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至少二十年吧,我刚毕业分在所在的那个小城工作,周末回家看爸妈。
那是一辆大巴,人很多,我刚坐定人就已经满了,后来陆续上来的就坐在过道的小板凳上,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傻哥,从他走上来的一举一动都毫无怀疑的证明了他的智力缺陷。
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半张着嘴肆无忌惮的笑着,嘴角还挂有刚刚流出来的口水,那种笑让人瞬间明了傻笑的真实图景,他想坐在我旁边的小板凳上,由于动作笨拙竟然摔了个大跟头,倒在了后面的一个大妈身上,大妈站起来气呼呼的嚷嚷着又觉是对牛弹琴,无可奈何的又坐下了。
看他穿着破旧的甚至露出棉花的冬衣,脚上趿拉着双棉布鞋,脚后跟完全露在外面,我有些嫌弃他,但又觉他有些可怜,便不做声的将身子往里面挤了挤尽可能离他远点儿。
傻哥倒是不见外,一上车话匣子就打开了,舌头半卷着说的话虽然不特别清晰但也足以让人判断内容,刚开始他在那自言自语,大意是他从小没有父母,跟着哥哥过日子,现在哥哥娶了媳妇对他不好之类的牢骚。
长途大巴车内无聊,傻哥一会儿就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周围几个人纷纷加入了他的话题,有人问嫂子给他吃饭不,有人好奇他哥哥打他不,他一一解答,你一句我一句,气氛达到了高潮。
不知谁问到了他出来坐车干啥去,他便捂着怀里抱着的一个旧军用黄书包欲言又止,这更激发了大伙的好奇心,所幸他智力不健全,一会儿就合盘托出他偷了嫂子的钱跑出来的事实。
人们更加好奇了,想知道他到底偷了多少钱,他依旧半推半就的把钱从包里拿出来,整整两大摞,不过不是人民币,是一种谁都不认识的外币。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猜测着外币的价值时,门口一个一直站着没有发言的公务员模样的小伙子说话了,因为身着小西服还打的领带,大家心里对他的职业似乎有了大致的判断。他肯定的说这种外币是某种币,虽然我记不清楚了,但记得他说在银行一张就能兑换十元人民币,他就是银行副行长,说时迟那时快,他还从包里拿出一台简易验钞机,边对外币进行检验边解释外币里面的丝状物都是纯金的。
傻哥趔趄的走过去生怕丢了一般一把抢过外币坐回座位,银行模样的人细声细语甚至有些低三下四的过来和傻哥商量能不能将外币兑换给他,傻哥自然不同意,很精明的晃着脑袋说才不去银行嫂子会找来打死他。
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哥拿出一张一百元人民币喊傻哥要兑换十五张外币,说着还吓唬傻哥如果不快点换完嫂子马上找来有他好受的,傻哥用手指摆弄半天点头同意了,有人在为这个大哥欺负傻哥而愤愤不平,但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不做声,也有人拿钱出来要求同样的待遇兑换几张,甚至有人把手上戴的戒指拿出来抵了换外币,整个过程自然而然的发生。
身在其中我当然也没有怀疑其真假,可我是个不想多事的人,想着即使换了外币还要跑银行再次兑换回来的麻烦,就鬼使神差的坐在那也没吱声。眼见傻哥手里的两大摞外币已经所剩无几,这时车停在了一个中间小站,傻哥嘟囔着怕嫂子找来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踉踉跄跄下了车,紧随着银行模样的男子和几个人也陆陆续续的下车了。
这个骗术很简单也很拙劣,相信有人立刻就识破了至少那个司机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可在那种特定的环境下大多数人是不清醒的,因为那种代入感太强不容你辨别。
清晰的记得傻哥脚一着地回头一望的那个微笑,从中我立刻捕捉到了那份狡黠诡异与自鸣得意,那个大家眼中的傻哥愚弄了一车自认为聪明的人。