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需要仰视的爱情
第二天的活动没有演讲，市里的领导在把车上搬来的东西送到小学后就跟司机和另外一组的记者先离开了。林小米发现这个学校很小，只有三个教室，学生也只有百来个人，物质条件看上去比自己生活的梧桐镇要差一点。林小米发现这里学生的衣服都比较旧，教室里的设备也很陈旧，学校的老师在收到送来的设备和电脑等物资后明显很兴奋。寒青也没有给学生讲话的意思，有学生问他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踢球，寒青便把外套脱下后随着孩子去了操场。张伦悄悄问林小米有没有跟寒青提过专访的事，“我不知道怎么说。”林小米选择了躲闪。
“寒老师，你有时间能跟我们聊聊吗？”张伦摇了摇头拉上林小米和摄像记者一起把从球场上下来的寒青截住了。寒青看了林小米一眼，然后说了句：“一起来吃饭吧。”
寒青叫一起吃饭，去的却是教室，体育室，图书馆，然后老师的办公室，他还时不时问那位带领大家的老师一些很怪异的问题，老师则非常配和地强调着这些设备应该淘汰了，但学校没有资金，没办法之类的。学校没有标准的操场，体育馆等都只能是自己动手弄一些最简单的……整个学校转了一圈，才向学校的食堂走去。食堂很小也很简陋，学生的饭菜很简朴，白菜，豆腐，晕菜只有一点点羊肉。“看到孩子们的菜没有？”寒青示意张伦拍一下孩子们的菜。
“寒老师，您对这个学校是不是有特殊的感情？”张伦追问了一句。
“孩子是这个世界的未来，是我们社会的未来，跟有没有特殊感情没关系。”
“您觉得怎么样把这个事情做好？”张伦把话筒递了过去。
“政府应该加大对欠发达地区的补贴，不管什么原因，每个孩子都应该有权力享受到先进的教育。只有正视了历史，算清了过去，才有资格要求今天。”寒青的话，林小米听不太懂，可关掉摄像机后，张伦却开玩笑地说他们被寒青利用了。
“相互帮忙而已，老实说如果不是市里答应给这个学校捐一套全新的教学设备，我是不会来参加这个活动的。你们陆老头会满意这个报道的，文章我已经经写好了，等下拿给你。”
“你认识我们主任？”张伦似乎挺意外的。
“老朋友了，他要是不播，你就跟他说，猪记者11号。”寒青突然变得一点不避闲，给林小米倒了杯奶茶，还叫她多吃点。
“什么意思？”张伦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同样表情的还有林小米。
“几年前，我刚出名时，有记者要采访啊什么的，我一般只要有时间，尽量都会接待，没时间的，我也抽时间出来。只是后来记者太疯狂了，追得无处可藏，而且什么都发，很多人还乱写，我有点厌倦了。你们那个主任来采访我时，就在那个时期。我刚开始拒绝，后来他打了很多电话来，又说得很可怜，还在一个会场外面等了我半天，我没办法只能接受了。只不过他水平实在很烂，后来我把他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我原来是想名字存为“猪记者11号”。结果误操作以后变成短信发出去了。短信发完，我愣住了，我真恨不得去空中把那条短信给抓回。后来你们那主任还给我回了条短信，说11号这个数字不错。”
林小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从来没想到寒青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所以你们下午回去后跟他说，叫他把这条片子播出来，不许剪啊，不然以后我再也不接受你们台里的采访了。”
“行，我和小米知道了，我们尽量。”张伦也笑了。
“是你尽量，小米我借几天，过几天再回去。”寒青说完还转过头对林小米开口：“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去哪”林小米犹豫了，似乎谁都喜欢指挥她。
“听话。”寒青只给了两个字，根本没问她愿不愿意去。
“没问题，我会帮小米请假的。”张伦马上点点头同意了。
林小米皱了皱眉，你们问过我了吗，问过我了吗，我是不是当事人？这些话，她不敢说出口。
