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的时候,我跟爸爸打电话。爸爸说他最近象棋又有长进了,原因是借助人工智能和棋谱库,学习了很多开局套路。“原来在长沙市得过什么第几名的老朋友,现在都不是我的对手。”这是爸爸的原话。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孩提时代。十几二十年前,爸爸教我下象棋。刚开始我自然是下不赢,我爸能让我一个车。后来棋力有进步,他让不动我车了,就让我马炮,一直到我读高中的时候,他还能让我一个马。我对阵爸爸,是输多赢少。所以我不太喜欢和他下。但是我爸却很乐意指导我。他喜欢痛宰我一顿之后再来复盘,一招一招地问我有没有更好的下法,有点像苏格拉底的“助产术”,慢慢引导我下出妙招。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我不喜欢跟爸爸下棋,但是喜欢跟小同学下棋。小学的时候,我钻研出一套无敌的铁桶防御开局套路(现在想来当然是扯淡啦),就是夹炮屏风马进七兵的开局,然后揪准对手出马的漏洞换掉中卒,补上士象。在当时的我看来,这样的套路对中路的威胁很大,家里的防守又无虞,所以我无论拿红棋还是黑棋都这么下,在邵阳市当时最烂的小学里的七八个会下象棋的小伙伴中间,所向披靡,十盘棋能够赢九盘。
但是我用这一招干不掉我爸爸。除了我爸这个高手之外,我还干不掉一个小邻居。这个小邻居住在我家小区一楼,比我大四五岁,爸妈是开葱油饼油条摊子的,家里十分贫穷脏乱。我跟他下象棋互有输赢,明明是好胜负的好对手,但是我觉得不过瘾,就缠着他下他不擅长的五子棋,这样我就赢得多了。赢了他几盘之后,我就抱着棋子上楼回家,心里喜洋洋,觉得我妈做饭的手艺都要比平时好。
后来我就不找这个邻居下棋了。因为有一回我抱着棋子去找他,发现他在灯下写作业,她妈妈拦着我说:“我儿子要考高中了,你不要缠着他下棋了。我们家条件不好,比不了你们家,我就指望这个儿子将来有出息。”
读小学的我觉得很荒谬,觉得下棋并不会让他变得没出息。当时我被挡着,站在门口,看着小哥哥坐在一张窄小的、油腻腻的桌子前面,侧头看着我。我扫兴回家之后,妈妈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他妈说我缠着她儿子下棋害得她儿子没出息。”我妈却赞同这位母亲的观点:“人家要升学了,以后你不要去找他下棋了。他家里是乡里的,爸爸妈妈租铺面住在楼下,一家人睡在店里,供他出来读书不容易。”自此我就没有再找过他。
后来,我初中念了当地一个寄宿制的封闭学校,一个星期回来一天半。这是个修道院似的学校,食堂万年不变的一菜一汤,用一个不锈钢盆装着,没有桌椅,大家蹲在篮球场上吃。别说象棋了,要是搜出一本闲书都是要没收的。我就离了象棋(以及所有别的娱乐活动)两三年。我当时心里到底不平,最喜欢的是在课桌里躲着看完的韩寒的《通稿2003》,喜欢这本书对于公立教育的愚蠢和专横一顿喷。我一遍又一遍地看这本书,看得好多段落都能背下来。高中的时候,我在长沙的师大附中念书,同学中喜欢下象棋的也略少。高中时,我跟着大伙儿一起喜欢吹拉弹唱,找到了新的乐趣,也没怎么在棋上花时间。
象棋围棋,道术未裂;东海西海,棋理攸同
我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姓宋的围棋老师,一来二往就成了很好的朋友。我到他家做客,看到他五岁的女儿在和一个青年人下围棋,小姑娘在比她大二三十岁的棋友对面,正襟危坐,面如平湖,极其专注。她考虑棋招非常审慎,有时会计算十几分钟才下子。看到这个情景的时候,我有一种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恐惧的感觉从脖子上升到后脑勺。我觉得围棋对人的力量不可思议。我五岁的时候最喜欢的是玩水和玩泥巴,看到大人不是撒娇就是害怕。而那天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看到的沉静成熟的气质,我之后在不下棋的人身上绝少看到过。
