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之死

喜鹊之死

单位没电,我的工作性质离不开电脑,所以赶回家准备在家里干活。

走出来脚步却放慢了,一是在下小雨,走得快会溅泥水在裤腿,一是我又看到了那两只白鹭。

这边属于项目开发区,有一些还未竖起高楼大厦的挨在河岸边的农田,河道里河水不多,但也向东流着,河道里边有一些杂草和不知名的树,按天气情况,分别有不一样的美。今天是这样的,那两只白鹭飞在了树梢上,片刻,其中一只又飞起,是平飞,两只翅膀没有扇动,像我们小时候叠成功的纸飞机那样,凭惯性飞起。真美!真优雅!

我站在不远处看。

留下的另一只侧影正好朝着我,以远处高山、蒙蒙细雨、云雾、秋日山上的树为背景,不得不驻足。只有自然的事物才真正洗涤灵魂,刻意而为的很少有此功能,除非忘我之作。

正想掏出手机拍一张照,又飞来一只喜鹊,飞走的白鹭又飞来,三只鸟立在枝头,几秒后,又飞散,我看那只喜鹊飞哪里去,它飞到一根电线上,那上面还有好几只喜鹊,未等我回神,其中一只突然一头栽在电线杆下的沙地上,“啪——”一声,电线、电线杆上的喜鹊都开始叫,乱飞,少说有十几只。

我以为掉在地上的是受伤了,等了几分钟才明白,它死了。

也就是说,我目睹了一只喜鹊的死亡,它正在电线上站立着,突然就一头栽下来,死了。

我走过去,它静静躺着,怎么办?拾起来找个地方埋掉?可是埋掉是一部分人类处理逝者的办法,未必喜鹊就愿意这样。不如就交给自然吧。

这样一来,就想起这两天刚看完的刘震云《我不是潘金莲》里执着地告了一辈子负心汉的李雪莲,谁都拦不住这个倔强的女人,她告状20年,任何一级政府,儿子女儿都拦不住她,最后她不告的原因是负心汉死了。

死,确实是这一两年过来经常考虑的一个事情,倒不是自杀,而是思考死亡本身。

昨天和一朋友聊,说出家、隐居都不是一个人最终的大解脱,只有死亡才是,而且是自己选择死亡,那就是什么都想明白,想透彻之后的一种选择。那就是放弃一切牵绊、欲望,最后连仅剩的一点生存的欲望都了结掉。正如加缪那句话“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前段时间,我的甘肃老乡、同龄人、女的、农民,不就是杀了自己的孩子再自杀吗?有好几个人都说,那么穷了,为什么生那么多孩子?农村生孩子跟城里、大城市生孩子是不一样的,在很穷的地方,劳动力仍旧是第一生产力啊。她家里一个奶奶没有劳动力,爸爸和她还有她上门的丈夫三个劳力,多生几个,即使种不了地,出去打工也能多挣点钱。当然后来的事情发展很出乎她的意外,最后她彻底想通了,穷就是根源,穷生穷,于是想明白了,不想让孩子再受罪,一了百了。

而我们这些苟且活着的人呢?

首当其冲是责任,有人认为责任是对亲人负责,有人认为责任是对自己负责。我倾向于后者,你活得好了,就是为亲人负责,你活的不好,你对亲人负什么责?有那个本事?

一个人怎样才能对自己负责?躺在床上想,死的那天,会不会有所后悔。或者,如果下一刻就要死了,这一刻,最让你不能瞑目的是什么?

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其余一切都不是大问题。也许人一生最终要解决的就是这一个问题:死的那一刻,你是否留有遗憾。

遗憾肯定会有,我倾向于,尽可能不留遗憾到最后,我不想在最后像《大话西游》里的悟空那样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命运对每个人最为公平的一点就是,活的机会人人只有一次。

前些天听到一个词“后青春期焦虑”,指的是一种心理状态,如果非要划分个年龄段,可能就是30——35岁这一段。以前一朋友问我“你最怕的事是什么?”我说,死的那一刻发现自己有能力有机会去做自己愿意做和想做的事,却因为犹豫和可以克服而怯于克服的人事,没有做到。她说“直白点。”我答:在能力范围内,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我转而问她,最怕的事是什么,她说“怕老、怕慢慢变丑。”

理解。这些我们都怕。

孩子曾问“我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呀?”我摇头。我连我的未来都不知道呢。可是这多么好?未来的意义就在于未知啊。如果未来是已知的,那就失去了想象、希望、努力,也失去了温暖。前三个词好理解,后一个呢?温暖就是,当你今天觉得过得不好,没做好什么事,懊悔和责怪自己之余,又告诉自己,还好,还有明天,这时就会感到一丝温暖,会在夜晚安然入睡。

在一个写作微信群,昨天看到大家都在说年龄,其中一人说“你们都好年轻,感觉自己好老”,另一人赶紧安慰“还好啦,我97年的,也不小了。”

1997年,香港回归,我初二。那一年我生活中发生的大事是二姑妈的去世。二姑妈那年35左右,表弟小学二年级。

我马上就到二姑妈的年龄了。

一只喜鹊死了,我想这么多。

急雨忽降,我撑起伞,对面走来一农妇,拿起自己手中大大的竹编圆簸箕顶在头上方。

很多事情要自己想明白了,然后下决心就去做,人要在不作恶的前提下,先对得起自己。我的观点可能是错的,但这是我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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