，我刚学了烧，肯定烧得不如你烧得好吃啊！”
儿子柴林在外上班，一月里才回家一两趟。一日因天冷，回家拿床棉被御寒。另外三十岁的他，终于谈了个对象，想向二老报个喜讯。
老柴看到儿子，不理不顾，失却了往昔的喜笑颜开嘘寒问暖。
柴林深感不解，问母亲， “老爸咋了？咋不高兴？以前他见我很热情很关心的，现在咋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哎，儿子，你不知道，你爸自从去了趟县城，回来后人就变了！还一不高兴，给我气受！”柴林妈见儿子问，立马红了眼睛。
“妈，我去劝一下爸爸！”
“你劝他的时候悠着点，他最近脾气大得不得了！”
柴林来到两眼盯着电视的父亲旁，挨着坐下，亲热地着问老柴：“爸爸，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经常给我妈气受？”
“你去上你的班，这事不用你管！”老柴黑着脸厉声呵斥柴林。
柴林见老柴这样，也吓得不轻，识趣地一边去了。
第二天，柴林开车准备回单位，老柴瞪着他大吼道：“你下次不带个女朋友回来，就不要进这家门！”
老柴凶神恶煞般吓得柴林一个激灵——这是要断绝父子关系的节奏呀！他冷冷地回了句，“有女朋友，我也不进这个家门。”说完赌气似地一踩油门冲走了。
又过了段日子，一天傍晚，老柴躺在床上，突然起身，“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在地上。
老柴老婆吓傻了，赶紧拨救护车电话。老柴不让老婆打电话，说在家休养休养。
老柴从枕头底下拿了一张纸，虚弱地对老婆说，“上次我去县人民医院检查，我知道自已在世的日子不多了！”
“啊……你咋不早说？”老婆惊呆了。
“我怕你母子俩担心。”
老婆不听老柴的，坚持叫了救护车把老柴接到县医院。
医生对老柴老婆说，“病人上次来诊断，已经是肝癌晚期，你们还是回去吧！他想吃什么买点，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老柴老婆噙着泪花给柴林打电话，告诉柴林老柴的病情。
柴林急忙带着女友赶了回来。
老柴看着柴林的女友笑了，精神为之一振：“真好，我也有儿媳了。”
他看看老婆，浑浊的眼睛中闪着亮光，“老婆啊，我没啥本事，就想一直给你做饭，可老天不答应啊。现在你也学会做饭了，我可以放心退休了。”
老婆的嘴哆嗦着，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他又扭头看看柴林，“你小子有福气啊，这么好的女朋友，好好照顾人家，也好好孝敬你妈。”
柴林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爸，你放心吧。我会的。”
老柴摆摆手，“好了，我也说累啦，我想歇会儿。”说完，他闭上了眼睛，眼角儿溢出了滚圆的东西，嘴角儿却露着笑意。
三个月后，老柴走了，本来就瘦小的身躯像抽走了骨髓一样枯瘦干瘪，但他眉头舒展，神色安祥，像睡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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