我有兴趣跟宋老师学围棋,而他也想勾引我在毕业之后到他的棋社去打工,于是一拍即合。他花了个把星期的时间教我入门和一些基本定式。我在他的围棋社里跟其他的孩子一起下棋。学围棋的孩子都是五六岁,六七岁,一脸稚气,一个个肉呼呼的,下棋的时候有的一本正经,有的则不是脖子痒就是脚痒,到处乱摸。有一个小胖墩特别喜欢我,下完棋之后就要爬到我腿上来坐着。刚开始的时候,我下不过孩子。但是不到一个星期我就能和其中一些下得有输有赢,很快他们就不是我的对手了。宋老师怕我在棋盘上欺负孩子们,他就亲自到棋盘上来欺负我。我在他棋社玩了两个月,他强迫我给刚开始学棋的孩子们上一堂围棋课,讲“征子”这个手法。那个时候我大学二年级,信心满满,觉得这有何难!于是,这就是我人生中头一回跟孩子们上课。上了二十分钟,宋老师就看出来我绝非一个当老师的材料,把我从讲台上赶下去了。
围棋老师没有当成,但是这短暂的学棋经历对我的计算力有了很大的提高。学习围棋让我下象棋也变厉害了,这是一开始没有想到的事。这个学棋暑假回家的时候,我头一回在象棋盘上互先胜过了我爸爸。
刚开始的时候,爸爸还是放我一个马。我虽然有几年没有摸棋子了,象棋的走法都忘记得差不多了,但是下围棋的这段经历给了我影响。我看着象棋盘,觉得各种变化在脑子里清楚了很多,换句话说就是算得深了。我像悟道一样地忽然想通了很多很多原来没有概念的问题,诸如象棋中间的子效、先手、配置,原来和围棋异曲同工。那盘棋我竟然胜过了爸爸。爸爸很惊讶,说我涨棋了,再来一盘的时候,他不动神色地把一直让我的那个马给摆上了。从那以后我和爸爸就下互先了。
还有一个事,加深了我对棋这个游戏的认识。
大三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国际友人,他叫做Jan(这个字读作“羊”),是个捷克人,他的姓氏很奇怪,我发音都发不出来,至今也没记住。我跟他寝室隔得没多远,有一回在楼梯上碰到,他用英文问我寝室的饮水机要找谁修,我用英文回答他说:你们洋人寝室竟然有饮水机,真是不公平。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羊是一个国际象棋高手,在布拉格的国际象棋比赛拿过冠军。他和另外一个土耳其人经常在寝室下国际象棋。我跟他说,我不会玩你们那个黑白子的国际象棋,什么国王、王后、大主教之类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我们中国也有象棋,我教会了你,我们一起来下一下。羊兴趣很浓厚,马上就跑到楼下超市买了一副棋子,来请教我中国象棋的下法。他接受能力非常强。我本以为像是“塞象心”和“马蹩脚”这种问题,要费一番周章才能教会。但是羊毫无压力地迅速学会了。前后大概半个钟头,我们就已经开始对局了。
让我很惊讶地,羊在第一局的时候就对于走子的规则非常熟悉了。他人生中第一局中国象棋,竟然没有犯蹩脚马的错,并且自行领悟了进三、七路卒子对于出马的重要性。但是毕竟经验不足,他很快就死在了我的卧槽马上。被将死之后,他还验证了半天才承认是被将死了。但是我多年的经验也就帮我赢了羊这一局。第二盘棋他就赢了我,第三盘棋也是。我感受到了智商碾压,大惊失色,问他何以做到的。这时候他才告诉我,他在布拉格拿过国际象棋冠军,两种象棋是差不多的游戏,所以他熟悉一下规则之后就游刃有余了。
当然,这回失利,主要是我棋力太次,输给一个类似游戏冠军,也不算是有损国体。要是他对上一个真正的高手,想必赢得也没这么容易。不过,这个事让我惊讶地认识到,天下事竟然有如此多的相通,原来那些“大提琴手一个星期学会吉他”、“方言学天才一昼夜时间学会当地方言”之类的新闻也不全是编的。