饭后张伦和摄影记者离开了，寒青带着林小米独自上了辆越野车。林小米问他去哪，寒青也只是说去个地方。车子开了好久，最后她在副驾驭室睡着了，下车时已经是傍晚了。还是一样的草原，还是一样的夕阳，只是看上去这里的草好像更软更绿一些。
“这里是哪里？”林小米朝寒青发问。她发现这里的人好像更少，一眼望去，只有七八个蒙古包一样的房子。
“这里是个村，叫万户村，整个村的人口不到一百。”寒青淡淡解释了一句。
“万户村，不会指这个村很富吧？”林小米轻声嘀咕了句，想起了她以前世界中那个过气的名词“万元户”。
“以前这里有很多人，千家万户的万户。”寒青说完还微微叹了口气。
“那现在为什么才这么点人了？”
“等会儿告诉你，走吧。”
“奥。”察觉到寒青似乎不愿意提这个话题，林小米便没有再追问，默默跟着他，转到车后去拿自己的行李箱。
第二天，寒青领着林小米去了一个湖边，碧澄的湖水，波光潋滟，葱绿的草滩，偶尔有羊群到湖边来喝水，然后跑开，好像天上的白云落到了人间的感觉。碧波连天的湖面上，万鸟翱翔。蓝色的湖面，平缓的山坡上绿草茵茵，点缀期间的是各色的叫不出名的小花。蓝天白云衬托下，一望无际的蓝绿交错，如梦如幻，令人憾叹，大色块的简单构图给人丰富遐想。
“好美啊！”林小米不由感叹。
“漂亮吧。”寒青拉林小米在湖边坐了下来。
“嗯，这叫什么湖？”林小米点点头。
“红海。”寒青缓缓给林小米讲了段发生在这里的故事：“这里原本住着很多牧民，湖的对面是另一个国家的，四十多年前，为了争执湖的所有权而发而暴乱，最后升级到了战争。动物被杀光，两边的居民死伤无数，血染红了半个湖，惨不能睹。大部分的人在战争中都离开了这里，死去的占多数，幸存下来的，很多也搬出去了。我们昨天住的那个村，以前人口过万，所以才叫万户村。战争结束后，他父母以教师的身份来这里支援学校工作，呆了十年。只是这里人口越来越少，学校也越并越少。很多孩子要走坐很久的车才能到学校，这里又没有班车。慢慢的就有家长不愿意送孩子到学校，因为路实在是太远了，就是寄宿每周接送也是相当麻烦。有些村自己村里人教，经常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哎……”
“政府不管？”
“管啊，但政府总不能每天派人来抓小孩送到学校吧，再说了，这么远的距离，很多一来一回就要一天的车程，有些远一点的一天还到不了。慢慢政府也就放任这里了，在这里的教育投入也慢慢减少了。”
“没有别的办法？”
“可以迁到镇上去，但很多人世世代代住在这里了，战争那年代没迁出去的，基本上都是不愿意迁走了。我们只能慢慢让这里的人知道，到镇上上学的好，通过一代一代慢慢改变。虽然这里的人很顽固，也比较容易走极端，而且这里每个人的家里都有枪。以前这里政治上经常发生动乱，这几年人口少下去后好一点。这里也是出了名的欠税地区，但政府不能因为这种原因而减少对这个地区的教育投入。这样不公平，历史的账，不能算在孩子的身上。我们也只有正视和尊重过去，才有资格谈现在和将来。”
“奥，所以你要市里捐那套设备给学校？”
“主要原因是这个，另外市里答应两年内给那所学校建个图书馆。”
“我觉得我应该仰望你。”林小米用手托着下巴，仰视着寒青。
“哎，能做一点是一点吧。有些没办法解决的事你不做，那可以理解；但有些事你能做却不做的，那就是不作为。当然如果你仰望我，我很乐意接受。”寒青往后躺到草地上，把林小米也拉到了他身边。
两个人对着蓝天白云发呆，空气里似乎还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在花间微笑，听鸟儿唱歌，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别人出现，只有林小米和寒青。两人沿着湖边散步；在草地上追逐惊起的鸟儿；用野花编成花环；倚在草地上看西边落下去的夕阳，慢慢染红整个草原……两人在草原呆了三天，看日出日落，追鸟掠兔，更多的时候都是背靠背对着蓝天白云绿草发呆。敏感的林小米能感觉到离婚带给寒青的伤痛，他放弃的也许是一生的挚爱。可男人似乎都选择把伤口藏好，不轻易在女人面前示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