羊在长沙待了一年,然后就回布拉格了。后来我又念了好多年书。羊一直用邮件、微信、QQ约我去布拉格看那里的桥和卡夫卡住过的房子。而我也一直没有逮着机会。今年中秋节的时候,羊又用微信跟我聊天。他的中文已经纯熟了,和母语学习者没有太大区别。他又约我去布拉格玩。这回聊天中,我了解到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成了一个语言学校的股东。
巨龙巨龙你差两眼
我觉得下棋这事,特别能够教会我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大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很好的棋友,叫做古博。古大神也是湖南师大附中毕业的,我们算是双料的校友。他棋力比我高很多,曾经在北京的聂道场教冲段少年。说起他变成围棋老师的事,也是奇趣多多。
大学毕业之后,我们一起在北京“北漂”。那时候我一边读研,一边兼职在北京教书。他和其他几个好兄弟一起住在一个反正离市中心很远的地方,房子还是一个有钱同学在北京的房产,这个有钱同学自己并不住在北京,就匀给我们住了。我们一群穷光蛋就和他的几十万块钱摄影器材一起住在河北省边上。
长安居大不易,当年杜甫自嘲“少陵野老”,我们也都能够自号“河北省天王”。我当时周末教书,周中无所事事。薪水是一天八百,可惜一个月只工作四天,要是没有家里接济,根本活不下来。而古大神则是仙人,也不找工作,每天就吃着存款,到楼下小区找老头下围棋。
然而古大神锋芒太露,很快就把老头们杀得片甲不留。老头们心里不服,请来了一个聂道场的教练,不是个前职业棋手也是个准职业棋手,找古大神报仇。谁知教练也下不太过古大神。教练毕竟是名利场中人,一看古大神是高手,就请他去聂道场一个什么分校去上班。古大神正好没工作,就应了下来。起薪2000一个月,也是挣扎在死亡线上。可没想第二个月就加薪到了8000块,成了我们这群北漂中间工资最高的人。他就这么当了一段时间围棋老师。
古大神不是池中物,他也是心大,聂道场这个鱼池子太小了养不活他。他很快就辞职不干了。后来他回长沙准备考公务员。备考过程中,他认为公务员考试的形式逻辑题非常有意思,声称“佛学院的学生都应该考考公务员,对于证果大有好处”。凭借着智商优势,他一举考上海南省的公务员,当了两年警察,摸了一回枪。但是两年后他又辞职了,据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工作,一直在吃他当警察的时候攒下来的钱。这段时间,他打 lol 又打到了最强王者。
他从北京回来,还没去海南的那段时间里,我带他去下过一回彩棋。
长沙的二马路,有一个围棋厅,脏乱不堪,厕所就一个帘子挡着的那种。很多老棋友在那里下彩棋。彩棋就是玩钱的围棋,有的地方是按多少钱一个子的算,但是二马路这个围棋厅公认的规则还是按多少钱一盘棋的算。棋友来到围棋厅,先给五块钱茶钱给老板,然后自己去泡杯茶,就能够在这里坐一下午。找到对手呢,两个人先商量好棋分,再商量好玩多大的,先都把钱掏出来压在棋盘子底下。大多是玩四五十块钱一盘的,有时候也有玩二十块钱一盘的。
古大神做了近视眼 Lasik 手术,看不了书,玩不了手机,百无聊赖,有一天心血来潮,要去“扮猪吃老虎”。他的计划是这样的:到二马路的围棋厅,首先装怂,说不会玩,让对手让子,然后再用他强大的围棋功力把对手击溃。
去的路上,古大神接了个电话,是他的棋友打来的。他饶有兴味地跟这位棋友说他扮猪吃老虎的计划,并且说:“让我子?世界冠军才能够让我子。”我作为小弟,也很血脉喷张,屁颠屁颠地看热闹。
到了围棋厅,我们两张生面孔很快就被盯上了。这个围棋厅常年有个高个子的男的,专门“杀生”。他平时窝在角落里抽一包软白沙的烟,别人知道下他不过,也不找他下。他就专门等生面孔来杀。我们进去还没找到地方坐下,这个高个子就过来,叼着根烟对我们说:“朋友,下棋不咯?”
我心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古博练练摆手,欲擒故纵:“不玩不玩,我刚开始学,不蛮会玩,来见见世面。”
高个子被撩得兴趣越来越浓,一边把古博往棋桌旁边拢,一边说:“没事咯,玩一下咯,我让你几个子就是噻!”
古大神开口说让六个。高个子不肯,只肯让三个。最后让三个敲定。高个子说:“头回见面,玩小一点,玩两百块钱吧。但是你落子要快,不要紧想紧想。”
那是十年前,两百块钱可以吃一顿蛮好了。我心里很高兴,又要憋着不露出破绽,就要了跟烟,到店外面去抽。古博就一本正经地摆上三颗黑子。等我抽了烟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下了十几手棋了。高个子估计已经感觉出来他这两百块钱是赢不到了,他下棋也很慢,也紧想紧想,倒是古大神落子很快。
高个子越下越慢,嘴里还念念有词。而古大神心态也变了。古博跟我下棋,他的棋风是很厚实的,喜欢实地,喜欢把棋走干净。虽然比我厉害很多,但是他并不杀龙,每盘棋都平稳结束,然后官子赢我。即使他让我三四颗,也跟我铺地板。但是这回,古博下受让三子的棋,反倒起了杀心。我看他对着白棋连连飞罩,下得很撑很薄,根本不想跟白棋收官。古大神对着白棋一条龙穷追不舍,一路猛攻,就在这时,白棋一个跨断,把黑棋也卷了进去,然后形成一个百目的大对杀。
棋下到这个时候,我是完全算不清了,在旁边干等着。但是我信心满满,觉得只要战斗,古大神就能够杀赢,他毕竟是聂道场当过老师的人啊。
出乎我意料的是,又下了几手,古博就投子认输了。我大吃一惊,怎么就输了?怎么受让了三个还输了?
高个子也知道厉害了。揭开棋盘拿了下面的钱,露出一口黄牙笑了笑,说:“后生伢子下得不错,下得不错。你就是下得有点薄,不过年纪小,涨棋很快的。”他也不说要再来一盘,站起来走了。
古大神也站起来,转身就出了围棋厅。
“怎么就走了?”我问。
“不想下了。”
“怎么输了?你不是说不会输的吗?”
“输了就输了。”
“哎……”
这个时候,古大神的手机响,他那个棋友打电话来问战况如何。古大神说:“我输给世界冠军了。”
后来我们去乐和城还是什么新开的百货商场,随便买了点衣服鞋子。
人生恰如东流水
虽然现在还是个臭棋篓子,我回想起来,也下了好多年的棋了。当年那个小屁孩,现在变成了青年人。人生恰如东流水。
我成天泡在二马路这个围棋厅的那个时候,有一个异地恋的女朋友。
这个女孩子家教很严,她爸妈不准她在外面过夜,晚上十点必须回家。有一回我到她在的城市去找她玩。我们中午吃了一顿饭,下午压了压马路。然后她说她晚上非得回家。我以为她开玩笑的,就又一起吃了个晚饭,然后接着压马路压到了晚上。谁知她真的回家,把我一个人撂在了路上。那个时候回长沙的车已经没有了。我也毫不在意,随便找了个网吧,打星际争霸打了一通宵。
我在长沙向来是独来独往,父母也没在身边,也没什么人管我,我上课也随意,想去不想去的。那个时候也不工作,也不写论文,就常往棋馆跑,跟别的臭棋篓子下20块钱一盘的彩棋,当时的生活费起码有四分之一交代在棋馆里。有一天我过生日,依旧往棋馆跑。我向来是不过生日的,觉得聚会吃蛋糕什么没意思,像是浪费了一天,倒不如自己去找点乐子。
下着下着棋,我忽然手机响。一接电话,发现是这个女孩子。她说她来长沙给我过生日。
“开玩笑。你晚上不用回去了?”
“回去啊,坐最后一班高铁回去啊。”
“现在都四点了啊。”
“就来看你一眼啊。”
我没当真,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接着下棋。
没下多久,电话又响了。
她在电话那头说:“你回去了没有啊?”
“你真来了啊?”
“我就在你家门口。”
我心想,逗我呢,怎么可能?我这么好骗吗?哈哈哈。于是我说,
“回来了回来了,稍微等我一会儿。”
其实我接着下棋。完全没有理会。我料定她不会来长沙跟我过生日的。我又下了两盘棋,一直到六点钟,慢吞吞地坐一个公交车回家。期间她又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个短信,我随便应付着。
到家门口,赫然发现门脚下放着好大一个塑料袋子。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真的来过啊?袋子是给我的?blablabla...”
“真的来过啊,你总是不会来,我就走了。现在我在车上了。信号不好,到家再跟你聊啊。”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提着袋子进了家门,把袋子放到茶几上打开。里面有各种零食、饮料、卫生纸和别的日用品,还有好大一个榴莲。看来她知道我是个死宅,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帮忙买了好多我懒得去买的东西。我万没想到她真的会往长沙跑一趟,就为了给我买一塑料袋东西,就为了见我一面。电话里的话显得那么假,我真的没敢信。那个生日的晚上,我一个人吃完了一个榴莲,喝了一小罐啤酒,并没有像传言说的那样上火出鼻血什么的,稳得很。
没多久,我们就逮着一个什么不重要的事情分手了。下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另一个朋友的婚宴上。她穿着伴娘的衣服坐在亲友席上。我端着酒杯去找她喝酒,她一桌的朋友都问:这个一直过来找你喝酒的人是谁啊?
她说:“一个故人。”
我的朋友们都嘲笑我,说我旧情难忘,说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就想陪她喝两杯酒,问问她最近怎么样了,并没有旧情难忘之类的感情。
不久之后,我从微信朋友圈得知她也结婚了,和所有结婚的人一样,发了一套婚纱照。照片上一对新人被 Photoshop 得完全看不出是本人。我没什么特殊的感触,随便祝了一下新婚快乐。
后来我也结婚了,只是没来得及在微信朋友圈发结婚照。我远走他乡,又经历了很多别的人生悲喜。那些在我输入法里面留下痕迹的名字们,也都陆陆续续结婚、找工作、出国。用情深的,用情浅的,忘记了的没忘记的,无非也都是这样。我总觉得新郎们很平庸不起眼,新娘们也不再是那个我认识的人。我觉得她们眼里的我肯定也是一样。
我学棋的时候,加入了一个 QQ 群,叫做“菜鸟门”。十来年过去了,我再打开这个群,发现里面发言的已经早就不是原来那群熟人了。当年的小孩子现在有的成了老师,有的成了企业家,有的又有小孩了。其中可能很多人已经不下棋了吧。但是这个群一直还在,一直还有新的学棋的年轻人进来,大家还在讨论定式,讨论比赛的事。
大学时和我一起下棋的好朋友们,有一个成了娄底市管拆迁的公务员,有一个考研考了三年,后来去了英国读研,有一个去了清华念数学,还有一个已经好多年不联系了,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只记得最后跟他下的两盘棋是在长沙火车站旁边的一个挺高级的棋馆,两盘棋都是我赢了,所以他付了台子钱,自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